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云锲

11、再生移魂

　　萧逸到的时候，韩子墨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他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看不清楚正面，只觉的他的身影笔直而骄傲。他听见声音，缓缓回过头来，脸上是萧逸熟悉无比的笑容。

　　他落地，距离韩子墨几步远，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韩子墨选的这地方正是几日前萧逸练剑之地，周围的竹子依旧凤尾森森，挺拔青翠。他站在竹林前，一身蓝衣，在一片绿色里显眼无比。萧逸环顾四周，依旧半个人都没有，只听见城墙那边有欢呼声隐约传来，那声音甚至没有护城河的水流声大。

　　萧逸沉默着，直到韩子墨完全转过身，面对着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开口。

　　萧逸只是忽然觉得这一幕无比的眼熟，两人相对而站，视线交错，之间的距离如此接近，然而同时又如此遥远。

　　萧逸看着韩子墨的眼睛，不同之前充满生气和希望的眼睛，此时黑色里面一片荒芜深沉，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眼睛是会说话的。而像韩子墨这种人，虽然演技上佳，但有些东西像他这种骄傲的人是不屑于掩饰的。

　　他喜欢耍的别人团团转，但也总是故意留些破绽让人发现。

　　其实在前世的时候，他也是如此，只怪萧逸他不懂人心不通人性，没有发现……

　　而经过那些事情后，他也并非没有改变，至少他现在发现了一些不对劲。萧逸的剑眉皱起，他迟疑的开口：“你……”

　　“我……”或许是两人之间奇怪但存在的默契，在萧逸开口的同时韩子墨也出声。两人同时张口，又在吐出一个字后同时停住。相互对视着，最后还是韩子墨抢先道：“我倒是没想到还能在这个时间上再次看到你。”

　　他熟悉萧逸，太熟悉了。

　　他敢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只有他，反过来，也是如此。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萧逸和他在20岁那年的不同。那种眼神和那种气势，并非是一个仅仅游历江湖四年的年轻人就有的，那必须是经过许多很痛苦的事情，很矛盾的挣扎后才会出现。所以韩子墨很有把握：“你也再生了吧。”如此直截了当，撕破脸皮的时候，韩子墨会比任何最心直口快的人还要直接。

　　萧逸叹了口气，他的眉头皱紧，虽没有表情，眉宇里却多了一丝萧然：“果然你也是……”

　　彼此居然都是经过决战的那一个。

　　那个月夜，那把剑，那双手，那两个人。谁都没办法忘记。

　　韩子墨笑道：“如此，当真是天意。”

　　“……”萧逸深深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韩子墨继续道：“那么，你想杀了我吗？”他歪歪头，神色天真好奇如一个无辜稚子，“你要杀了南荒教教主，终止那个计划吗？”

　　“……没用的。”萧逸沉默半天才叹息着说道。果然，韩子墨笑的越发开心了，他期待的看着萧逸，道：“说下去。”

　　“计划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这就是你的风格。”萧逸冷冷道，“从不给任何人留后路。无论是你自己，还是别人。”

　　韩子墨轻轻拍手鼓掌，赞赏而高兴的笑着说：“你果然了解我。怎么，你还是想当武林盟主？现在你不过是一介普通江湖剑客，并非有那些道貌盎然的责任，这样的你还忍心与我为敌？”

　　萧逸哑然。他果然看出来了。

　　冷心断情只有那一刻，在经过一次死亡后，人类的感情就会愈加弥足珍贵，才会更加明白生对个人对他人的意义，也才会……更加无法忘怀。

　　韩子墨笑道：“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同样的，我也知道那种心情。”他轻叹一声，声音柔和下来：“萧逸，这一世我不愿与你为敌，我也不愿再因为武林而错过你。”

　　萧逸怔然片刻，眼前闪现了几张苍白死亡的脸孔。

　　然后，他回过神，冷声道：“可是你还是启动了那个计划。”

　　韩子墨露出一丝苦笑的意味：“那可怪不得我……我来的时候，计划就已经启动了。”

　　“可是你有办法停止的对不对？”萧逸追问他。

　　“本来是有的……”韩子墨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无奈的神色，萧逸微微有些吃惊，这个男人向来无法无天自视甚高，哪里会有这样的表情。他听见韩子墨道：“可是，我的身体现在不受我的控制，我如何停止计划。”

　　萧逸睁大眼睛，之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既然他都能再活过来回到20岁，那么为什么不能有人变成了韩子墨。

　　原来之前那个人真的不是他，萧逸内心顿感复杂，说实话他是松了口气的，在知道韩子墨不是那个第一次见面喊自己大侠，告诉自己关于叶孤城的故事，说王某人必输无疑，总是笑嘻嘻的人之后。

　　韩子墨突然冷笑一声，拉回萧逸的思绪。

　　萧逸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不疾不徐的问：“我不能停止，也不会停止计划。那么，你要杀了我吗？”

　　“……”他应该杀了他吗。

　　“你犹豫了？萧逸，你到底是不忍心杀我，还是不忍心杀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他是无辜的。”萧逸认真的回答。

　　韩子墨一笑：“无辜的又如何。这天底下被杀掉的无辜人海了去了，为了这个武林你不应该现在动手吗？”他此时已经站在萧逸面前，两人面对面，近在咫尺，连对方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萧逸抿紧唇，冷冷的瞪视他。

　　韩子墨笑的非常恶劣：“动手啊，杀了我。就算不能停止计划，可是……你的师父或许不会死，唐因或许不会死，苏婉情或许不会死……很多人都会不死。你会救了他们的，只要你杀了我。”

　　“我……”

　　“你的剑都没拔出来呢。”韩子墨的声音非常温柔，眼神却已经冰寒到极点，他一字一顿的说：“萧逸，你是不是不愿杀掉那个人？！”

　　心思被看穿，萧逸神色不变，他索性点头承认：“不错。”

　　“你欣赏他？”

　　“嗯。”

　　“……你喜欢他？”韩子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知道此时他的脸扭曲如地狱里的恶鬼，眼神恶毒无比。他的占有欲是如此强烈，容不得任何人夺走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萧逸顿住，他沉默良久，最终竟微微一笑：“韩子墨，你觉得呢？”

　　韩子墨听到萧逸把皮球又踢回自己，他本该很生气的，但是韩子墨却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又恢复到以往那种漫不经心又满含邪气的样子，目光转暖，他叹息道：“我当然知道。”

　　萧逸松了口气。

　　韩子墨却又突然微扬下颌，将唇贴在萧逸的唇上，他看着对方一瞬间放大的瞳孔和猛然冰冷的脸，轻轻的继续说：“我当然知道，萧逸，你拒绝不了那样的人。前世如此，今世依然。”

　　萧逸愣住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韩子墨闭上眼，下一刻再次睁开的时候，眼里一片清澈。

　　他们两的嘴唇还贴在一起。

　　“韩子墨”眨眨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然后下一秒，他一下推开萧逸，后者往后踉跄一步站稳，紧接着就看见“韩子墨”惨叫一声，脸部表情也瞬间生动许多，他眼泪汪汪的看着萧逸：“我，我能问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萧逸一阵无言，刚才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叙述起来实在太多，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否知道韩子墨的存在。难道之前他一直隐瞒自己的就是他是移魂之人这件事情？

　　“韩子墨”眼见着萧逸沉着脸，一言不发，瞬间眼泪掉下来，他猛地扑过来扯住萧逸的袖子，哭喊着：“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我压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你要相信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我知道我们只是朋友。我，我……好吧，虽然我的确是个GAY，但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啊男神！你不要嫌弃我，我们以后还是能做朋友的！！！”QAQ

　　萧逸闷闷的想，自己怎么会把这家伙当成韩子墨呢？两人差的也太多了，难怪韩子墨刚才那样生气。（误！）

　　他见“韩子墨”还眼挂泪水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觉得十分好笑，虽然刚才对方说的话他是有听没有懂，什么给？男神？真是一如既往的疯言疯语。萧逸无奈的摇摇头，安慰他：“我没有生气。”

　　“真，真的？！”本来还一脸绝望的人，瞬间眼神发光笑了起来，看上去傻乎乎的，他怎么可能是韩子墨呢。

　　“你到底是谁？”

　　“哎……哎？！！！！”原本笑容满脸的人马上又惊慌失措起来，他皱着眉头，吃惊的张大嘴，眼神惶恐不知所措。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变的表情？萧逸想，他自己从来都缺乏面部表情，常常不知道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该如何表现，便只好一脸漠然。他见“韩子墨”如此惊慌，便知道对方并不知晓刚才发生的事情，想来也是，这应该是他最大的秘密了。

　　想及此，萧逸温声道：“不用紧张。我已经都知道了。”

　　……可是我不知道啊啊啊啊！！！！！韩子墨一口血梗在喉咙里，他的悲伤无人理解好么！只是走了一会神，怎么回神的时候自己不仅亲了男神（虽然一直想这么干啦）还暴露了！！！谁来告诉我，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逸继续用他最温和的态度道：“我已知你是移魂之人，并非韩子墨。”

　　“……不，那个。”被指出不是“韩子墨”的人无力的反驳萧逸道：“虽然我的确是穿的，但我就叫韩子墨。”

　　“……”

　　“在穿越前我就叫韩子墨。穿越后，好吧，依然是韩子墨。”

　　“……”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穿的？”

　　“……你才想到这个问题吗？”

　　“哎？”

　　萧逸叹口气，摇了摇头：“算了。至于我是如何知道的，此事牵扯良多，晚上我再细细道与你。”

　　韩子墨下意识点点头。结果萧逸说完，抬起手示意他：“那么，现在能放开我的衣服了吗？”

　　韩子墨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拉着对方的袖子还没放，他立刻不好意思，干笑着放开：“哈哈哈哈，抱歉，没注意到。”

　　萧逸似乎很是无奈的样子，他停顿了一下才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回去，等第一轮比试结束。”

　　“呃，好的。”韩子墨刚答应他，就看到萧逸直接运起轻功，越过护城河，轻松的几步轻点城墙墙壁，便轻飘飘的翻过墙头，然后……

　　“等，等等！你是不是又忘了什么？！我真的不会轻功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