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提拉苏

3、画卷

　　自跟着阿爹习字读书以来，我那野丫头的脾性倒也收敛了不少，连青莲也直取笑我真真换了个样儿，成了淑家小姐。这丫头打小同我一块儿长大，没了个主仆性子，反似姐妹，时常拿我开心。阿爹见我规矩了许多，对我也愈发宠爱，对我有求必应，连他最私密的书房也任由我随时进出，翻看自己想看的书文，还直夸我长进了。
　　阿爹早上出门办事未归，我在那院儿里溜达了几圈又转进书房去了。倒不是我真爱读书成癖，只不过觉着这书房是阿爹的心爱之地，而我是唯一能自由进出的一个，心里有点沾沾自喜的得意，觉着自己是不同的。
　　翻了翻书架上的藏书，又没了兴趣，随手摊开白纸，提了笔墨想练练字，却不知道写什么，转身往架子上找临字的帖子。正找着，呼啦一拨，书被我抬手撞翻了一地，“该死！”暗骂着，忙拾掇着弄乱的书架。正理着，忽然发现了个景蓝的方盒，虽蓬了些灰，但仍看得出其做工的精致。
　　“什么宝贝？”我边嘀咕着边动手打开了盒子。
　　里边放着幅画卷，用红色的绢带仔细地扎着。拆了绢带，抖开画卷，我顿时惊呆了。画中是一名女子，身着罗裙，巧笑倩兮，立在桃花树下。左下方题着一方小字——醉忆瑾兰，那是阿爹的字，我认得。
　　“你拿的是什么？”阿爹的话音从门边传来。
　　我一惊，失手将画卷扔在了桌案上，顿时，那摊开准备习字的笔墨浸污了画面。
　　“你在干什么？”阿爹大步冲进屋来，拣起画卷，颤抖着双手捧画轻拭，心痛，愤怒，无奈，一时间，种种表情在脸上闪过。
　　“没，没干什么，我，我写字来着。”我心虚地说道。
　　“谁让你动这幅画的？”阿爹怒道。
　　“不就是幅破画么？有什么了不起！赔你就是了！”对于阿爹第一次对我这么严厉的责怪，我甚感委屈，或许低头认错也就罢了，可现在骨子里的野性又被激了出来，不服气地顶了回去。
　　“啪”的一声，我脸上火辣辣地印下一个掌印，阿爹煞白着脸，指着我，“你给我跪下！”
　　我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着阿爹，从小到大他从没舍得责罚过我一次，即使我胡闹得再凶，他也只是对我训斥说教一番。可今日，为了一幅画他竟然打了我。
　　“跪下！”
　　我噙着泪花，倔脾气也上来了，只是直直地盯着他，也不说话，使劲儿地咬着下唇。
　　屋子里的一干下人早听见动静，一呼啦地围了过来，都给我求饶讨情地说着话。
　　“公子，饶了小姐吧，念她年纪尚小，还不懂事儿，老奴代她求公子原谅了。”秦叔替我说情道。
　　青莲这小丫头更是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地磕头请罪，嘴里直念叨“奴婢甘愿受罚，请公子放过小姐。”
　　“不许替她求情，谁若再犯，便跟她一起罚跪！”
　　“不必求他！”砰地一声我直直地跪在了地上，冷硬的石板地撞得我生疼，隐忍的委屈连同袭来的疼痛还是引得我眼里的泪水如决堤的江水般泛滥而下，但只是静静地落下，绝不哭出声来，我终还是改不了这个倔毛病的。
　　“让她跪，其他人都给回去！”阿爹愤而转身，甩袍跨出了书房。众人迫于阿爹的命令，也三三两两散开来，只剩我独自默默地跪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屋外的光线也逐渐黯淡了下去，我依旧被罚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双腿早已麻木，额头析出点点冷汗，意识逐渐迷离。
　　“小姐，您就起来吧，公子他气过了，也就不怪您了。”青莲哭丧着小脸，拉扯着我欲起来。
　　“小姐，昨儿个我抓了只黄雀儿，我带你瞧去。”狗儿献宝般地讨好着我。
　　连服侍我的下人都知道关切我，阿爹，你却对我不闻不问，阿爹你真的讨厌我了么？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体力不支扑到在地上。
　　“小姐，小姐……”青莲的惊叫声在我耳边渐行渐远，恍惚中似乎有双修长有力的大手将我抱了起来，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始终未成功，眼前一黑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