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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父母亡 又落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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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的结果是宋宣之早就料到了的,名落孙山也是人生之一悲。不巧世事总是祸不单行。刚回至乡中,宋宣之就闻到父母作亡的讯。
生死于她,不过是从床上睡到了地上。发丧的仪式甚为简易,只因她本出身农门,又恰逢科考落榜。邻人见她并不落泪,只当是临了这等大悲,许是悲极至呆了,也便更像书呆子了。
她从小被作男儿教养。只是听邻居们说她本有一个姐姐,养至三岁便殊了。她爹爹说了句:“若是再得女娃,便不生了。”
她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是男性装扮。她像一般“男子”一样上私塾,拜先生,读圣贤书,览遍经史子集。
发丧回屋的路上,她正恍惚间,一道士模样的男子迎上宋宣之道:
“尔是何人?竟如此装扮。逍遥难,难逍遥,不若入世得生趣,俯仰间自有逍遥筑。”
说完一阵风便不见了。
幸逢这年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加上父母辛勤,家中余粮甚足,一晃眼三年已逝。粮足终究有坐吃山空的时候。
“王老汉,你看那宋家,宋宣之双亲作亡后,便只留了这独苗。没说亲,又落了榜,手无缚鸡之力,恐是坐吃山空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宋宣之,生于某年某月。本有一姐,不幸夭折。养至十七,双亲,殁;科考,名落孙山。未曾婚配。性格软弱。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二老未等小儿婚配便入土,不知安否?”又一人道。
“这宋家二老死得蹊跷,不知是何因由。”
“ 听说这宋家有祖传之宝紫玉瓶,就在她父母作亡那夜不知所踪了。”
“莫非是夺宝后杀人灭口了?”
晚间,夜幕垂下来。宋宣之从暗格里寻出一只紫玉瓶,冲那玉瓶幻作的人形道:
“阿紫,你也忒心急了。”
“姐姐,你向来凉薄。你不惹尘世缠爱恨怨,可是我记性可好着。那宋明可是害你肉身遇火的主谋。”阿紫答。
“他是我爹。我是宋宣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姐姐,你可知道,你那殊去的姐姐,也是因为我才没的,我就是要叫他在凡间绝子绝孙。”
“阿紫,放手吧!不要再伤及无辜了。”
“姐姐,在我心里,只有,欠我的,就要还予我。宋明既然已经死了,还有一个……”
说完阿紫便化作一缕烟入了瓶。
落榜之后,宋宣之便也落了闲,无事题了诗画扇于集上摆卖,或应乡里之邀写写文书,以此维持生计。
阿紫的话,令她产生了隐忧。她原是下凡历劫的瓶中仙。本想不管尘世纷扰,就这么一度一度地轮回,等这一世大限至,便于那忘川河饮一瓢忘尘汤,将前尘往事忘个干净。不曾想阿紫竟寻了来。
正午时分,宋宣之收了摊本想回家用午膳,却在街头一偏僻小道被一伙邪气流徒拦了去路。
“这不是宣之兄么,落了榜也不请兄弟家里坐坐。这厢是要去往何处?”却是以前经常找她麻烦的王家少爷。平常他欺男霸女也是平常之事,她也只是能避则避。落榜于她,本无甚感想,因她本就是下凡历劫的瓶中仙,只等这肉体凡胎交代了,也好早日了却这尘世纷扰。
“你想怎样?”她本不想搭理,却因着这夏间日头毒心急了些。
“我想怎样?哈哈!兄弟我这厢是给你送凉快来了!”只见他朝他身后点了下头,便见他的同伙向宋宣之涌来。
她自是早已忘记自己是女身。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劲风卷了个黑衣人袭向流徒们,流徒们摔了个趔趄,便只得抢了她的鞋子慌忙逃窜。
“宣之兄双足纤细白皙,若是肖女儿般缠了足,我还真把宣之兄当作女娇娥。我们走!”王家少爷的声音随风消散。
还没等宋宣之来得及道谢,黑衣人便不见了踪迹。
宋宣之赤足立于街头,只觉一阵灼热从脚心传来。汗珠从额头顺着脸颊流至颈背。
若她是寻常女子,这等羞辱过后定是要自去双足的。可她于这尘世,终究是互不相扰的。只是那黑衣人身形有点熟悉,一时竟想不起来她在尘世还有谁会帮她。
炎炎烈日下,宋宣之光着通红的双脚,在路人的各色目光注视下回了屋。进门却见阿紫一身紫衣走近身来。
“姐姐,你怎么了?”她一脸担忧。
“只是丢了双鞋子罢了!”宋宣之漫不经心道。
“姐姐,你何苦这样。也忒软弱了!那王家少爷欺侮你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我一介书生,父母作亡,又能奈他何?他也不过无事消遣,并无害我其他!”
“姐姐……”
“莫要多言。倒是你,怎日间跑出来?”
“还不是怕你……你若是不忍心,我吓吓他们,并不害他性命?”
“阿紫,莫要生事儿了!等我劫过飞升,便于那瓶中界终了,再不复出,可好?”宋宣之期望地望着阿紫。
“姐姐,既然宋明已殁,我可以放过他,可有一个人,我确确是……姐姐,旁的事我可以听你的,只这一件,我的计较,你无须过问的。”说完便一缕烟入了紫玉瓶。
红艺又自拾掇了双男鞋。做好女工,已是子夜歌起,手上被针刺了许多孔。胡乱洗了下。方解了外衣,垂坐在屏间。松了发,捡了深藏的檀木梳梳了几下发,倦意袭上来。
红艺正自敛衣卧床,却听外间传了男声道:
“好好一个女子,却作男儿身,真是有违天地之理。天地分则男女分,男女各有所修,若是换了道,实在是违了天意了。”
宋宣之惊闻起身套了件青色衣衫,睡意全无,回道:
“阁下深夜造访,才是有违天地之理。若我真是尔口中之女子,阁下这厢是擅闯女子闺房,才是男子修的非德了。”
“口齿这等伶俐,可不是传闻中的书呆子。”他自顾自地在榻间寻了位置。
“呆或不呆,也不是阁下一句话的事,再者呆也未妨碍到旁人,是我自个儿的事,阁下管得也忒宽了些。”
“不论你怎说,我可是知道,你不是什么宋宣之,你是瓶中仙。”
“瓶中仙”三个字,于她,确确已是千年未闻了。此间却是被一个“陌生”人提了起来。如今回想开来,竟是历历在目。
那年月,瓶中仙红艺与阿紫机缘巧合聚在同一胎体中,集众土之地气,加真火炼烧,修得人形。只因早年忒闹了些,被天帝捡了名目打下凡间。明面上说是瓶中仙初登仙界,还需得历练一番才得位列仙班。
于是,就在红艺历劫圆满,即将修成正果之时,却被毁了仙躯,于是只得重新经六道轮回,才能集满功德修成人形再飞升。
而于红艺,仙与凡的区别,不过一个在天上过活,一个在地上过活,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