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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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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从床榻上坐起,四下打量一番,这是一个极小的隔间,摆了两张床,屏风隔着的另一边就是主子的闺房。看窗外应该是卯时过些,天色暗沉,远处不甚明亮的几颗星嵌在丝绒般的深蓝色中,仿若蒙尘。虽到了夏天,夜里仍旧阴冷。屋外守夜的丫头禁不住深夜的寒湿,不住地打着哆嗦。
她想起记忆里,也快是这个时候了,便起身,穿好衣裳,替了屋外丫鬟。“快进去吧,女孩子家家受了寒可不好。”小丫鬟见她比规定的早了两刻钟,感激的点点头:“麻烦鸢尾姐姐了。”
云初一个人站在屋外,身子有些发虚,一阵冷气从脚底向上窜,霎时清醒了不少,才开始静静思考。那个红衣女人让她附身于这个叫鸢尾的丫鬟身上,同时也给了她属于自己本身的某些记忆,但这个范畴,只能靠在特定的时机下知晓了。鸢尾顺了顺原身的记忆,发现所有的回忆都停滞在3日前,一片冰冷的窒息感,现在回想起来,这具身体还在潜意识的发抖。
既然她来了,那这个身体的原灵魂呢?是已经消失,还以被强行抹杀···鸢尾皱了皱眉,她是想知晓生平没错,但如果这是建立在一个无辜的灵魂消亡的基础上,那么···
“小姑娘,想那么多干嘛?放心吧,这个身体在3天前就溺水而亡了,之后是我在控制她的身体。顾虑这么多的话,还不如直接将灵魂献给我呢。”女子的声音突兀的出现,鸢尾转身张望,却没发现人影。
“好了,我不能存于这世间,只有你听得到我的声音。不过接下来,我不会再出现了,不要太想我。”
鸢尾轻垂下头,抿唇一笑,真是别扭的家伙啊,心中却是温暖偎贴,在完全陌生的世界,能听到熟悉的声音,哪怕只是见了一面,也意外的有归属感啊。嗯,她有归宿,并非一抹毫无存在感的游魂,就算那个人顽劣的要吞噬她,也令人满心欢喜。
次日清晨
鸢尾觉得身子有些发热,没多想,推门进屋,梳洗了一番,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铜镜中的人儿,鹅蛋脸,黛眉凤眼,皮肤不能说清透无暇,也是比较白皙的了,脸颊上略有些病态的红晕,给她添了不少色。
算得上清秀,却离美人还差得远,不过鸢尾倒是很满意。因为美貌是杀器,亦是杀机,这个念头一出来,鸢尾一惊,隐隐约约好像触及到了过去的某些片段,虽然转瞬即逝,也足以让她确信这是原来的自己会有的想法。
鸢尾理清了思路,听到动静便转身绕过了屏风,主子醒了。
主子的闺房自然与鸢尾住的不能相比,处处精致,流淌着风雅文艺的气息,小到紫砂茶具,大到花梨木椅。但这间清雅的屋子看起来却有些违和,就像是一件工艺品,一点一滴都有特定的位子,匠气颇重,失了自然。
她服侍着蔺染秋穿衣,流云广袖,粉白曲裾,浅蓝交领,以鹅黄宫绦束腰。蔺染秋唤了鸢尾梳掠,原身的手艺还在,自也不怕穿帮,手指灵活的穿动,很快就梳好了一个凌云髻。青丝染墨,发髻精巧,更衬得蔺染秋肤若凝脂,远山眉,杏仁眼,琼鼻朱唇,任谁看了都得赞好一个玲珑剔透的美人儿。
“鸢尾的手艺还是那么好···”蔺小姐反手握住鸢尾的手,笑着,“三天前多亏了你呀,不然就···”她顿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眉头一蹙,恰比西子病三分,柔柔弱弱,连身边几个丫鬟都起了怜惜之情。
这算什么?需要她表表忠心吗?她昨晚守夜时,没见那小丫鬟吃惊啊,看来原身溺水后的三日里,仍是同原先一样服侍,怪不得,今早似是得了热症。所以她为了救主,落下病根,连副药也不请大夫开吗?这样的家族自然是不会缺那几个药钱的,只是没人在乎罢了。
想归想,鸢尾知道戏还是要做足的,“回小姐的话,这都是奴婢的本分,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一心想着小姐。”
蔺染秋得了满意的答复,自是高兴,要知道,她这不仅是做给鸢尾看的,更是做给身边几个丫鬟看的,虽然她不在意这些人,但时间长了处出来的忠心,自然比重新挑选的侍女好,后者需要磨合,费时,还费心。
蔺染秋想的是不错,尽管她是光说不做,但有时候,人也只看到眼前,一点小恩小惠就能令他们感动不已,比如那几个丫鬟,单看这一点,蔺小姐做的还是成功的,毕竟这些丫鬟都是训练过的,忠心也是有的,不然怎么能放在主子身边贴身服侍。只是说到底世家子女到底不把奴才放在眼里,就算是贴身侍女又如何,一个不在了,后面还有很多人眼馋这个位子呢。
“木槿。”蔺染秋一唤,立侍身旁的昨夜那个与她换班的丫鬟上前,拿出脂粉奁,在她脸上敷了粉,点了胭脂,又细细地在眉间贴上花钿,最后唇间微抿口脂,带上珠翠,越发光彩夺目又带了小女儿的娇俏。“小姐真美!”木槿赞道,蔺染秋笑起来,“就你这丫头嘴甜,打趣小姐我。”“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不然您问问鸢尾姐姐?”
鸢尾笑着点头,她一贯是这般沉稳的性子,此时的沉默也不惹眼。
“今日的诗会,你们两个将准备的物件都带上,不可出了差错。”
鸢尾心中一动,红衣没有点明游戏内容,不过想想也知道,整日在府中是没有任何结果的,只能外出找找线索。可她一个丫鬟又没有正当理由出府,现下这个机会算是瞌睡送了枕头。鸢尾回忆了一下,没有发现有关诗会的记忆,看来是前三日定下的。
伺候蔺小姐用过了早膳后,一行人就坐上了安宁候府的马车,驶往郁亲王府了。
下了马车,鸢尾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尽是华贵的马车,带着世家的暗徽。原身也跟着蔺小姐出入了不少会宴,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丞相府,将军府,与安宁侯并齐的另外三侯,南阳侯、允齐侯、穆元侯。除了穆元侯,另外两家侯府都来了。只有穆元侯府没有女眷,一脉单传的男丁,从老侯爷到世子就三人,姬妾倒是不少,肚子却没动静。不过,连侯爷夫人都没来参加,看来这不是普通的贵女相聚了。
鸢尾没了那三天的记忆,只能靠着观察来获得讯息,有时候,一点小发现会改变整个结局。
至于安宁侯府的夫人,早就去世了,侯爷倒也专情,没有续娶。他膝下有两子,一为正妃所出,是安宁侯世子,次子是妾侍诞下。论长幼尊卑,侯府都得以延续,蔺小姐是世子胞妹,全府上下都待她如珠如宝。因此,鸢尾才没有在出发时发现这一点。
这几辆马车都代表着帝都上层,但也称不上顶顶的尊贵。大有来头的还在后头,恭亲王府,还有公主府。像侍郎、尚书之流,只能算作陪衬。
鸢尾一惊,这些名流贵女齐聚,到郁亲王府,那不就是···
她正想着,已经入府,蔺小姐看到几个要好的手帕交,结伴入座。“蔺姐姐,听说这郁王世子可是神仙般的人物,济世救人,百姓都称是慈悲心肠呢。”出言的是兵部尚书的小姐。“你这小妮子,莫不是开了情窦。”蔺染秋笑着。“我怎么去奢望呀,我是想,那般人物才配得上姐姐你呀。”身边几位小姐都点头称是,一看就知道她们都以蔺小姐为尊。
蔺染秋听到这话,却是不再说了,两颊浮上一抹红,美人含羞,真真是比花娇。
鸢尾一听,心下果然,这个诗会,含义可深呢。表现出众的,兴许被郁王妃瞧上,做了世子妃。要知道,这郁王可是元泽的唯一异性王,郁王妃更是当今圣上的胞妹,比圣上的子女都亲厚,听说世子还丰神俊朗,品行高洁。嫁到这样的人家去,可是每个闺中少女的追求。就像蔺染秋身旁的几位,虽说着恭维的话,心里肯定是存着心思的,侥幸的想着嫁入高门。
就算不成,在诗会上好生表现一番,被郁王妃记住,在京城的贵妇圈里赞赏两句,及笄后的亲事也不用愁了。怪不得呢,看看席上,各家只要尚未及笄,甚至双八年华的贵女,能来的全都来了。打扮得花枝招展,或明媚可人,或爱怜娇俏,或张扬热烈,或贤淑端庄,在夏日里,真好比百花齐放。
郁王妃韩祁氏一出来,席上的窃窃私语立马止住,虽然之前为了保持形象都是耳语,但现在确实是静可闻针。
接下来,就是作诗了,郁王妃出题,以夏日为题,各家小姐,轮流作诗。其实都千篇一律,赞暖阳的,赏娇花的,都是华丽造作的辞藻。鸢尾仔细而隐秘地观察了席上的众人,没有得到什么线索后,就立在蔺小姐身边打着扇发呆。直到···
一声清脆如出谷黄莺,少女俏生生地站立。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