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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第二章  ...
            
                
                
                    - 
                          快要小雪了吧,阴水这边是一天赛一天的冷了。
  晋阳境内有种花,名唤白蟾,花开重瓣,瓣瓣如雪。家家户户都有种植,此花期甚短,在小雪的时候开放,大雪的时候凋谢,花期只有短短半月。饶是那半月,也够这晋阳上下一片妩媚。阴水算是边陲小县,但白蟾花还是有的,特别是客栈酒馆等地,喜用来装饰楼台,一般隔个三五米就会摆一盆。
  纪修在观这花。
  “你这人好生无礼。”
  纪修看着那老神棍慢悠悠地从门缝里晃了出来,不觉奇怪。
  “观花有如观人,你这样盯着花朵看,不消片刻,美人便香消玉殒了。”
  老神棍边说着边把自己的白胡子白头发扯下来,面皮一撕,露出一张生机勃勃的脸。
  纪修将手从腰间拿开。
  “都是聪明人,也就不绕弯子了。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要干嘛,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个条件。”
  纪修细眯着眼睛。
  王谏抱着拳:“麻烦公子救一个人。”
  见纪修无动于衷,王谏接着道:“这天下我可是比你要熟悉的多,你想要的东西不是那么简单。”
  纪修不想理他,面无表情的转身。
  王谏一下子扯住了他的胳膊,纪修胳膊上的伤口还未愈合,这样一扯,便渗出血来。
  纪修本能反应地掏出匕首,抵在王谏的脖子上,眼睛却倒是嗜了血。
  “你不要太自信了,齐元修!你真觉得你可以凭一个人的力量改变现状吗?整个国家内忧外患!整个晋阳内忧外患!你齐元修何尝又不是内忧外患!”
  纪修手腕稍稍用力,刀刃便刺入王谏脖子半分。
  王谏全然不顾大声说了下去:“阴水城一共有大大小小一百七十间客栈,我既然能找到你,那我肯定也能助你夺得天下。”
  纪修细眯着眼睛,这时太阳快落山了,红红的照在这楼阁上,给这人留了一个黑色的剪影,血色残阳,搭配雪白的白蟾花,纪修的身影便成了鬼魅。
  王谏这是在赌,用自己的命来和纪修赌。
  纪修沉默了。
  寒风刮出漫天的白蟾花瓣,白蟾花瓣中的纪修宛如修罗,纪修收刀入鞘,一言不发离开。
  王谏知道自己赢了,再摸摸后背,已经全湿。
  纪修这个人,实在太恐怖。
  夜深了,李主簿屋里还挑着灯,老婆王氏在炕上做这针线活,儿子不知道野哪儿去了,还没回家,他在灯下看书。
  王氏叹了口气:“我说你现在看还有何用?科举已经终止了。”
  李主簿挑了眉,但没说什么,继续看书。
  王氏又叹了口气,自己的丈夫一直想着致仕,将学问做与帝王家,谁料有了那个本钱却没了帝王家,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这李主簿非但没有打消放弃念书的念头,每日从衙门回来之后便手不释卷,王氏只当这人读书读傻了,可怜他,寻常时机便替人做做针线,补贴家用。还好生了个儿子和老爹恰恰相反,喜欢舞刀弄枪,百无一用是书生,觉得这乱世还是要有一身真本事的好。
  恰逢此时,李子全回来了。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头却是生的极高的,脸上稚气未脱,一身短打,手腕上缠着护腕,好一个英姿煞爽的少年郎!
  李子全坐在八仙桌旁,牛饮了三大碗水,看到父亲在灯下孜孜不倦的样子,不屑的切了一声,将例银交给母亲后便打算回房睡觉。
  “站住,”李主簿低声叫住了他。
  李子全回头看着自己这个爹,眼睛里充满着不屑。
  李海方早已习惯了自己儿子的这样,也不计较:“最近城里不是很安全,你给我安生点!”
  “呵,我知道了。”
  “我是说真的!”晋王过来的消息既然他都知道,那想必三刀也绝对是知道的,谁晓得这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李子全在这阴水县的一家小镖局里做护镖,显然是不安全的。
  李子全笑了,不怀好意:“我觉得爹还是先多虑了,儿子这一身蛮力是卖给别人的,顶多也就保着自己大难不死,爹你是给赛县令做事的,肯定出不了事,就算出事了,孔孟之道也能保着爹,不是么?”
  “住嘴!”王氏盯着这对父子,这样的对话不是一次两次,这孩子从小就不喜欢父亲,她是知道的,小的时候被别的小孩欺负了,这父亲只会让他去抄写孔夫子的文章,让他‘求道’,李子全怎能喜欢这父亲,怎能喜欢那干巴巴的书本?幸得后来这孩子搭上了一个镖局的一位师傅,学了不少招式,后来就直接在镖局里干着,还能赚一份银子贴补家用 。
  李子全大笑着走出去了门外,那三刀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三刀敢来就试试吧,天底下谁都可以怕三刀就他不会!
  纪修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
  “查清楚了么?”
  “禀报主子,那绿巾军也只是寻常百姓组成,扎着绿巾,那些人由一个叫三刀的带领着的,最近的一件事就是将经由官道运输的粮食给截了,这绿巾军只是设计迷昏了护送的官兵,然后将粮食运走而已。没有伤人,正是因为如此,当地人对这绿巾军也是挣只眼闭只眼。”
  看来和自己想象中有一点吻合了,便是这绿巾军不是起义军,八成是当地老百姓被欺压的没办法想出来的招儿,他也不是傻子,那阴水的地霸赛罗周那个老东西他也知道,也知道是刘伶的干干儿子,之前没有收拾他是等着时机,没想到这绿巾军倒起来了,快刀斩乱麻,这些事三日之内必须结束。
  挥手让暗卫下去,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便道:“之前让你们弄的东西,怎么样了?”
  弄的东西?纪修同意了与王谏合作,王谏问他要了一副药,说是去救人。
  “已经把药给那人送过去了。”
  纪修想了一下,挥手让那人下去了。有些事情还是尽快处理为好,这阴水地处晋阳边陲,与上碗,下碗,汉中都有交接,是个极难管理的地方,旧派的势力竟然没敢管这个地方,不知当年外公是怎么想的,随随便便让太监的人来当这县令,倒是苦了百姓。
  暗卫双手呈上一封信函,“那个道士让转交给您的。”
  纪修展信,“谢君之药,吾弟之身多矣,食焉而不?西川候君耳,拜上。”
  王谏请客的地方,其实也只是河边的一个卖混沌的摊子。
  纪修到的时候,那人好像已经等了很久,面前的碗已经空了。
  王谏剃着牙:“长治你来的太晚了,美味都被我一人独享了。”边说着边咂吧着嘴巴回味,好像吃的是珍馐美味一般。
  “道长客气了。”纪修不惊讶这人竟然知道自己的表字,于是说道:“长治已死,现今乃无常。”
  王谏招呼了小二抹了一下桌子,给了几枚铜钱结了账,“无常?世事无常?我倒没听过这等名讳,阴气太重,不吉利,”边说着边摊开那张黄道十二宫图。“无常公子,看在你治了我弟弟的份上,今儿我就开一开天眼,赔上一二年的寿,帮你测一测,公子想测什么?”
  纪修心里冷笑着,这人还真把自己当猴耍了,不过这人倒是极聪明的,他暗地已经让人去查这人的底细了,意料之中什么都没查到,好似凭空出现,凭空出现的人无非有俩种,其一是间谍,其二便是隐士,任何一种都是不世出的人才。
  “看来令弟身体已经好转了,”纪修慢慢说道,“既然道长情愿折寿来还我这个人情,那我便要测那个最大的吧,命运。”
  “不碍事不碍事。”王谏写下了纪修的生辰八字,“请问公子的生辰可是如此?”
  “道长真乃真神转世。”
  老神棍神神叨叨的弄了一阵,又是测字又是问龟甲,如此半天得出一个结论:
  “贪狼。”
  “北斗第一星,足智多谋,野心十足,”王谏说完意味深长看了纪修一眼。
  纪修倒不紧张,天煞孤星和杀破狼合称为两大绝命,十五年前群英殿那堆神棍说自己是天煞孤星,今天面前的这位神棍说自己是贪狼星转世,看来果然自己一生下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慢悠悠道:“前些年倒也是有大师给我算过的,怎么二位大师说的不一样?”
  “天机不可泄露,”王谏当然知道纪修说的是什么,聪明人都说的是极聪明的话,外人听来,无非是算命诓人的伎俩,只有这二人心知肚明。
  王谏忽然觉得脖子一冷,再一看,原来是纪修忽然拔出了剑,指向自己。周围的百姓们看见,不愿惹事,纷纷逃了,不一会儿这一带便空了。
  “无常公子真是无常,”王谏笑着,完全没有一丝慌张。
  纪修挑着眉,对王谏身后的树敛眉:“出来。”
  “听人说话可有意思?”
  纪修看着这少年,穿了一身褐色短打,不过十五光景,神色傲然,剑眉星目,好骄傲的一个小孩,怕是心里极为不服的。
  王谏翻了一下白眼,心想着越不要来什么越来什么,看着剑拔弩张的李子全,道了一声:“李镖师”。
  纪修冷笑道,“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李子全擎着剑,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放了王道长。”
  “你是谁?”纪修细眯着眼,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你管我是谁——”“住嘴!”
  王谏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一边在心里打草稿如何开场一边考虑如何避□□血事故,“二位且把兵器放下,都是贫道认识的,刀剑都是利器,皆凶物。”
  见着二人不动,王谏无奈至极。
  “这位是我的朋友,李子全李镖师,这位是故人,无常先生。”
  无缘无故成了老神棍的故人,纪修表面上不作声色,王谏不知从哪搞了一壶酒,“你们都是少有所为,相识便是缘,且喝一杯。”
  二人都没动,老神棍只好自顾自的饮了。
  “啧!”一杯酒下肚,老神棍咂咂嘴巴,“我说小鬼你学什么不好,干嘛躲在后面听人说话?”
  李子全皱着眉头:“这人一看就面恶的很,我怕他要害你,”毕竟是个孩子,说话倒也不加遮拦,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你见过他?”
  “没有。”
  “那你凭什么说他面恶?”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面相我比道长你看的清楚,这人的面相是极恶的。”
  “哎呀,屁大的孩子也好意思说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王谏摇摇头,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这孩子倒是实诚的很,“在十四主星中,贪狼星最为多才多艺,桃花也是极旺的,无常公子一表人才,何来面恶?”
  “我就是看他不舒服,”李子全瞪着纪修,这人他是讨厌的,那人的皮相确实生的是极好的,就算和传说中的美人‘舞’比起来,这相貌怕也是落不下的。但就是看着不舒服,这人身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阴气,很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缠住,然后勒死。
  “嘿,不舒服又与你何干?脸是长在别人身上的,眼睛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不喜欢,不看便是。”王谏打趣道,“我说你平时还是多看点书吧,一介武夫,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你爹一个举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白丁?”
  “哼!”李子全嬉道,“读书有用?”
  纪修神色没有改变,显然这样的话他听得多了。边听那小鬼头道:“李海方中了举人,然后呢?还不是抄抄写写地过日子,每日由着那赛罗周指使,这阴水县来了绿巾军,他写写画画就能缴了?还不得靠真本事!前朝灭了,国家分裂,难道靠着一群文人就能恢复不成?”
  “无耻之言!”王姐拍案而起。
  纪修眼底一片阴沉。
  王谏饮了一杯酒,“莽夫的目光永远都这么短浅,小孩子的话,不用当真。”
  纪修盯着这个少年,“小鬼,和你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太平盛世。”
  “期限?”
  “十年之内。”
  “赌注呢?”
  “如果十年之内天下太平,那你必须要给我考中第一年的状元。”
  “如果你输了呢?”
  “我不可能输。”
  王谏心里冷笑,这晋阳王未免也太过于自信了一点,天下各种派别势力交错混杂,这齐元修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于是道:“如果无常公子输了便要做那孤家寡人,终生不得娶妻生子。”
  纪修微微一笑:“便如道长所言。”
  单雪臣服了药后,身体便慢慢好了些许,脚又禁不住乏,便下了床出门溜达。阴水是个边陲小镇,镇内却有条河名唤西川,西川河是横贯晋阳南北的母亲和,西川河两边倒也热闹。
  单雪晨走了乏了,便寻了一混沌摊坐下,权当歇脚。
  月光静如水,水面粼粼。
  与单雪晨桌子相对的一张桌子,坐了一人,单雪臣忽然眼前一亮。
  那人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宛若黑夜中的鹰,冷清孤傲却又盛气逼人。但就是这样一张脸上却无悲无喜,好似一张木刻的面具。
  王谏刚送走了李子全回来,却不料发现单雪辰过来了,不禁心里哀叹送完一个死心眼的却又来了一个缺心眼的。
  王谏看着单雪臣,单雪臣完全被那人的脸给吸引住了,王谏过去打着招呼,“身体好些了没?怎么跑出来了?”
  纪修目无表情地看着二人打招呼。
  原来那个就是王谏要救的人。
  将单雪臣打发走后,王谏坐了纪修旁边,“哈哈,久等恕罪,刚刚那位是我弟弟。”
  “哦,”纪修面无表情的应付着,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一个人。
  阴水县县令赛罗周这几天焦虑难安,那边传来了准确消息,晋阳王已经到了阴水县,虽说这个王爷没有实际权力,但自己这几年也确实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要是真的捅大了也不好办。
  妓女茗香安抚道:“我的爷,晋阳王不过只是个小毛孩子,您又是刘大人的干干孙子,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赛罗中低斥道:“你懂什么?”
  赛罗中下了床,将自己肥胖的身体塞进官袍里,“虽说晋王是个小毛孩子,但咱们也不是旧派那拨人那边儿的,要是真出了事而这两方面估计都要我好看!”
  茗香笑道,“你怕什么?,这几年也赚了不少银子,大不了咱们一走了之,拍拍屁股离开这个鬼地方!”
  “走走走还能去哪儿?”赛罗中反映了他一眼,“先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再说。”
  刚刚下人过来通报,有个人说是有重要情报通知,说不定就是晋阳王的事。
  纪修安排的暗卫同时也在阴水县衙勘察出了不少消息,就是那赛县令屁股上几颗痦子也是一清二楚的。这绿巾军本是良民,拿起锄头便是庄稼人,这些庄稼人靠天吃饭,年景不好,收成便差了,交不上租子,有些坏地主就伙同赛罗周欺压良民,逼得老百姓卖儿卖女,家破人亡。这时便有个叫三刀的,揭竿而起,成立了一个绿巾军,和县衙对着干,倒也保护了不少平民。
  “这到底谁是兵,谁是匪,真的让人啼笑皆非,”城西一个废弃的茅草屋里,王谏摇着脑袋叹道。
  “本来便没有官和匪,只是所初的背景不同罢了,而且恰好又是对立着的。”
  “大不敬,”王谏哈哈大笑。
  然后门被推开了,单雪臣器宇轩昂的走了过来,对着这二位作了一大揖:“听闻二位在此,学山特来拜谢救命之恩。”
  纪修本能地摸向腰间的匕首。
  王谏脸色很不好。
  他没想到单雪臣会过来,单雪臣缺心眼但是不缺智商,显然发现了空气中的尴尬因素,道长脸上半笑不笑的,旁边那人自打自己进来那张脸一直阴着,高大的身躯摆在那儿山似的压迫着人。
  单雪臣于是又作了个揖:“学山打扰了,今日不便,就先告辞。”
  “慢着,”纪修一步一步走到单雪臣面前。
  “你到底是谁?!”纪修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人。
  “他是我——”王谏弟字还未出口,纪修便杀来了狠狠一记眼刀,道:“别说什么他是你弟的混账话,破绽这么多,鬼都不信的。”
  纪修又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乌黑的瞳仁盯着单雪臣浅茶色的眸子,戾气逼迫着这个久病初愈的书生。
  这个人实在太危险,纪修的看到他第一眼就浑身不舒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暴露着破绽,他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破绽。
  这时忽然门外刀剑声大作。
  李子全绑着绿巾踹开门:“纪修你给我滚出来,”随着的是众多绑着绿巾的壮丁。
  “你这是何意?”纪修细眯着眼睛,看着来人。
  躲在暗处的暗卫在第一时间便现身了,在那三人身边围了个圈,护了起来。
  “你就是纪修吧,晋阳王纪修。”
  李子全命着手下将一人绑到前面,那人身上只穿了一个红肚兜与亵裤,脸上还留着红唇印,看样子必定是从风流窝里给抓出来的,好不狼狈。
  “赛县令安好,”王谏对着那人作了个揖。
  “这就是这阴水的土皇帝,这欺男霸女的狗东西,你晋阳王的人。”
  “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官是最贱的,”李子全满怀激烈着抒发着愤怒。
  纪修不动声色,待那小鬼说完,他缓缓道:“那又能怎样?”
  那又能怎样?
  当场的人无一不泠然,他们只是民,只要求最少的东西,却有人连这点东西都要抢去,活不下去了,便造反吧,反正都是死,造反还可能不死,但是,后面又能怎样?拿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之后又要如何?
  纪修三言两语就引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们杀了赛县令,且不论今天能否从这里出去。就算你们赢了,没了赛县令,还有张县令,赵县令之辈,行的依旧是赛县令的法子,你又能如何?若是今日杀了晋阳王,便你成为晋阳的皇帝,也保不准会不会涌现个千万个赛县令来伤害你的百姓,”王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众人都是没什么知识的百姓,听闻此言不经开始思索。
  这二人,一张一弛,配合的倒是极好,单雪臣心想。
  “所以说,小李镖师,你还是要多看看书的好。”王谏笑着说完最后一句。
  其实这些天,据打探来的消息,他二人便已得知那绿巾就是一帮普通民众民众,但万万没想到,三刀竟是小李镖师。
  民与官的矛盾,自古便是一个流行的命题。
  “李子全,”纪修说,“把赛罗周送过来。”
  赛罗周泪涕俱下,跌跌撞撞向这边跑过来,狗似的噗通一声跪在纪修的脚边:“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你真是赛罗周?”纪修笑眯眯的看着面前这狗一样的东西,肩胛骨那儿真有三颗黑痣。
  “正是!”赛罗周一脸激动。
  然后只看见刀光一闪,赛县令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纪修的刀从脸上一直划到了胸口,半个人像切瓜般被切开了,将赛罗宗死之前的眼里的惊恐一分为二。
  单雪臣腿开始不由自主的打颤。
  “如你所言,这人我已经宰了,你可信我?”纪修将滴着血的刀扔在一旁,问绿巾军。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好不精彩,生命被这个王者拿捏在手里,操纵着无人可以抵抗。
  李子全一下子懵了,他活了十五年,毕竟也是个孩子,他也不是没杀过人,但这晋阳王脸翻的也忒快了点,不带商量,杀个人如剁菜切瓜般顺手就宰了,这哪是一个人啊,这分明就是地狱来的鬼。
  仿佛刚刚只是喝了一杯茶,纪修刀上的血还是温的,脸上却是云淡风轻,“别忘了和我的那个赌。”
  李子犹如醍醐灌顶,脸上都是汗,拼尽全身力气,大叫:“我不会输的!”
  赛罗周被宰了,李主簿便暂时代替县令之职,阴水全县上下一片叫好,李子全自打那夜之后便将自己锁在屋子里锁了三日,再出来的时候瘦了一大圈,红脸着跑到私塾听课去了。
  这才是正常的日子。
  马车已经在茅屋外停了好久。
  “你是谁?”单雪臣看着面前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那人穿了道长的衣服,拿了道长的八角铃铛。
  “咱们可以再见了,”王谏将假发和假胡子塞进包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得遵守承诺,过去晋阳了,”王谏笑笑,“我以前几天写信给你那位好兄弟了,过两天他应该会带你离开这儿。”
  到现在王谏都没告诉他一些事情,比如说他的好朋友玉松明,有些事情他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忽然,王谏的背部抵上了一把匕首。
  暗卫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这个房间。
  “先生!”单学成惊呼着,却发现自己的脖间也出现了一柄匕首。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王谏愤怒道。
  “这是我们主人的意思,”其中一个暗卫开口了,声音冰冷。
  “不好意思了二位,跟我们去躺晋阳吧!”
  事件如戏剧般急转而下,王谏哀叹了一下,他真的低估了纪修。
  他以前见过纪修,十五年前。
  那时候的纪修还是齐元修,恭帝的六皇子,那时候的齐元修还只是个跟在五殿下屁股后面要糖吃的跟屁虫,一脸的单纯无害,怎么后来就成了这样阴狠毒辣的人?王谏又想了想,十五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光禄寺左卿的二公子,和北都大大小小的世家子弟一样,锦衣玉食,毫无规矩,没心没肺地蹭日子。
  那场动乱改变了所有人的生存轨迹,原本一世无忧的,却成了此时的冷漠多疑,原本放荡不羁的,却成了此时的忧国忧民。
  有趣至极,名为宿命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