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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四)周大人密室碎尸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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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雾水好浓,不打灯笼都看不清楚路。与韩孟看完日出后,益引回到住处荷花小院,发现情况不对,来了很多人,连太夫人、黔国公也在。
“你怎么还敢回来?”彩嫣悄悄过来,暗示益引快走。可有许多人看见了,他们围上来,像是怕他会溜走似的。
“出什么事了?”益引感觉不妙。
“你进去看看吧,有位大人死在你的床上了。”彩嫣怕有人会伤害益引,挽起他的胳膊、护着他。她的举止让人感动,要是她肯天天如此,益引一辈子都会知足。
屋内气氛诡异,所有人只是干看着,都不吭声。益引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不好先开口。
在床上,有一人被分尸了。从官服上看,是左布政使周大人。四肢全被砍成几截,劲部更是被剁得稀烂,血溅得四处都是。鼻子、耳朵被割了下来,眼珠也被挖出。
“周大人是什么时辰遇害的?”益引问检查尸体之人,应该是位仵作。
仵作不理睬,转身过去禀告,说:“太夫人、国公,周大人双手双脚都被砍成三四截,鼻子、耳朵、眼珠被塞进嘴里,致命伤是被凶手砍断了脖子。周大人是昨晚子时遇害的,凶器应该是把普通的菜刀,在下目前只知道这么多。”
仵作的态度让益引明白自己始终是外人,出了事,肯定是第一个被怀疑,更何况凶案还发生在自己的房间。他只好站在一边,等待沐王府的处理结果。
“钦差大人。”太夫人抢先发话。
“太夫人有何吩咐?”
“周大人是朝廷命官,您是钦差,这凶……这件事还是交给您吧。”
“母亲!”沐国公表示不满,但太夫人望了他一眼后,他忍气吞声了。
正是揣摩人心,大有人在。上面的沐国公不好多说,下面必定会有人替他说。一位幕僚站出来,道:“太夫人,这位益公子有最大的嫌疑,理应避嫌。否则,他不了了之,怎能服众。”
“混账!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太夫人发怒了,两眼直瞪着他。
好吧,又是黑白脸的游戏,你们不累吗?既然如此,也该我表态了。“太夫人,这位先生讲得有道理,太夫人说的就更对了。您看,由我与韩孟一起调查此事,如何?”
“钦差大人不必多心。此乃朝廷之事,您想怎么处理都行,沐王府绝无异见!”太夫人再次给益引打了剂安心针。
“是这样的,昨晚国公设宴,我们深夜方散。天还没亮,韩孟又约我一起去看日出,他们都可以替我作证,所以,我并没有作案时间。国公,韩孟,我没撒谎吧?”益引向大家解释,想洗脱嫌疑。
益引说的是事实,韩孟能证明。虽然看出了沐国公不悦,他还是说:“钦差大人没有说谎。昨晚在宴席上,钦差大人说后花园日落时的景色迷人,想看那里的日出。所以,我送钦差大人回去后,没敢睡踏实,一早来请。当时,我并没发现床上有尸体。”
怪不得韩孟眼睛血红,原来他为益引的无心之言,用心了。
益引观察众人的反应,发现有人点头,他很高兴,接着分析道:“大家看有没有这种可能,凶手昨晚子时将周大人杀害并分尸,等今早韩孟约我出去了以后,再潜入我房间伪造杀人现场。我看过了,周大人的肢体是可以带进来,但血液不行,因为血液会很快凝固。所以,我们看到的血液应该是别人或动物的,血液的来源我们可以查,看看今早府里有没有杀鸡、鸭、猪之类的牲口,有没有人身上出现了新的伤疤。”
太夫人连连称是,她吩咐道:“叫人去查。”沐国公点头遵从。
见益引没有话要说了,太夫人告辞。临走时还允诺,有不方便之处可以找她帮忙。沐国公虽然满腔怒火,但不好发作。
送太夫人离开后,益引回到房间仔细查看现场,发现凶手真是高明,房内简直如同案发第一现场,但自己怎么可能在这样凌乱的床上睡了一宿都没察觉。昨晚确实喝多了,可今早韩孟来,也没看到,现场肯定是伪造的。
伤口的形状粗糙,说明凶手的刀法差、臂力小,可能是初犯。如若初犯,总会留下点线索吧。可惜,益引没找到,他猛然想起了点什么,问:“是谁最先发现的?”
彩嫣支支吾吾,说是她与秀儿来玩时发现的。推开门后看见鲜血遍地,她俩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受到捉弄。
“哦。”平时并不招秀儿待见,今天她怎么主动来找自己玩?刚进门的时候,看见她躲躲闪闪,袖口好像是藏了条蛇,她俩应该是准备来吓唬自己的。真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想到这里,益引又问:“假设我没外出,房门闩上了,你们如何进来?”哦,白问了。彩嫣曾说她从小便是靠借东西过活的,开个门不成问题。
从跟韩孟离开到她们进来,中间大概是一个时辰,凶手只用一个时辰伪造现场来得及吗?记得早上出门时没有发现异样,以防万一,还是询问下当值的丫鬟。说是昨晚看见韩孟送自己回来后,她们都回去睡觉了。整晚在下雾,她们没出来过,自然没看见凶手潜进来,也不知道自己与韩孟去看日出了、彩嫣与秀儿来过。嗯,沐王府确实清闲,她们睡得真死。
自己的房间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第一现场在哪?沐王府内不好随便搜查,要去找季礼。虽然平时和他总是吵吵闹闹,但有求于他,是不会被拒绝的。他爽快极了,答应随处看看。
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周大人是什么离开的。昨晚,他亲自来请,当时没多想,打发人回绝了他。自从住进沐王府后,布政使司衙门的官员天天来催,都烦了。
问守门的卫兵,他们说周大人一般从后门进出。赶过去问,后门卫兵说没看到。依此推测,周大人昨天下午已经被凶手给控制住了。回去检查尸体,手腕处确有被捆绑的瘀痕。
益引大概勾勒出了案发过程:凶手昨天下午将周大人控制住,子夜杀害,等今早自己出门后,再到房内伪造杀人现场。凶手是想嫁祸于人,自己初来乍到,没与人结仇呀?哦,不对,整个沐王府,甚至是整个蜀地官僚系统都与自己有仇!那目标可多了去了,怎么查?
只需嫁祸,为什么选择周大人呢?他可能与别人结怨了,对!是仇杀!得回布政使司衙门,查查沐王府内有谁与周大人结下过深仇大恨。
叫上彩嫣她们,四人一起回到使司衙门。益引发现官员们变得恭维起来,他们不断示好。为何态度变化如此之快?惹人琢磨……哦,明白了,应该是他们以为钦差杀了周大人,而沐王府不敢怪罪,由此推断黔国公胆怯了。所以,他们顺势而为,改变立场,开始巴结,以免成为第二个周大人。与己来说,是好事。不过,福兮,祸之所伏。自己与沐王府的矛盾会升级,处境变得极为危险。像这次,如果不是太夫人,恐怕难以活着离开王府。嗯,要瞅准机会,赶紧开溜,否则小命不保。
“你,过来。我问你,周大人平时在哪处理公务?”弄清楚了他们的想法,益引用不着客气,逮到一位年轻点的官员便问。
“哦,钦差大人,下官知道,这就带您去。”
“不要叫我钦差大人!叫我益公子。”
“好的,益公子,请随小生前往。”
益引在周大人的办公处左看一通,右看一通,文件太多,没心思看,估计也看不懂。正犹豫时,他发现官员们还没走,像是在等待指示。他灵机一动,招手让他们进来,问:“你们有谁知道周大人最近在忙些什么?是否有仇人呐?”
有位年长的官员抢先答道:“回禀益公子,下官与周大人是至交。”说完,他望向别人,示意他要说的是秘密,不方便让外人知道。
“你们都出去吧。季礼,帮我四周看看,不要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打扰我们谈话。”
众人散去后,请那位官员坐下,他说不敢,益引也不坚持,开始套近乎,说:“你是什么官职,为官有多少年?”
“回禀益公子,在下左参政宋之间,为官二十余载。”
“二十年,资历颇丰啊,这么说你对蜀地的情况是了如指掌喽。”
“不敢,不敢,下官只知一心为朝廷分忧。”当官的对表明立场相当积极。
“嗯,不错,是否想过要调到京城去啊?”益引说这话也不心亏。京城,他自己都没去过,还想暗示别人他可以帮上忙。
“不敢,不敢,下官愿为朝廷安定一方,此生足矣。”
“嗯,朝廷要是多几位像你一样的官员,何愁四海不平。周大人不在了,你要好好努力啊。”益引试探性地问。
“是,是,下官定然不辜负益公子以及朝廷所望。”看见宋之间露出得意之色,益引明白了,其他官员应该与他一样,是看上了左布政使一职。
弄清楚了对方所图,益引放心了,说:“好!我非常喜欢那些大胆而又有追求的人,现在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宋之间深知益引所求,他说:“十几天前,沐国公得知朝廷派来钦差,找大家到酒楼商量对策。受邀的有周大人,下官,提刑按察使张大人,沐国公的贴身护卫统领牛千户、张千户……我们十二人全到齐了,可沐国公临时有事没来。幸好没来,他来了,不一定能活着离开。因为我们遇到了刺客,有八人,他们的目标明确,是周大人,牛千户和张千户。周大人比较走运,他不会武功,又身子单薄,被刺客一脚踢下了楼,他因此捡回了一条性命。牛千户和张千户可惨了,被砍得稀烂。事后,沐王府、提刑衙门和周大人都在调查刺客。下官跟周大人是至交,他曾告诉过下官,刺客针对他们三人行凶,最有可能是因沐国公狩猎一事。”
“沐国公狩猎?跟他们三人遇刺有什么关系?”打个猎而已,一点小爱好,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吧?
“下官跟随老沐国公多年,亲眼见过他外出狩猎。场面之大,估计当今圣上出巡,也未必能赶上。其中周大人他们三人主要负责保护沐国公的安全,三人借此为非作歹,把狩猎之地方圆百里的布依人驱逐干净。不肯走的,全被他们抢光、杀光了。因此,布依族与三人结下了血海深仇。此次,刺客针对他们,原因出在这。”
“他们是罪有应得啊。”
“是啊。不过,沐国公从容他们,罪不在其下。除此以外,每次沐国公去征讨远方的部落,过往之处,也是杀良冒功。下官留有许多证据,希望益公子能用得着。”
“好,不错!尽快拿过来给我。”益引哪在乎证据,要给沐国公按个罪名,还愁找不到理由吗?“嗯,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杀害周大人的凶手,那些刺客呢?抓着没有?”
“难呐,大海捞针。刺客的相貌特征我认得,肯定是布依族人。”
“你能认出布依族人?沐王府内有没有?”外人难以进入沐王府,凶手最有可能是内部之人。如果知道凶手的外貌特点,找出他就容易多了。可惜,宋之间说沐王府用人要精挑细选,不会混入布依族人。那凶手会是谁?莫非是其他蛮族,宋之间说没有。难道布依族内有人潜入沐王府,白天、晚上都躲起来不让人发现,这……不可思议。
“你认为是谁杀害了周大人?”益引不想绕弯子,直接切入主题。宋之间犹豫不决,他是怕有所冒犯。“有话直说,我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宋之间谨慎再三,说:“周大人对蜀地的丁力、田赋、人脉烂熟于胸,深得沐国公信任,是会招来嫉贤妒能之辈。可如今沐国公正在筹谋造反,于公于私,这些人也不会对他下手。否则,一旦造反失败,他们身家性命难保。相反是益公子你,一再暗示要削蕃。如果确有其事,周大人死了,对益公子你最有利。”
是个聪明人,话虽不中听,但全对。益引又问他,沐国公谋反能成功吗?他分析道:“沐家世代镇守云南,若其励精图治,自然会太平无事,但朝廷早已削了他的蕃。有鉴于此,历代沐国公都与蜀地百姓为敌,养寇自重,巴不得有受害人上京告御状,说沐王府祸害一方。可他忘了,百姓不支持,他是不该有非分之想的。”
真是个人才,难怪能获得沐启元的信任。历代沐国公都不敢谋反,沐启元是虚张声势,不必过于担心,沐王府还是很安全的。
宋之间审时度势,坚定站在朝廷一边,当然得收为己用。益引把外面的官员叫进来,说了一堆客套话,然后告诉他们,由宋之间暂代左布政使一职。
从使司衙门出来,益引想,根据宋之间的分析,凶手不是布依族人,不是沐国公的亲信,而是自己所代表的朝廷一方。可自己并没有杀害周大人,那会是谁?想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是右布政使冯大人。他避开沐国公来救自己,沐国公宴请的十二人中也没有他,他肯定是魏公公安插在云南的亲信。他去排除异己,甚至是逼反沐国公,与他有利。总不能查魏公公吧,该如何是好?
冯大人不会亲自动手,大鱼抓不了,抓几条小鱼小虾同样可以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