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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ACT.4 ...

  •   【推开车窗,已可看见远处的小河边,柳林中,有一面青布酒旗斜斜的挑了出来。
      薛冰眼睛立刻亮了,道:“这就是卖酒的地方。”
      陆小凤道:“这地方看来很雅!”
      薛冰道:“酒也很好,好极了!”
      陆小凤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忍不住笑道:“你几时变成个酒鬼的?”
      薛冰道:“最近。”
      陆小凤道:“最近你的心情不好?”
      薛冰道:“最近老太太一直不让我喝酒,她越不让我喝酒,我就越想喝,何况……”她用眼角瞟着陆小风,恨恨的道:“自从我们上次分手之后,我就要你来找我,你却偏偏不来,我的心情怎么会好?”
      陆小凤不敢再答腔了,他知道再说下去,耳朵说不定就又会被咬一口。
      他并不想变成个只有一只耳朵的人,一只耳朵是配不上四条眉毛的。
      这地方的确很雅。小河弯弯,绿柳笼烟,尤其是在黄昏的时候,绿水映着红霞,照得人脸也红如桃花。穿过柳林,有几栋茅屋,酒桌都摆在外面的沙岸上,旁边还边边的种着几丛栀子花,薛冰忽然发现陆小凤并不是第一次来,他居然连方便的地方在哪里都知道,但刚才却偏偏装得好像连听都没有听过这地方。
      “这小子最近居然又学会了装傻,那怎么得了?”薛冰叹了一口气,这个人就像是条鱼一样,要抓住他实在不容易。也许她还应该想几种更好的法子出来对付他。
      伙计已走了过来,是个直眉楞眼的乡下人,粗手粗脚的。
      薛冰道:“你先给我们来五六斤上好的竹叶青,配四碟子冷盘、四碟子热炒,再到后面杀只活老母鸡炖汤。”其实她吃的并不太多,只不过她喜欢看——有很多人喝酒时,菜都是摆着看的。薛姑娘就喜欢看着满桌子好菜喝酒。
      伙计瞪了她一眼,突然冷冷道:“两个人要这么多酒菜,也不怕撑死你?”
      薛冰怔住,这么伶牙利齿的伙计,她倒实在还没见过。
      伙计冷笑着,又道:“女人吃得太多,将来一定嫁不出去的,你若想嫁给那小胡子,最好少吃点,否则他养不起。”
      薛冰更吃惊:“你是什么人?你认得那小胡子?”
      伙计眼珠子转了转,低下头,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薛冰听着,眼睛越睁越大,忽然噗哧一声笑了,拉住这伙计的手臂,在他耳边也悄悄的说了几句话,两个人的样子居然好像很亲热。
      这地方的客人当然并不止她一个,别的客人都看得眼睛发了直。
      这么样一个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美人儿,怎么会跟这粗手粗脚的小伙计如此熟络?他们尽管奇怪,薛冰却不在乎,那伙计当然更不在乎。
      陆小凤终于出清了肚子里的存货,板着脸走回来,好像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薛冰眼波流动,道:“马上就有酒喝了,你还不开心?”
      陆小凤冷笑了一声,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在大庭广众间,和男人勾肩搭臂的?”
      薛冰眨了眨眼,道:“男人?什么男人?”
      陆小凤板着脸道:“刚才那伙计难道不是男人?”
      看见自己带来的女人和别的男人那么亲热,没有人会高兴的。
      薛冰却笑了,悄悄道:“你真是个傻蛋,现在我跟他亲热一点,等他算账时岂非就会便宜一点了,这道理你都不懂?”
      陆小凤实在不懂,薛冰本来并不是这么样一个人的。
      这时那伙计已将杯筷送了过来,“砰”的,往桌上一摆,用眼角瞪了陆小凤一眼,嘴里嘀咕着道:“这么样一朵鲜花,却偏偏插在牛粪上。”
      陆小凤也怔住,这伙计难道吃错了什么药?薛冰正掩着嘴在吃吃的笑。
      陆小凤看着那伙计的背影,忽然也笑了,正想说什么,忽然看见一个已喝得醉醺醺的人,摇摇摆摆的走过来,一只手拿着个酒杯,一只手拍着他,笑嘻嘻的说:“我认得你,我们见过。”
      陆小凤也只好笑了笑。他的确见过这个人,好像是在谁的寿宴上见过的,他还记得这人叫孙中,据说还是个很有名的江湖人。那次这个人也跟现在一样,不但喝得两眼发直,舌头也大了。
      陆小凤有个原则,他喝醉了的时候从不去惹清醒的人,清醒的时候也从不愿意惹喝醉了的人。
      孙中忽然扭过头,直着眼睛,瞪着薛冰,又笑道:“你带来的这小姑娘真标致,就像朵水仙花一样,一捏就能捏得出水来。”
      原来他是为了薛冰来的。看见薛冰跟店伙都能那么亲热,这小子想必也心动了。薛冰红着脸,垂下了头,连眼皮都不敢抬起来。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老兄好像有点醉了,为什么不找个地方歇歇去?”他实在不愿找麻烦,也不愿孙中找上麻烦,无论谁惹上了“冷罗刹”,麻烦就不会太小。
      谁知孙中却像完全没听见他在说什么,还是直着眼,瞪着薛冰,忽然用力一拍他的肩,道:“老弟,你真有办法,今天你若将这姑娘让给我,以后你在江湖中出了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姓孙的。”
      陆小凤居然还忍得住气,淡淡道:“我不会出什么事的,你看来却快出事了,我劝你……”
      孙中不等他说完,已瞪起了眼,大声道:“我叫你让,是给你面子,你究竟让不让?”
      陆小凤只好又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不问她自己?”
      孙中大笑道:“我用不着问,我知道她喜欢我,我哪点不比你这小胡子强!”
      薛冰的脸更红,头垂得更低,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孙中看得口水都流了下来,道:“小姑娘,你跟我到那边去喝酒好不好?”
      薛冰红着脸摇了摇头。
      孙中道:“不好也得好!”他居然伸出手,拉住了薛冰的手。
      薛冰垂着头,轻轻道:“你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孙中涎着脸,笑道:“不放!”
      薛冰的脸忽然变白了,冷冷道:“你一定不放?”
      孙中道:“你就算砍下我这只手来,我也不放!”
      薛冰道:“好!”她突然出手,取出了孙中腰边的刀。
      陆小凤看见她的脸一发白,就知道不对了,正想劝劝她。但这时刀已出鞘。孙中看见了刀光,也清醒了些,】(原文,向古龙巨巨致敬)他眼中冷光一闪而过,手已用力一扭。
      薛冰的刀还没有砍下来,手却已经被孙中折弯了,孙中也已夺走了她的刀,扔在桌子上。
      薛冰忍不住痛叫一声,她自出道以来也从没受过这样的苦,也没丢过这样的脸。
      孙中的朋友本来都坐在对面笑嘻嘻的看着,此刻也忍不住变了脸色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陆小凤也忍不住一惊,他实在没想到孙中出手居然会这么快?这么狠?
      孙中的脸仍带着那种醉醺醺的笑,眼睛却已经很冷静了。他缓缓道:“小胡子,你的女人怕是很不懂规矩。”
      薛冰的面色已经白得像雪一样,她冷冷道:“你现在最好马上杀了我。”
      孙中道:“哦?”他的手一用力,薛冰硬忍着没有哼出来,只恨恨地瞧他,冷冷道:“你现在若不杀我,死的就是你。”
      薛冰是“针神”薛夫人的后代,江湖人个个给她一丝薄面,她本人也是江湖人口中的四条母老虎中最漂亮的那一条。
      她从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陆小凤也已站了起来,冷冷道:“朋友,我劝你最好放开她。”
      孙中的朋友怒喝道:“老弟,我也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其中一个人也道:“没错,现在是我们和这个女人的事。”
      孙中道:“多谢兄弟们,不过这件事诸位怕是解决不了。”
      孙中的朋友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我们也绝不后退一步。”
      孙中道:“我手里的这位,是‘针神’薛夫人的后代,薛冰薛大小姐。”
      孙中的朋友们脸色一白,勉强道:“就、就算是薛夫人亲来我们也不怕她。”
      孙中继续道:“而旁边这位,便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朋友。”
      孙中的朋友不止脸色发白,还已经发青。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退意。
      孙中静静道:“诸位还请先行离去,孙中片刻就到。”
      孙中的朋友们如遭大赦,连忙脚底抹油跑走了。
      喝酒的客人也早已被吓走。
      薛冰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也敢大放厥词……”
      孙中抬眸瞧她,他的眼睛清澈而沉稳,薛冰竟然说不出第二句话。
      孙中对陆小凤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出手的。”
      陆小凤淡淡道:“没错,江湖的朋友最忍不得的本就是这口气。”
      孙中道:“不如就在这里划下道来。”
      陆小凤板着脸道:“正有此意。”他此刻对孙中也有了一丝赞赏之情。
      孙中放下薛冰的手。薛冰的脸是雪白的,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正瞪着陆小凤,道:“你今天如果不杀了他,就不要再来见我!”
      孙中微微一笑,不言不语。
      陆小凤道:“朋友请了……”
      薛冰怒道:“怎么?你还要摆足架势等他来攻么?”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对薛冰说出自己的猜想?
      陆小凤伸手拿着薛冰的刀,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拗,“嘣”的,钢刀立刻断下一截,他用两根手指夹起了一截刀锋轻轻一弹,“叮”地一声轻响刀锋就袭着孙中面门而去。
      孙中伸手一弹将刀锋弹回陆小凤面前,陆小凤神色不动反弹回去。
      叮叮声不绝于耳,就像一首小曲子,好听得不得了。
      薛冰已经目瞪口呆,她实在没见过这样别开生面的比试——她简直听都没听过。
      刀锋射向他们面门的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上面携带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大,响声也一次比一次急。
      陆小凤的面色也忍不住慢慢发白。他的目光中也忍不住流露出一股惊愣之意,看起来他也实在没有想到孙中能坚持得那么久。
      这比试考验的不仅是眼力手力和耐力,他还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幸运。
      心稳了,手才能稳。
      手稳,才不会出错。
      但是这世间上的事就这么稳稳当当没有一丝意外?
      刀锋上带着两人的内力,它的速度越来越快,它的力道越来越重。只要一不小心被它刺进脑子里,就算大罗金仙来了无药可医。
      所以他还需要幸运。
      今天幸运不在陆小凤身上。
      孙中面色如常,他身上还带着酒味,他的眼睛却非常平静。
      陆小凤已经是第三次看到这种眼神了。
      “铮”地一声,那截刀锋再也坚持不住,在半空中碎成几块,跌落下来。
      薛冰一双大眼睛瞧着他们,忍不住道:“怎么样?谁赢了?”
      陆小凤沉默片刻,缓缓道:“你……”
      薛冰道:“我?”
      陆小凤道:“你不是孙中……你是卫铭。”
      孙中道:“你错了。”
      陆小凤道:“你这双眼睛……我决计不会认错。”
      孙中道:“我只知道你输了。”
      陆小凤的脸仍是苍白的,但他却非常坦然,输了就是输了,这怎么也掩盖不了。
      他只觉得对不起薛冰。
      薛冰眨着眼睛,诧异道:“卫铭?你说他是青衣楼的卫铭?”
      陆小凤兀自道:“霍休虽没死,却被囚在青衣第一楼里,他现在哪里都去不了。”
      陆小凤又道:“我从青衣楼里逃出来后就再也没见你,后来听到你的死讯,很是为你不忍。”
      孙中道:“霍休奈何不了我。”
      薛冰好奇的瞧他们,她的手也好像没那么疼了。
      陆小凤道:“我知道。我只是疑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霍休的阴谋?”
      孙中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整件事都是霍休一手策划的?”
      陆小凤道:“我自从知道霍休是青衣楼的楼主就开始怀疑他,上官飞燕被擒后也证实了这一点。”
      孙中道:“霍休也不会否认。”
      陆小凤道淡淡:“没错,霍休实在很聪明……但他未免也太聪明了。”
      孙中道:“聪明的人做了一番大事,也总忍不住要炫耀几句。”
      陆小凤叹息道:“所以聪明人犯的错也比普通人要严重得多。”
      气氛陷入一阵沉默。
      薛冰睁着一双大眼睛瞧他们,忽然道:“陆小凤,你还替不替我报仇了?”
      陆小凤回过神看她,苦笑道:“我第一次见他他就折断了柳余恨的手顺便杀了他,第二次见他他就将霍天青砍至重伤……你只是脱臼,实在很幸运。”
      薛冰面色也忍不住一变。她瞪着孙中,一双大眼睛里又惧又怒,大声道:“功夫高就了不起呀?功夫高就可以随便伤人了吗?”
      孙中道:“薛姑娘,我第一次见你你可就差点砍断我的手。”
      薛冰怒道:“若你不来调戏我,我又岂有这闲工夫理你?”
      孙中只是道:“你若打得过我,别说手,就是想要割我的脑袋孙某也绝无二话。”
      薛冰恨恨瞪他一眼,陆小凤叹着气抚上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接了回来。
      薛冰轻呼一声,咬牙道:“陆小凤,你也不会给我报仇了,是也不是?”
      陆小凤眨眨眼,微笑道:“难得遇见,不如交个朋友。”
      薛冰跳起来,狠狠地咬上陆小凤的耳朵,陆小凤连拦着她都不敢。薛冰满脸通红,跺着脚,冷笑道:“好!你不帮我报仇,就别怪我把仇报到你头上。”
      陆小凤成心装傻,薛冰也没法子。
      陆小凤苦笑着,对孙中道:“我算不算无妄之灾?”
      但他又能怎么办?上官丹凤这样的大美人卫铭都能下得去手,更何况是薛冰呢?
      如果卫铭只是个普通人,薛冰出完气就没事了,可问题是卫铭武功之高陆小凤至今没探出深浅,就连霍休也着了他的道。
      他的立场又犹如夜晚林间飘渺的白雾一样让人望不真切。
      绣花大盗的事也需要他帮忙。
      他只希望他们两个能大度一点,将这件事一笑而过。
      他想岔了。
      薛冰如果会妥协,那她就不是薛冰了。薛冰瞪着眼睛,大声道:“好,你功夫高,我打你不过。但你也千万不要得意,十年二十年,我总能把你打到跪地求饶。”
      这句话陆小凤也曾在阎铁珊嘴里听到。
      孙中不说话,只是将视线轻轻移到他后头,酒店的伙计端着酒菜就站在门口瞧他们。
      那伙计端着酒菜酒菜送来,重重的将酒菜往桌上一摆,冷冷道:“仗着功夫高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也不知羞。”
      薛冰嫣然道:“对,你跟他们两个臭男人都不一样,还是你讲理!”
      陆小凤沉下脸,冷冷道:“调戏小姑娘总比仗着轻功高偷听别人讲话来得要脸。”
      那伙计还要说什么,就见陆小凤突然道:“你要去哪里?”
      薛冰凝神一看,孙中已走到酒店门口。
      他什么时候走的?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陆小凤大声道:“有一件事,你能不能帮帮我?”
      孙中一言不发,径自走入茫茫的夜色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ACT.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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