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城市爱情》夏雨婷

8、杂事

　　LEHUI小故事之一：避孕套好吃吗？
　　某日叶霜正在收银，一小屁孩拿着一个小方盒朝她走过来，问：“阿姨，这个好吃吗？”
　　叶霜定睛一看，我的妈呀，他手里拿的居然是一盒避孕套。
　　小孩看上去年龄还很小，至少还没有到那种能认知两性方面的年纪。
　　现在向他普及某种知识似乎还早了些。
　　况且叶霜她自己都不懂，唯一的一点芝麻绿豆大的知识还是在别人无意的谈话以及书上某些暧昧的篇幅中得来的。
　　怪只怪这超市，把避孕套放哪里不好，偏偏喜欢把它放在收银线旁，旁边还都是些五颜六色的口香糖，让人不误解才怪。
　　叶霜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回了一句：“小朋友，那个不好吃！这个才好吃！”
　　随手从旁边撕下一包彩虹糖，换走他手里的避孕套。
　　小孩兴高采烈地跑了，留下旁边几个正在等待结帐的男女乐了。
　　有人开玩笑地对她说：“小姐，你怎么知道那个不好吃？”
　　叶霜想，要是此刻有地洞的话，我一定立即，马上钻进去。
　　LEHUI小故事之二：我们都是阿姨！
　　某日超市人很少。
　　叶霜正百无聊赖地用抹布擦着机台，一位手拄拐杖，满头银丝的老太向她走过来。
　　“阿姨，你们这盐在哪？”
　　看老人的外貌，怎么也有个八，九十岁，只是这身板倒还挺硬朗，走起路来一点都不含糊。
　　老人年纪这么大，怎么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您从这里走到对面卖水果的地方，往后数两排就是。”
　　叶霜怕老人听不清楚，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格外大声。
　　“谢谢你呀，阿姨。”
　　叶霜本来想说不谢，被老太吐出的“阿姨”两字雷翻了。
　　半个小时后，老太拿着盐和几样日用品来她这里结帐，又是一口一个阿姨叫得欢，弄得叶霜哭笑不得。
　　叶霜下班向何美云问起这个事，何美云笑着告诉她，阿姨在上海是人们对女性的统称，和年纪大小无关，习惯就好。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LEHUI小故事之三：9分钱的小费。
　　某日一个买汰烧俱会的上海男人来结帐，叶霜扫描完所有的商品，报给他商品的总价。
　　“一共是26块5.”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纸币和硬币，在机台上摆起“龙门阵”。
　　叶霜一看，好家伙，全是大大小小的零钱
　　她只好跟着他从大币种数到小币种，最后桌上还剩下一摞分币。
　　叶霜数了数桌上码放整齐的钱。
　　“26块5，正好。”
　　“上面不是显示26块5毛9吗？”
　　他指指显示屏。
　　叶霜微笑地跟他解释：“如果您是刷卡付帐的话，根据银行的规定，我们是必须刷到分币位的。但您是直接付现金，只要商品金额相加不足一角的分币都不收。”
　　“那我这9分？”
　　“您可以到一些收取分币的超市使用，对您造成的困扰，我们很抱歉。”
　　男人听她这样说，刚才还疑惑的表情瞬间释然，还不住地点头表示理解。
　　“小姑娘，就冲你这态度，这9分钱我不要了，给你了。”
　　男人走的时候，还不忘和门口的保安述说她的“优质服务”，连最爱八卦的何美云都跑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我得到了9分钱的小费，你要不要？”
　　LEHUI小故事之四：见到“大明星”。
　　某日收银课接上面通知，有个电视剧要来LEHUI取景。
　　这可乐坏了收银课的姑娘们，一个个都围着邱小云打听来的是谁。
　　有人说是赵某某，有人说是李某某......
　　其实她们都巴不得是自己喜欢的明星来 LEHUI。
　　保安接到通知后，派人堵住了 LEHUI的入口。
　　拍电视剧可以为LEHUI制造人气，同时也害怕人们为了追星，全部涌进LEHUI发生事故，剧组说只要里面的顾客足够就行。
　　午饭过后，来了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到LEHUI布景，一个个都戴着工作牌。
　　像什么剧务，美工......真正称得上明星的才一个人，还是个女的。
　　叶霜不是追星族，也不认识究竟是哪位明星。
　　他们在蔬果科拍了个推车选苹果的景，又在收银线拍了个从推车里取东西结帐的画面就收工了。
　　临到拍摄结束，收银科那群疯姑娘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去请她签名留念，原来都不是她们的“菜”。
　　“大明星哪是你们想见就能见到的。”王琳在一旁说。
　　LEHUI小故事之五：牙膏与牙刷。
　　牙膏与牙刷的关系，就好比人的牙齿和舌头，密不可分。
　　叶霜一直认为，牙膏和牙刷放在一起天经地义，可是下午遇到一个奇怪的客人，着实给她上了一课。
　　这天人依旧很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外面正在下雨，3月的上海雨水极多，一下雨非暴必阵，还常常伴有雷电。
　　何美云交待叶霜收拾一下准备下班，一位中年男子跑进来要求结帐。
　　结就结吧，不就是晚几分钟的事。
　　叶霜拿起扫描枪，滴滴几下，装进袋里。
　　“先生，一共7块！”叶霜微笑地对他说。
　　“不对吧？！”
　　“哪里不对？商品价格不对吗？”
　　叶霜看着袋里仅有的一支牙膏和一支牙刷，数量是显而易见的，应该不会有错，那就只有价格不对了。
　　叶霜报出两样东西的价格，男人也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是一直盯着袋子看。
　　“你一直是这样装的？”男子指指袋子。
　　叶霜很是不解，这样装袋有什么不对吗？
　　“你不知道这两样东西要分开装吗？”
　　“分开装？”
　　两样都是日用品，又不是生鲜冷冻，也不是易碎易破，更不是窜味食品。
　　叶霜还真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分开装。
　　“你不知道牙刷是用的，牙膏是吃的吗？这两样东西当然要分开装！”男子为自己的解释沾沾自喜。
　　“啊？！”
　　好吧，你家牙膏是吃的。不知道吃进肚里牙齿会不会反对？或者说吃比刷更能使牙齿亮白。
　　看在顾客是上帝的份上，叶霜只好又抽出一个小袋，把牙膏装进去。
　　下班的时候，叶霜向同事讲起这事，一旁的王琳不无感慨地说：“要个袋子都要得这么有水平，不知道我把牙膏放食品区他同不同意？”
　　“他同不同意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明天肯定有顾客来投诉我们乱放东西.......”何美云回答。
　　LEHUI小故事之六：上海阿姨爱买糖。
　　某日叶霜上早班。
　　6点半到达LEHUI，6点50到收银室，6点55准时站在机台迎宾，7点整，楼下保安开门放行。
　　今天是这期海报活动第一天，邱小云主管昨天就通知过收银员们今天是个大忙日，大家要做好准备，因为这次白砂糖搞促销。
　　白砂糖这么火，这让从中部城市出来的叶霜很是奇怪，桐城以辣出名，除了辣椒以外，酱油，盐，味精都放得不多。
　　白砂糖更是一年都难用掉一袋。
　　而在上海，只要是菜，就会有糖的影子。
　　清早的白砂糖抢夺大战很激烈，根据何美云的描述，这些上海阿姨一上二楼，直奔调味品区，白砂糖是促销商品，昨晚已经被理货员搬上促销台，那里地方开阔，容量大，便于抢购。
　　阿姨们一到，有用大袋的，有用购物篮的，还有用抱的，用手推车的......反正是各用其法。
　　抢多抢少，也是各凭本事。
　　这次活动抢的太厉害，不少白砂糖都遭了殃，好多都从袋里漏出来，散落在地上，看着就让人可惜。
　　这批阿姨走后，叶霜算了一下，从她这里结算掉的白砂糖一共有945袋。
　　一张会员卡限5袋，最少的买了5袋，最多的买了45袋。
　　还有一位岁数很大的阿姨，她不知道从哪找来9张会员卡，一袋白砂糖重500克，她居然提着45斤重的糖还“动若脱兔”，女人要是认真起来，还真不能小瞧人。
　　LEHUI小故事之七：水与水的区别。
　　水有价吗？无价！
　　地球上什么东西都可以缺，唯独不能缺少水。
　　水有价吗？有价！
　　LEHUI最便宜的矿泉水8毛一瓶，好点的1块，或者1块2到1块5，再好点的2块也有。
　　听理货员说它们里面所含的矿物质不同，价格也就不同。
　　“可以结帐吗？”
　　“可以。”
　　一位长相儒雅，戴着眼镜的男青年推着手推车过来，里面就只有24瓶装的一整包的矿泉水。 叶霜先在电脑上输入24，拿起扫描枪对着瓶身上的条形码滴了一下。
　　“一共是480元。”
　　他停下从皮夹里取钱的动作，不可置信地问：“多少？”
　　“480元。”
　　叶霜再次回答。
　　“不会吧，这么贵？”
　　“您自己看吧，”
　　叶霜把电脑偏过去一点，好让他看清楚。
　　“这水20块一瓶？”他抽出一瓶水，仔仔细细地看。
　　“嗯。”叶霜把水接过来，把生产商指给他看，“你看，这是原产自美国的火岩山冰泉。都是空运过来的。据说这种水含有人体所需的很多微量元素和矿物质，所以价格比国内的水更贵一些。”
　　“怪不得，我还以为是2块钱一瓶，不好意思，那这个我不要了可以吗？”
　　他很有礼貌地跟叶霜一遍一遍说着抱歉，倒让叶霜很不好意思，连忙叫来何美云删除掉这单。
　　十分钟后，他再次来到叶霜机台结帐，这次拿的是2块的国产水。
　　叶霜热情地为他结了帐，他又千恩万谢地推着24瓶水离开了。
　　LEHUI小故事之八：钻石卡与金卡。
　　某日一男子来结帐，买的东西不多，就一包榨菜和一袋棉签，总共也才2块钱。
　　其实买得少也没什么，可是他要求刷卡。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黄颜色的卡片，十分郑重地交到她手里，仿佛交给她的不是一张信用卡，而是一样至关重要的宝贝。
　　叶霜每天都要收到很多信用卡，所以这次也太没在意。
　　刷卡，打单，撕单，签单，核对，还卡。
　　正当她准备接待下一位顾客时，不料男子突然开口了：“你知不知道我这是什么卡？”
　　叶霜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只好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信用卡吧？！”
　　“是信用卡没错，不过，我这可是VIP金卡，你不知道吧？”男子的态度颇有些轻蔑。
　　叶霜真心觉这人有问题，2块钱的东西刷卡，至于吗！
　　现在又听他大谈什么金卡，VIP卡。
　　收银员别的没什么，就是经手过的信用卡和钱特别多。
　　你要真有本事，持一张狗屁信用卡就能在LEHUI免单才算你厉害。
　　“先生，我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卡，但这并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我的职责只是您买东西，我结帐，欢迎您再次光临。”
　　男子被叶霜的这句话哽得哑口无言，原本只是想摆摆阔，没成想让她一句话给顶回来，只得悻悻离开。
　　事后有同事听闻此事，对叶霜抱怨：“他不过才一金卡，我还是淘宝钻石买家哩。钻石总比黄金贵吧？要不下次我也在淘宝上显摆显摆。”
　　“我呸！”
　　众人齐刷刷回她。
　　LEHUI小故事之九：零钱又没了。
　　收银员最怕什么？难搞的顾客还是长长的队伍？
　　NO，都不是。收银员最怕的是没有零钱。
　　在街上随机问：如果你有一百块钱，最快最省的找开方式是什么，他一定会回答你，去超市买一样不足一元的东西。
　　一百个人中，有百分之八十的人会这么干。因为他们觉得，超市的零钱多得找也找不完。
　　LEHUI5元以上面额的零钱是从附近几家银行兑换来的，5元以下的则是到附近的公交总站换取。
　　以前多多少少总会有所斩获，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人先一步从公交站换掉了硬币，而几家银行这几天入帐的也全是大面额的钱币，小面额只够它们自己备用。
　　何美云去了几次，次次都是空手而归。
　　纵然零钱再紧张，生意还是要继续。
　　这几天叶霜上机总是战战兢兢，深怕没零钱招来顾客的不满。
　　这天内勤处连最后的一毛硬币也用完了。
　　邱小云只好派人去黄浦区看看有没有。
　　何美云则带着王琳，叶霜几个人继续奋战在一线。
　　叶霜还好，问客人讨要多半有求必应，有些客人听说她没有零钱，还把自己手里的散钱换给她。
　　只是苦了离她一个机台的王琳，才上机十多分钟，10元以上的就用完了，又过了10多分钟，1元以上的也用完了，最后，连一个钢板也没剩下。
　　何美云拿着王琳给的500元大钞向每个收银员讨要，现在每个收银员都缺零钱，大家都不太情愿换。
　　何美云好说歹说才把500元换出来。
　　可没过多久，王琳又高举着钱要求换零。
　　何美云说，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琳说，你死之前先帮我把钱换了。
　　何美云说，是不是最后一次？
　　王琳说，你如果现在放我下班，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何美云说，你想得美！
　　王琳说，那还不乖乖给我换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