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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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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了女儿的哭闹,重瞳才更衣出门。在宴席上她素色的衣着与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但当场无人在意。
德狂最宠爱的小儿子牙牙学语,不觉在他的祖皇面前闹了笑话,那自得的表情引发一阵阵人发笑。
她的逗雨天性不比那孩子,真是可惜。
“老三,你入席来怎么没饮过本府的佳酿?这二十年陈的不合意?”德狂席间话语过来招呼。那头松坪和乌衣酒过三巡,面色上显得微酣。
自回宫就接连发生了很多事,即使不把丧夫的事放在心上,她也无饮酒的心思。
“不了,酒量不行。”
德狂不理,也有些醉意得上来就要用强,两人推搡间,打散了一杯。
主位上的君王正候来下人重又替上的微暖过的酒。仿佛因声响唤回了神志,说:“既是来了,岂有对美酒佳肴置之不理的道理?滴酒不沾可是扫兴啊……”
说话间亲手提壶注酒,“怎么着,也得饮下这刚上席的一杯!”
德狂兴致昂然,从主座上持器回来,“三妹不会再拂了父皇的意了吧?”
话说到这步,重瞳不再坚持,一饮而尽。势头太猛,被呛得难看。
而酒水入吼后更是有些难以抵受。初始只是有些刺激,但慢慢她感到不妥。
手揪紧衣襟,眉头紧锁,一口银牙越发咬得紧。只知肠中疼痛似绞,对于场面上的歌舞已然无感。
那杯酒……有问题……
重瞳扭头望去,主席没有在饮。她身旁的悴玉好像是突然才发觉到她的不对劲。跪下细问:“公主,怎么了?”
重瞳松开一手狠用劲推倒自己面前的几,吸引到其他主要人物的注意:“酒有毒……”
恍惚里,她听到了很多事。
有松坪,有那个小皇子,有那至高无上的皇,还有更多的御医……
意识里她还在渴求的另一个声音,没有出现。
醒来的时候,她张眼见到的只有悴玉。殿外是一片漆黑。
悴玉神情贯注地缝补着一方锦帕,真大胆。
想出声,发不了。
想动,也难。
然后,她又合上了眼。
再醒来,身体已比先前能动弹了些。日子过去,她也逐渐好了起来。只是虚弱。
“姑姑,那酒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意图以毒酒毒害列席的一干人来达到他登上皇位的野心,已被皇上投入天牢等候处决。”
什么?!不可能!是他?!
不可能。不会是他。
悴玉问:“对这,公主怎么看?”
“谁定的案?”
“皇上。”
“那就是他吧。”
那就是他吧。
悴玉问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孙姑姑见状,打发走悴玉,服侍重瞳睡下。“眼前最重的是养好身子。其他的日后再议吧。”
重瞳疲倦地合上眼,头往一边偏去,又歇息了。
孙姑姑一直守在一旁,没敢动弹。
身体一天天恢复。对于宴席那天的事,重瞳自那后绝口不提。
一种流言在庙堂上传了开来……
是三殿下下的毒,想一石二鸟。
路过暖阁乍听到已在宫中流传甚广的这个传闻时,乌衣气愤难当。几个宫娥就此命绝。
而这些行为更加助长了流言私底下流行的速度。人们言之凿凿,仿佛自己亲身经历。
“也许事实真是如此,也说不定。”悴玉在替重瞳梳头时说。但重瞳觉得她提得状似不关心,实际却有些欲盖弥彰。
“也许是吧。”她轻巧带过。
悴玉也就不提了。
“娘娘……”逗雨近身来给母亲请安,没行完礼就直冲母亲怀里撞来。
悴玉箭步似的在前一下拦住她,“我的小祖宗,悠着点,公主的病还没好呢!”
“娘娘……”小孩不理,只管撒娇,博取疼爱。
重瞳起身拢拢发,“逗雨是大姑娘了,也到了知理守礼的年纪了,呈报上去给她请个师傅吧。”
“是。”
“公公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宫廷一隅里,孙姑姑和同姓的公公交谈着。
“妹子指的是?”
“关于那夜的事……”
“圣上不是已有定论了。”
“我本也以为是那样,可看过主子的反应后,日子久了也不禁觉得不实。”
“哦?公主醒来听过后是何反应?”
“她只说了一句‘那就是他吧。’但在这些日子里,她不只一次谴退人,心事重重。”
“没再有什么了?”
“没了。”孙姑姑又问:“公公为何几次暗唤我来询问公主的近况?”
“不仅仅是问你,三殿下几位圣上也在差人暗访。”
“难道下毒的事,二殿下果然是冤枉的?”
“圣上已有公断,你切不可妄言!”孙公公打断她的文话。
孙姑姑重重点下头。
“可否向大哥打听件事?”
“其他殿下的表现?”
“是。”
“你护主心切,但如若圣上一定要在他们中治罪,恐怕你主子大体脱不了干系。”
乌衣身着华衣,神情倨傲地跨入重瞳的殿阁。
“你来有事?”等上了的热茶可以入口后,重瞳先开了口。
乌衣开宗明义:“是想问问那天下毒的事。”
“哪天?宴席吗?父皇不是早有定论。”
“你我都知道不是德狂干的。尽管很高兴能少了个竞争对手,但我更在意的却是那天那个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还卖乖讨好了人的凶徒!”
她一双眼恶狠狠的。
重瞳对此不觉意外。本来那天当场碰过酒器的人值得怀疑的就不多。乌衣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贼,同时也就排开了松坪。那还有谁?
“你是指我?”
她心情一扫一阵子的不欢,轻快了许多。“就算是我,你凭何证明?”
乌衣目光一敛,“夺位的人就你没有遭到诬陷,这还不能证明吗?”
“不足为信。如果我能那么设想,那为什么没有索性做得再彻底些?你们都知道我对皇位本来没有兴趣。”
重瞳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种耐人寻味的光彩来,乌衣对此有了不安感。
可是,对以上事实,宫里的人向来心照不宣:她从来对权力是不上心的,也从不搅进追名逐力的角逐中。
“你可敢对天起誓?”
“迫我?”
“敢吗?”
“不敢。我已很久不信神佛,乱搅神佛清梦会遭天打雷劈。”
悴玉回到殿门口很久,拜别乌衣离去也有很久,贴身在门上却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听见。
很久了……
她鼓气,没有请示自己进去。
“公主……悴玉进来看看是不是该给您换盏茶了?”在端坐一旁不出声回应的重瞳身后,她小心地侍侯着。
“本宫着你去打探的事,你可有着落?”重瞳问她。
“二殿下已被定下死罪,其府内一干人等连坐论罪当诛者百余人。”
“所有人?”挑眉。
“是。”
满庭新绿意味着春已来临。
将养了很久,重瞳的身体虽慢慢复原,可心却日渐空了。
“姑姑,听悴玉讲,德狂一门都被连坐?”在绿意中行进时,她问。
孙姑姑回:“是,连奴仆也一并。”
可怜那个小皇子了,多可爱。
按例皇子每日必要向皇朝拜,拖了很久才请动以病为由不参的她,还是别再生事的好。“公主,您的病未好,不要多事为妙。”
“本宫自会看着办。”
进得大殿,正要行礼,皇免了她的礼,“怎么?终于好了?”
“是。庆天之佑,也庆父皇之幸,好了。”
“对于朕对德狂处的罪,你怎么看?”
“儿臣无任何异议。”
低头的重瞳看不到君主从挑眉到蹙眉的表情,也似不察山雨欲来的沉寂。
良久,“作为救驾的赏赐,你要什么?让你自己选。”眉宇间饶有兴味。
想了一下,下定决心讨要。“父皇金口玉言,可当真不反悔?”
“自然,你先起来吧,抬头看朕。”
重瞳叩过首,起立,复昂首与之对视。
“儿臣想向父皇讨要一个人的性命。”
“不准。”好整以暇,毫不假思索。
“金口玉言呢?”不缓不慢推手过去。
“谋逆主使,法理人情难容。”冷淡的口气已决定了一人的一生。
“儿臣要的不是这个人。”
目光霎时聚精。
潮湿腐臭的牢房在哪里都是不变的,即便是关押地位重要人物的天牢也一样。
子夜,重瞳奉旨去天牢提牢。
在入口处,她挥退衙役,并指示悴玉在门守着,自提宫灯而进。
在最深处,湿滑的地面添上粘滑的土泥,她的唤声使德狂重见希望。
“奉旨吗?”他问。
“是,奉旨来审。”
他萎靡,“审了那么多遍,不用审了。”
“其实没有直接证据,但父皇已定案,翻不得了。按律,满门抄斩,只等秋后。”
“我已知。”
“但讨了恩旨,或许你还能一息尚存……”她轻轻附在耳旁。
“你是说……能保住……他,是吗?”
重瞳郑重地点头。
“好!那就托付你了,要记得告诉他,他父亲犯下的谋逆证据确凿,仇不必报了。”
重瞳旋而笑:“你是为了让我安心?不必。我自会考量是否该让他知道,还有知道多少。今日的目的便是知会你一声,毕竟你我还是一母同胞。”
“记得别轻看了锦纶,日后小心。”
“好。”
重瞳提灯,不露留恋地欲离去,又被叫住:“瞳儿!”
她停驻,偏转身,挑眉的动作似君皇。
“是你干的吗?”语音中没有绝望,只有质询。
她怔了怔,冷眉转身离去。
没有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