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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一阵轻微的动静之后,拓永刚出去了,还阖上了门。齐桓从浴室走了出来,出来后就坐在拓永刚的床上,再一次地打量着这间屋子。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摆在明面上,但是这里处处带着拓永刚的印记,拓永刚的床,拓永刚的桌子,拓永刚的书,拓永刚的柜子,拓永刚的……
      拓永刚,是一个刻在齐桓骨头上的名字。
      一把钥匙急切地插进门锁里,扭开了锁,拓永刚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大信封。齐桓的胸口一下子揪紧了,他知道那只信封里装着什么!拓永刚坐在书桌前,把手里的信封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齐桓暗暗祈祷,别让他拆开那个信封。没等他默念完,拓永刚就动手去撕信封了,但他的手指有点不灵活,笨拙地试了两次才将信封撕了一个小口。他定了定神,一鼓作气地撕烂了信封。从信封里掉出来几样东西,一个U盘,一个伞徽,一对陆军少校肩章。拓永刚好像一点都不关心那些东西,他急急地掏了信封里的一张纸来看,看完了那封短信,他深吸了几口气,伸的去按电脑主机的开关。
      U盘插进USB接口,8G大的U盘里只装了一个7.2M的视频文件。齐桓抄手抱胸,沉默着站在拓永刚身后,视频里的齐桓亦是对着拓永刚沉默不语。不同的是,他似乎一直在酝酿着一种情绪,他很想笑一笑,可酝酿了半天什么都没酝酿出来,以至于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滑稽。他抓了抓头皮,第N次咽下唾沫,眼睛瞥了眼时间。他重新抬头看着摄像头,眼神温柔,先前一直都找不准感觉的笑这会儿呈现得挺自然。
      “刚子,呵呵……我…尽量不让你看到这个。要是不小心让你看到了——”齐桓顿了顿,咧了个笑,“那就……对不住!不能陪你了。”
      视频放完了,屋子里静得可怕。齐桓不敢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拓永刚。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拓永刚没有任何的动作,木掉了一样地坐在电脑前。齐桓耐着性子等着,拓永刚动了,他抓起桌上的一只烟缸狠狠地往茶几砸过去,玻璃杯被打落在地,碎了。没等齐桓回过神来,一把椅子又已经招呼到了茶几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尖利刺耳。
      拓永刚大口地吸着气,早已泪流满面。
      熄灯号已经吹过很久,军营陷入沉睡。拓永刚的房间灭着灯,依稀地可以看见被他砸烂的茶几还碎在原地。团长来了又走了,政委来了也走了,营长来了没说什么,挥挥手想让人收拾狼藉的房间,拓永刚一言不发地把门关上。
      他坐在窗下,手里捏着齐桓的肩章,那是他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假的,都是假的。以往的种种,眼前的一切,统统都是假的!凭什么只凭一张盖着A大队公章的通知和这几个破东西就要让他接受齐桓已经死了的事实?原来一个人死去是件这么容易的事情,没得商量,没得准备,一张遗物处理通知,几样遗物宣告这个人从此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永远。这就是死。
      “王八蛋!”压抑地低吼着,拓永刚团紧了手里的肩章,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抑制不住地呜咽。心痛得像是要裂开,原来悲伤可以如此地具体,令人崩溃,如果不这样紧地抱着自己,他会不择手段地让自己痛。
      齐桓跪在他身前,摸不到任何东西的手摸着他的脑袋。喉咙发紧,一股股酸涩气息涌上鼻腔激得他不由自主地滴下眼泪。TMD做鬼还能哭得出来,如果现在有谁能让他抱得到拓永刚,就是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他也心甘情愿。
      拓永刚第一次见到齐桓是在4年前。
      那一年拓永刚23岁,军校毕业一年,还没到部队报到就先被安排参加了储备干部培训班,上了半年的课。等他下到部队,那一年的新兵们都快长成半拉子老兵了。反倒是他这个“空降”的排长成了名副其实的新兵。新兵就新兵吧,他不在乎这个。第一次带兵进行实弹射击训练他就让所有的人对他刮目相看,步枪、手枪、狙击枪……几乎每一种枪械他都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打出接近满分甚至是满分的成绩。跳伞就更不在话下,大学四年,他学的就是这个!从5000米到500米,没有他不能跳的高度。部队是个以实力论英雄的地方,所以他很快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他脾气不太好,从小就是一副有一说一的性子,有什么看不顺眼的都会不吐不快。说实话他没少让人下不来台,告状的人不是没有,只是领导们多数时候总会帮着他说话,“小拓年纪小,还不太懂事儿,说话直接了点儿,可他没什么恶意。当然了,他这种说话方式很影响战友之间的感情,回头我们批评他。”
      领导话说到这份上,那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只是批没批评,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小拓”还是一点没变地在眼前晃,给部队拿回一面又一面的旗子,领导每次提起他来都忍不住眉飞色舞。
      有一种人生来就是要受人关注,比别人得到更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就在那年夏天,天也像今年这么热,驻地来了个陆军上校。这在空军基地里算稀罕物,再然后,拓永刚接到命令到团长办公室去一趟。再之后,他见到了A大队的大队长铁路,拓永刚记得,算上初次见面,他前前后后总共见过铁路三次。去A大队算一次,出A大队算另外一次。
      拓永刚进了团长办公室,看到坐在团长对面的正是这两天一直在团里晃的陆军上校。
      “拓永刚?”铁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首长。”
      “我看过你的资料,我对你非常感兴趣。”
      拓永刚直视着铁路,但他没有插嘴。对方是上校,论军衔,铁路比他整整高了四级,根本就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铁路于是继续说下去,“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铁路故意没有往下说,刚才拓永刚进来的时候,他们团长还没让他稍息。而铁路又已经开始跟他说话了,所以拓永刚就一直以标准的军姿站在那儿跟铁路对话。看得出来他满腹疑窦,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讲下去。
      “你当兵是为了什么?”
      “报告首长,从小的志愿。”
      “没有目标?”
      “报告首长,穿一天军装就尽一天军人的职责。”
      “你愿意去我哪儿吗?”
      拓永刚目不斜视,“一个问题,首长。”
      “说。”
      “您那儿是哪儿?”
      团长忍不住想乐,铁路淡淡地笑了下,“陆军A大队。”
      “我是空降兵。”
      “在我的眼里兵只有合适和不合适,没有空军和陆军。”
      拓永刚看了看自己的团长,“您在挖我们团长的墙脚。”
      “脚长在你自己的身上,除非,你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方向。”
      “我可以。”
      “很好,A大队从来没有接收过一个陆军以外的士兵,你是第一个。”
      “首长……”
      “步兵的巅峰,不想试试?”
      两天后,拓永刚跟铁路一起离开了空降兵。
      临走的时候团长说,“要是不喜欢那儿,随时可以回来。”
      “您不怪我吃里扒外?”
      “别提我疮疤,小心我揍你小子。去吧,看看人家那里是怎么样的,不管怎么样,当是一种历炼吧。”
      拓永刚郑重地敬了个礼,走了。
      一路上拓永刚和铁路都没什么话,原本就是两个陌生人,加上又是上下级的关系,保持距离和沉默算是最可取的相处方式。虽然旅程略显沉闷无趣,但好在时间并不算太长,中午时直升机在A大队的停机坪上落了地。螺旋桨还在头顶上旋转,拓永刚扭头看了一眼安安然然地闭目养神的铁路,铁路像是知道他在看他似的,倏地睁开了眼。拓永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离开座位,把机舱门打开。
      铁路赞许似的微点下头,下了飞机。拓永刚提着自己的行李,也跟着下了飞机。眼前是一片开阔地,显然是停机坪,除了刚落地的这一架,还有另外5架飞机蒙看保护罩停在远处。铁路向拓永刚招了下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俩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拓永刚看着眼前与空降兵不甚相同的环境,带着点好奇。基地里的兵见到他也同样好奇,他那身空军制服也着实惹眼,拓永刚莫可奈何,空降兵掉进陆军堆里,他能有什么办法。渐渐地,拓永刚看见了楼房的轮廓,白色的墙,黄色、灰蓝色的屋顶,亮丽鲜艳。
      “喜欢这儿吗?”铁路没来由地问了拓永刚一句。
      拓永刚反应过来,说,“环境不错。”
      “跟45师比可差远了,那儿是花园式单位啊。”铁路笑着,让人捉摸不透他话里的真正含义。
      拓永刚不语,他看见一个戴着墨镜,扣一顶渔夫帽的上尉跨着大步向他们走来。啪一下,一个有力漂亮的军礼,上尉略微低沉地报告一声,“大队长。”
      铁路还礼。
      上尉似乎瞥了拓永刚一眼,拓永刚不确定,但他是打量了上尉一眼倒是确定无疑,一张黑脸板得硬邦邦的,有点凶神恶煞。
      “交给你了。”铁路指的是拓永刚。
      上尉答:“是。”
      他转向拓永刚,生硬地说,“跟我走。”
      拓永刚二话不说,跟上他的步伐。
      “晚上九点熄灯,早上六点、六点半洗漱早饭,中午十二点午饭,下午六点晚饭。简直是浪费粮食。特训期间不准私自下楼,不准外出……”
      “等一下。”拓永刚原本不想打断那上尉背书似的训导,但他有个事情得弄明白。
      “我说话不许插嘴!没有一点上下级观念!没规矩!你当这是你们那儿吗?欠收拾的臭南瓜!”上尉不带喘气地吼了拓永刚一顿,“刚才说到哪儿了?”
      拓永刚憋了一肚子火,大声道,“不准外出。”
      “我有耳朵,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我说话一直这么大声上尉!”
      上尉瞪了他一秒钟,继续上楼,“不准用私人通讯设备与外界联系,一切行动听从指挥。训练期间只有编号,没有名字。你是27号。”
      上尉说着踹开了楼梯边的一间房间的铁门,“这是你的窝,不准把它弄得乱七八糟的!进去吧!不准到处走动,记住了?”
      “是。”
      “MD一天到晚招呼你们这些南瓜,累死老子了。”
      上尉说着晃出门去,他前脚刚迈出去,拓永刚后脚就拍上了门。铁门咣地一声关上,震天响。上尉在外面又开骂了,“你个南瓜皮痒了是吗?”
      拓永刚冷哼着骂了句,“屠夫!”
      屋里只有两张铁架床和一个四格衣柜,另外再加上窗子下面的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简陋到家的陈设。窗子装的是百叶窗帘,拓永刚把窗叶扒开,强烈的太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拓永刚有种不太乐观的预感,但既来之则安之,他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等着。四个人的房间,不可能只用来装他一个——南瓜?刚才那屠夫是这么叫他来着。哼!这里是南瓜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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