3、百家姓 ...
-
有约，又是开学第一天，祁缘不敢磨蹭。J高赶潮流，推行了一套西式的校服。质地不错的黑长裤修饰了他瘦长的双腿——那种瘦是这个年纪男孩儿的通病，怎么胡吃都不见胖的；水蓝色的衬衣衬出他的皮肤是那种极有活力的白——这倒是与众不同的，和他一起打了一暑假球的兄弟都黑得不像样了。
光是这么一穿，不用再多加打扮，就是个爽利的帅高中生了。
其实这套秋装还有一条小领带，是直接调好松紧套在脖子上的简洁款。往常开学典礼都是要佩戴的，但祁缘无奈看了看自己的伤腿，还是一把扯了下来，反正也去不了操场了，还戴这劳什子。不多一会儿，他就拖着病腿强打利索，一蹦一蹦地出现在了高三男生寝室门口。
正是夏末入秋，天见儿冷，风一走他不由得把脑袋往领子里缩，瞥见楼前花圃旁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瘦瘦个儿，不高，一条脊梁骨把背撑得笔直，仿佛要从后脖子戳出来一样。一辆低调得不行的自行车停在他身边，不旧也不新。
祁缘看他的时候，赵何晨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地转过来，并旋即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
“早上好。”
祁缘第一眼着实被惊了一下，真的是一张没长开的小孩儿脸，不黑不白的，和他的车一样，属淹没的，气质特别像初中部那些每天挎着大书包走读的初中生。仔细一看，这家伙居然也背了一个藏青色挎包，瘪瘪地垂着，有种低眉顺眼的感觉，像素质教育的败笔。
祁缘的第一感觉就是，哇，一个乡下弟弟，以后我一定罩他！
他敏捷地从几级台阶上跳下来，一只脚站定，另一只套着拖鞋的脚虚虚贴在地面上，毫不吝啬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我是祁缘，先谢谢你来送我啊。”
赵何晨在面对那个灿烂的微笑时，愣了一秒钟，那一刻他几乎思绪万千，差点就要破功，然而很快就福至心灵一般，心头倏地亮起明晃晃的一盏灯。他别开祁缘热情的目光，慢慢回答道：
“我叫赵何晨。”
祁缘以为他是认生，正准备找话来接，就听得对方继续慢慢说道：
“赵钱孙李的赵，何吕施张的何，晨……是早晨的意思。”
祁缘不由奇道：“小兄弟你这是会背百家姓啊，那我呢？”
“祁毛禹狄，祁在105位。”赵何晨眼睛一转，飞快地报出来。
这下祁缘更琢磨不透这个“乡下弟弟”了，竟然会背百家姓？算数还这么厉害？
其实在祁缘心里暗奇的时候，赵何晨恨不得已经出了一身汗，他根本不会背百家姓，他就只记得“赵钱孙李”“何吕施张”和“祁毛禹狄”，前两个是爹妈的姓、自己的名，记来装逼用的，后一个就是真的百口莫辩了，就是现在问他“何”在百家姓排第几，他也断然答不上来的。
好在祁缘压根没纠结到这块儿去，甚至忘了一个自己往常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往往被认为是姓“齐”的！
赵何晨自感阵脚大乱，心虚地抬起头正好和祁缘相视一笑，赶忙说：“走吧。”
祁缘看他笑起来一口笔齐的牙，实在是生嫩得紧，忍不住又回应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就跨坐在了他的后座上，还不忘拍拍车座反客为主般示意他上来，随意得好像彼此熟识已久一般。
两人很快就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学校的主路上。
要不是省里高中普遍都是“航空母舰”式的超级学校，祁缘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了。J高的新校区非常气派，住宿生们为了节约时间、方便出校，购车的不少。因此祁缘想从宿舍蹦跶到教室也是真的强人所难，这才出此下策。
不过看来好像也不算“下”嘛。
骑车的时间其实非常短，穿行在三五成群的学生中，祁缘恨不能上蹿下跳和所有的狐朋狗友打招呼。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只好夹起尾巴安分守己起来。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迟到大王苏杭，喊得还不是祁缘。
“赵何晨？！”
在一水儿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中，苏杭一下子就锁定了只穿一件普通运动长袖和运动长裤的赵何晨，定睛一看，果然是昨天“高富帅”叫他去招呼的转校生。“高富帅”是他们的班主任，教数学，名字真叫高富帅，其实却是个矮矮胖胖中气十足的中年人。高富帅和苏杭私交不错，苏杭又是班长，高富帅就索性请他来陪同新同学了。
苏杭是知道的，赵何晨来自一个和J高有帮扶关系的乡下高中，因为高一成绩格外突出，获得了进入J高继续读高二高三的殊荣，除了学籍没有转来，其他待遇都和J高学生无异，甚至因为家境特殊学校还特别减免了他的学杂费。
一个标准的寒门贵子。
赵何晨本不想理会，自己的来历恐怕已经在对方那儿交了底，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可是祁缘本来悬在空中的脚此刻十分不老实地擦在地面上，他只好按下了刹车。
苏杭压根儿就没看见祁缘，此刻看到死党在新同学的后座上探头探脑的，嘴巴弯出了一个圆圆的O。
“你俩认识啊？”
祁缘和苏杭几乎异口同声，连惊诧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赵何晨忍不住想扶额叹息，如果不是自己提早入校，如果不是最近每晚泡网吧在论坛里潜水，如果不是碰巧买下了一辆二手车……这中间任何一个如果不如果了，他都不可能这么早认识祁缘，或者说，让祁缘认识自己。就是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是这个蓄谋而发的圈套，眼看着就要砸在苏杭手上了。
其实他是个内心戏非常足的人，但喜怒从来不形于色。此刻就算是心里哭天抢地要死要活了，表面上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没等赵何晨张口回答，少根筋的祁缘同志就破口大骂：“操，遇到你个职业迟到的！晨弟，我们赶紧走。”
臣弟……
赵何晨完美无缺的表情此刻无情崩坏了一下，紧接着他就快马加鞭骑远了。
苏杭祁缘都是脑子转得快的，马上意识到这个谐音。此时苏杭边追边千娇百媚地喊道：“皇上，等等我。”
“哈哈哈，先行退下吧，苏公公。”
祁缘刚随着“臣弟”鸡犬升天变了“皇上”，马上就过河拆桥封了“苏公公”，他们张扬的笑声反反复复回荡在赵何晨的耳边。
眼前这个阳光得过分的男生慢慢和他的想象交叠在一起，赵何晨的嘴角也噙上了笑意，却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百家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