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青葱》遛鱼

1、抱新娘

　　“蒙蒙哥哥，你为什么每次都抱家佳呀？”何方撅着嘴大声问道。其他的孩子都笑了，起哄，打口哨，跺脚，拍巴掌，窘得正抱着丁家佳往对面座椅走的苏蒙羞了个大红脸。丁家佳的脸也红了，把头埋在苏蒙的肩上不肯抬起来。“哦——谈恋爱！他们两个在谈恋爱！羞羞脸，不要脸，七个鼻子八个脸！”吴一江大叫大嚷。孩子们又是一阵嬉笑。苏蒙恼了，把丁家佳往地上一放，“我不玩了！”说完推开正在撒欢的吴一江，走出舞厅。陈浩吸着鼻涕抗议：“你们怎么这样啊？真是的。”童乐也附和：“讨厌。吴一江你最讨厌了。这下怎么办？蒙蒙哥哥不玩了吧。那你们还有谁能抱得动我们女生啊？”“不玩了，不玩了。”郝文也掺合进来，拉着童乐的手说：“到我家去看动画片吧，《蓝精灵》马上开始了。”何方从长椅上跳下来，“我也去！文文你家的电视比我们家的大，看得更清楚一些。”郝文没回答，拉起童乐就走。何方乐颠颠跟在她俩后面。
　　陈浩见人走了一半，也觉得没意思，问吴一江：“咱们也回去看动画片吧？”吴一江鄙视地看了陈浩一眼，“那都是女生看的，我才不看呢！”陈浩又吸了吸流出来的鼻涕，对丁家佳说：“我要回去吃晚饭了，你走不走？”丁家佳点点头，“你一回去我妈肯定要到处找我，那我也回去吧。”最后就剩下一个吴一江，在空荡荡的舞厅里站着。他撑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又怕现在出去会碰上还没走远的陈浩和丁家佳，等了约有五分钟这才慢悠悠晃回家。
　　丁家佳回到家，发现爸爸又不在。妈妈的脸拉得老长，怪吓人的。她不敢多说话，闷头吃饭，生怕惹妈妈不高兴。但是妈妈还是找茬了：“家佳。”丁家佳手一抖，刚夹起的一根豆角掉在了餐桌上。她小心地看着妈妈的表情，怯怯地问：“干吗？”“你今天是不是又去那个破职工舞厅玩了？看看，一身的土！早上刚给你换的衣服。”丁家佳不敢顶嘴，乖乖回答：“以后我不去了。”“恩。”妈妈没再为难她，眉头皱得紧，又接着想她自己的心事。
　　陈浩就住在丁家佳对门。他正在帮刚三个月大的妹妹换尿布，手忙脚乱的，不得要领。产后体虚一直尚未恢复的妈妈笑了，“浩浩，你可真能干啊，是我们家的小男子汉了。”在厨房炒菜的爸爸探出头来对儿子说：“你那鼻涕可马上就要掉嘴里了啊！快擦擦。”陈浩使劲一吸，鼻涕回去了。他很得意地对着爸爸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下方，“没了吧？”爸爸摇着头继续炒菜去了。
　　《蓝精灵》开演了，但郝文却看得并不高兴。何方太讨厌了！到她家连鞋都不换，脏兮兮地在她家的地板上踩。别人还没让呢，她就抓起茶几上的糖果水果，吃个不停。还“哈哈”笑着，露出一口虫蛀的烂牙。童乐也不喜欢何方，但她的反应没郝文那么激烈，她太爱看《蓝精灵》了，一看就入迷。
　　吴一江盯着电视屏幕，饭也忘了扒。妈妈敲敲他的碗，“喂！少爷。饭都凉了。”吴一江不耐烦地扒了一口饭，却不嚼，就那么含着。当中学教师的爸爸推了推眼镜，“《蓝精灵》拍得还是很不错的嘛，他喜欢看就让他看。咱们家的小孩不当书呆子。”“明年就要上小学了，字才认得三百个。唉。”妈妈恨铁不成钢地发表不满。吴一江刚要反驳，爸爸替他说话了：“认得三百个已经很不错了，别人家的孩子连一百个也未必认得全。慢慢来嘛。”
　　别人家都至少有一个家长在，而苏蒙却是独自在家。他家没有电视，只有收音机。爸爸在工厂加班，妈妈去同车间的工友家里打麻将了，还没回来。苏蒙听了一会儿收音机里放的评书，饿了，从饼干筒里抓出几片饼干啃。他比这帮六岁的孩子大三岁，今年九岁了，上小学二年级。个子长得比同龄的男生高，又有力气，所以每次玩抱新娘大家都选他来抱。游戏的规则是没有规则，非常简单：四个小女生一溜站在舞厅角落的长椅上，由被手帕遮住眼睛的苏蒙去摸。摸到谁，就摘下手帕，抱着她跑到长椅对面的零散座椅去。三次之后，谁被抱到的次数多，谁就赢了。
　　苏蒙十次里，会有九次都抱到丁家佳。他总是能在离长椅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就准确地闻到丁家佳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道。苏蒙吃着饼干，想吴一江的话。什么是谈恋爱呢？像姑姑和姑父结婚前那样，趁人不注意就亲个嘴儿？真恶心。苏蒙拍了拍手上的饼干渣。他想他才不会亲丁家佳呢，他只想抱着她，在抱新娘的游戏里，抱着她从长椅跑向另一头的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