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之盟》趙沉

5、伍 辅政修国

　　一月有余，年仅两岁的文王子文无广登基，广公主辅政修国，文梁不仅收回所有城池，还不断外扩版图。广公主亲自带兵点将，践踏杀伐，两年之后，广公主已经出兵攻下三国。除了大国东晤、边录和小国蚕有，大半个中原都归了文梁。

　　这日春和景明，东晤正明大殿，宫人急报，文梁广公主昨日攻下蚕有，正领三十骑直奔东晤。国主木衍之从案牍之中抬头，笑得春意浓盛，吩咐宫人开都城大门迎接。四下皆惊，广公主的英名倒不如说是暴戾众人皆知，不明白他们的王怎么敢如此放敌入城。

　　文清广翻身下马，英姿飒爽，红金色的盔甲映着她妖艳的容貌，脸上还留着蚕有子民的血迹，烈烈昭昭，别有一种凄艳美异。

　　文清广疾步入了偏殿，把装有蚕有国玺的锦袋给了迎上来的宫人。木衍之笑看她，一丝惊慌也无。

　　“堂兄，蚕有今天起就归你东晤了。你也履行承诺，送文清机回文梁。”文清广静静出口，平淡的没有感情。

　　朝中臣工纷纷闪让到一边，随着侍人手中的锦袋交换眼神。
　　“自然，东晤与文梁素来交好。至之后的两国永好，还请广公主暂作歇息，详细彻谈。”

　　下了朝堂，退了一众不相干的人，木衍之的神情缓和下来，看向文清广淡淡地笑着。

　　“清广，那么着急他回去，怎的不先灭蚕有来换。”木衍之随意看了看手里的蚕有国玺，又不在意地扔回桌上。

　　“木衍之，没有东南的三国护边，先给你蚕有，文梁也一并给了你吧”文清广如在自家一般随意，坐下来灌了一口茶。
　　“是我问的多余了。”木衍之笑言，细致地端了一叠糕点给文清广，看她吃得不亦乐乎，脸上的血迹也因为塞满了食物鼓胀的可爱。

　　“你一个小姑娘，我不信婔卢姑母从小教你的就是吞并中原一统天下。”说完更觉好笑，木衍之弯着眉眼很是动人。

　　文清广听到母妃的名字顿了一下，继而又往嘴里猛塞了几块花糕。含混不在意地说道，“他不是要这列国疆土么，我全给他。他娶我便不再担忧背上骂名。天下都是他的，谁还敢多话！”说完随意卸下了头顶的盔甲，散出一头如瀑乌发，妖越婉仪。继续吃着桌案上的各种点心。军中清苦，有时的饭食直接生吃生咽，能吃上这么精致的东西，或者是要见到文清机，文清广话语间是有些高兴的。

　　“清广，他不会领你这情，也不会罔顾文梁的脸面娶你。”木衍之顺了一下文清广如清流的发，取下一片枯叶，轻轻笑笑。
　　文清广把他推开，清冷地看他，“木衍之，你再多说一句，你就是下一个亡国之君。”

　　木衍之眯起狭长凤眼，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

　　文清广找到文清机所居别宫的时候，远远便看见一只飞的不高不低的艳彩纸鸢，在嫩绿的柳条里明灭不清。顺着线轴看去，是聂叶芜欢欣的表情，一边的文清机在帮她扯着线。

　　文清机不再有以前的君王之威，白衣胜雪，眉目舒朗，换上了与世无争的神情。一副轻看虚名的样子，你倒是真不在意也好。复又想起那个晚上，文清机揽别人入怀欢愉，任自己仰躺冰凉万劫不复。

　　文清广拍了拍身边的将士，拿来一副弓箭，远远搭箭，凌厉而出，把那只纸鸢稳稳钉在了新发的柳木上。

　　文清机先往这边看来，看到她顿住，久久没有动作，只是那么看着她，缓缓微微地皱起了眉，依然英朗。

　　文清广想起身上的狼狈，有些急地抹了脸上的血，缓步上前。

　　说什么要把当日万箭穿心的炼狱奉还他，还不是捧了江山来求他回去。

　　文清机听她说着来意，就像年少时在桃花暖风里，静静听她笑语银铃。如今还是桃花美人暖风新柳，却都已经难起波澜。

　　文清机淡淡启口，口吻却坚决。

　　“广儿，只要我还是文梁人，只要我还是父王的儿子一天，你就还是我的王妹。你封得了天下之口，封不了天下之心。我少不更事，如果曾说些与你相守的疯话，是我的错处。我与聂叶芜，才是长久。”

　　文清广的手上握着弓箭，静静听他说这一番，弓背上的木刺都扎进了手心里，却不能比心上更疼。从她逃出文梁，到跑来东晤和木衍之借几百残兵，到韬光养晦养出几千精兵，到夺了城池回文梁，她本是广公主，再有勇有谋也是娇生惯养手心里捧出来的，不过都是赌了一口气，死撑着才能到如今。

　　真到了如今，文清机却还是如初，心如匪石不可转。

　　哪怕给了他天下，他也不能给心。

　　文清广一直以来强撑的希冀一散，人也就挺不下去了，晕厥过去。身边将士惊慌失措地围过来。

　　文清机僵硬转了身，攥紧了手里的厘湖佛珠，没有去扶。

　　......

　　文清机从未给过文清广什么承诺，除了那一次。

　　彼年桃花最盛的时候，帣后不满圣文王因喜爱广公主而眷宠木婔卢，便在广公主来找文清机的时候让宫人上了花点，还端了两杯桃花滚茶给两个小祖宗。

　　文清机一直是母后谦孝恭顺的儿子，从未变过。

　　他笑着按住了文清广端起茶盏淑女初成的纤手，非要与她换杯喝。文清广笑说，你说换便换？那我说王兄与我世世相守呢？文清机笑得更明朗动人，不动声色换过了杯盏，那我便与你世世相守。

　　纵然帣后有解药，文清机还是被余毒伤了身，自那时起便体弱多病，总生风寒。

　　现今入质东晤，身心更是大不如前。

　　这样的文清机，更不能去扶文清广。

　　他一直是她绝情寡义的王兄，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