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铃一尸走江湖》Tadashi

10、黑夜的迎亲队伍

　　林铭刚恢复意识的时候根本没想起来昨晚对鸡腿都说过什么，她当然也不会记得自己的交待，但对方却在第一时间就把装着几块甜糕的盘子拿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自豪，好像他是做了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洗脸刷牙之后林铭吃的第一个东西就是鸡腿买回来的甜糕，有些甜得过分了，但她并不讨厌。
　　“阿铭，好吃么。”
　　林铭瞥了眼对方，不经意地道：“你还真的去买了啊。”
　　鸡腿点了点头，也没说自己是什么时候出去买的，只等着林铭的提问。
　　“这么早，有商家开门做生意了？”
　　“有一家，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他说完之后又想到了昨晚的事，强调道：“不是赵家的店铺，我保证。”
　　林铭几乎要乐不思蜀，她很喜欢鸡腿一副很认真又透着傻气的表情。
　　“鸡腿，你有时候真的是对我百依百顺的。”
　　鸡腿一愣，转而道：“有时候？我一直都是向着你的啊。”
　　这下子倒换成林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她转头看了会儿对方，试图从过去的相处中找出蛛丝马迹，然后她发现对方的话或许是正确的。
　　她坦诚道：“谢谢。”
　　鸡腿跟林铭已经生活了有段时间了，他熟悉的林铭是很少会说出这样的道谢之语的，所以现在的气氛难免会让他有些不适应，但他并不讨厌。
　　他试着转了个话题，问道：“阿铭，你昨天去做什么了，一天都没回来。”
　　林铭坐到铜镜前开始编辫子，她虽然很少涂抹胭脂水粉，但对发式还是很讲究的。
　　“我去查小黑狗的故居了。”
　　虽然是她给小黑狗起了个名字，但平日里那么称呼它的似乎也只有鸡腿一个。
　　鸡腿没想到对方是去做这事，惊道：“查到了么？”
　　“没有，我想短时间内你都可以一直带着它了。”
　　她见他似是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无奈，跟着提议道：“东边有条夜市，天黑了之后我们出去逛逛，如何。”
　　至于现在，她是不打算出去转了，昨天在外面跑了一整日，她感觉自己都变黑了。虽说到了这个年纪也无所谓那么多的顾忌了，但她毕竟还未出嫁，还是希望自己的脸能白净一些的。
　　兴忠镇的东边有一条很长的夜市，但林铭和鸡腿在走到目的地之前却遇到了很特殊的一个队伍，街上的人纷纷让了路，他们也站到了一旁。
　　她仔细瞧了瞧队伍的整体构造，倒是个懂门道的人安排出来的，没有什么突兀之处。
　　可鸡腿显然并没能马上明白这是做什么的队伍，忙拽了林铭的衣袖，示意她给他说说。
　　“看不出来么，有东西要结婚了。”
　　鸡腿仰着头看了起来，疑惑道：“我没看到新郎官啊。”
　　林铭笑着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他再那么看，帷帽一定会掉下去。
　　“哪有人会在黑天的时候成亲的，这个时候拜堂的都是鬼，也就是说，这是阴婚。”
　　哑锣哑笛哑喇叭就是最显而易见的证据了，街上的路人都像是看习惯了的样子，看来这样的事在兴忠镇并不少见。
　　鸡腿问道：“鬼也能成亲的？”
　　“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家里有人愿意花钱办，这并不复杂。”
　　他不知道这世上还能有这样的事，只是越发觉得林铭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么一句话真的挺有道理的。林铭告诉过他，人有人的活法，鬼也有鬼的日子，鬼都能成亲了，那可不就是跟人没什么区别了么。
　　林铭指了指前面带队的，解释道：“你看到了么，站在前面的那个老太太就是媒人，做阴婚的媒婆我们一般称呼她为灰婆，她现在就要带着接亲的队伍去接新娘子。”
　　“去哪儿接？”
　　“怎么，你想去瞧瞧。”
　　林铭抿着嘴以防自己笑出来，她知道对方去了之后多半是要后悔的，可她并没有提前告诉对方。
　　果然，鸡腿的好奇心压倒了一切理智，他积极地回复道：“走吧，权当凑个热闹。”
　　林铭挑了挑眉，目光转到对方脚边的小黑狗身上，对着它笑了笑，没有再说别的。
　　兴忠镇的后身是一个矮山丘，葬着很多去世的人，他们随着迎亲队伍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正是阴气极为重的时候。
　　林铭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步子都很轻快。她了解鸡腿，对方一定会害怕的，果不其然还没走到深处对方就抓住了她的肩膀。
　　她装作不耐烦地开口道：“做什么。”
　　“阿铭，不如我们不去了吧...”
　　“怕什么，都跟到这里了，怎么也要看看新娘的模样。”
　　她走在前面，嘴角已经上扬了几分，觉得也闹得差不多了，便慢慢停下了脚步。回头与对方相视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并没有定在她的身上，反而落在一旁。
　　这地方当然有不少的鬼魂，她本没有过多地去在意的，见他一直盯着不远处的男女看，才分去了些注意。
　　“你们认识？”
　　“之前见过。”
　　又岂止是见过，她感觉得到对方在看到那对男女之后几乎都要忘了恐惧的感觉了，可见他是多么在意他们。
　　“他们惹你不开心了。”
　　她做出这样的推断，却在得到对方的回复之前，先让那个男的插了话。
　　“我们并没有欺负他，这之间恐怕是有些误会，我姓刘，叫我刘公子就好。”
　　林铭瞪了眼走过来的男女，喝道：“都是老头了还自称什么公子，好不要脸。”
　　刘公子的脸色有些尴尬，刘夫人却是被逗得笑了起来，整个人埋进了对方的怀抱里。
　　“我们只是劝他尽早离开你，否则对你也不好，不是么。”
　　林铭有些意外，看向一直沉默的鸡腿，问道：“他们让你离开我？”
　　他本不打算答话的，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林铭弯着腰摸了摸左侧的辫子，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再一次开口道：“所以呢，你的回复是什么。”
　　鸡腿迫不及待地喊道：“我不走，我要跟着你。”
　　这答案她还算满意。
　　接着她对那对男女道：“听到了么。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们让他不开心了，你们知道我对付鬼的手段都有哪些的。”
　　直到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她才发了脾气。
　　“你傻么，被欺负了也不会跟我讲！”
　　鸡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确实是有意隐瞒了这事的，但又不能直言。
　　“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而且他们也并没有欺负我。”
　　林铭冷不丁地笑了一声，她认为自己听得出来对方是不是在编造借口。
　　“你其实也赞成他们的话吧，是不是偷偷计划着到了下个地方就跟我分道扬镳啊。”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关于两人就在这里散伙的命令，对方却猛地打断了她。
　　“我没有！”
　　她一顿，紧蹙的眉间还没来得及舒展，就听对方又喊道：“我从来没有！”
　　有很多事情她都不能确定，但至少她现在能确定的是，她并没有给予对方足够的安全感和信任。
　　“我只是怕你不要我了...他们说你带着我会变得运气差，还会生病，我是晦气的存在。”
　　她不会，她知道她不会。即使有时候会口是心非，会说些气话，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从不曾把对方看作是累赘，又何谈晦气。
　　但在这一路上，她显然并没有顾虑到他的感受。
　　“鸡腿，我不会的。”
　　他低头看向张开双臂拥住他的人，对方无疑是个女人，小巧精致，他很清楚对方并不是什么娇美的女人，但他就是喜欢她。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想与她亲近，他知道她会给他带来快乐和满足。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林铭触碰他却没有嚷嚷他的身体发寒，他甚至感觉得到她是在全力拥抱他。
　　他抽出左手想回抱她，却终是放弃了。
　　他竟然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其实上次的时候我也没有吃亏，玉邦把他们咬得可惨了。”
　　林铭放开对方，又换上了瞧不起的表情。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么，你还需要一只小黑狗帮你出面？”
　　鸡腿没接话，只是耸了耸肩。
　　林铭继续道：“像你这样的僵尸，要是一个人在这世间生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接着他从善如流地答道：“所以我才遇到了阿铭啊。”
　　林铭笑了起来。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啊。”
　　鸡腿有些不自在，他不是没见过林铭的笑容，可现在却不知道该不该把目光落到对方脸上。他想看着林铭，却又觉得不好意思。
　　小黑狗叫了起来，林铭没有马上转开视线，倒是鸡腿大步跑了过去。
　　“怎么了，玉邦。”
　　林铭慢慢跟着走了过去，小黑狗正对着一个坟地叫嚷，像是发现了什么。
　　鸡腿这时候也像是胆子大了，只是平静地问道：“该不会这墓里的是它的主人吧。”
　　林铭知道应该不是，但听小黑狗的叫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道：“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铭不是第一次挖坟，出于各种名义，年少无知的时候她做过不少荒唐事，那时候有苏新里宠着她，真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但这是她第一次碰到还没有完全腐烂的尸体，甚至没有腐烂的迹象。
　　鸡腿一直心惊胆战的，怕挖出来个怪物，见到里面躺着的是个姑娘之后便放下了悬着的心。
　　“是个姑娘，还挺好看的。”
　　林铭摸了摸姑娘的手腕和脖颈，虽然难以置信，但还是尽量平静地道：“她的身体是温的。”
　　鸡腿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是活着的，直到林铭摆了手之后才彻底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仔细看看，这周围只有她这里没有墓碑，刚才挖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泥土松软得不对劲，她最多是今天早上被埋到里面的，而且是活埋。”
　　鸡腿有些心寒，又看了会儿姑娘的红衣，突然想起了他们是跟着一个迎亲队伍来到这里的。
　　林铭也想到了那事，点头道：“这姑娘的魂恐怕是被接到刚才的花轿上了。”
　　“她活不过来了么。”
　　“我不是大夫，救人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鸡腿其实知道林铭要是有办法的话早就救人了。
　　林铭把棺材的盖子推回了原位，接着鸡腿把移开的泥土又挪了回去。
　　“不过这样穿着红嫁衣被活埋，恐怕她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了...”
　　鸡腿知道林铭的意思是姑娘恐怕是要变成恶鬼，他害怕那东西，忙不迭地问道：“我们要避开么。”
　　林铭摇了摇头，看了眼甩尾巴的小黑狗，笑道：“当然不，你没看到刚才那队伍的规模么，定是个有钱的人家给去世的少爷办阴婚。现如今他们有难了，正是我们打捞一笔的时候啊。”
　　不过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小黑狗怎么会对着这处坟地叫，瞧它刚才的反应，它明明是不认得那姑娘的。
　　鸡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主动开口问道：“我们现在就去么？”
　　林铭大笑起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她知道对方胆小，但没办法，这是笔大生意。
　　“当然了，去晚了人都死没了，我们去哪儿收银子？”
　　鸡腿知道林铭的能耐，对方拼尽全力的话是有可能拿下女鬼的，更何况对方还有金铃，但他们都应该看出来了，是女鬼被害死在先的。
　　“她被人害死了，报仇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林铭点了点头。
　　“当然，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也要分情况。人的事和鬼的事自古以来就应该被分开处理，她如果错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他们的账又该去找谁算？”
　　鸡腿知道林铭的能耐，对方拼尽全力的话是有可能拿下女鬼的，更何况对方还有金铃，但他们都应该看出来了，是女鬼被害死在先的。
　　“她被人害死了，报仇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林铭点了点头。
　　“当然，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也要分情况。人的事和鬼的事自古以来就应该被分开处理，她如果错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他们的账又该去找谁算？”
　　鸡腿想起了之前的方家老爷，林铭还不是把女鬼放了，那时候她可没有这么多的大道理。
　　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对手厉害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