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底梦》林尔

14、第十四章 风波

　　当夜是绿央值夜。穆青鹭本想留着绿意，直觉上她觉得绿意绝不会对她有半分隐瞒，但转念一想，穆青鹭又觉得这件事最好还是问绿央，毕竟绿央才是府里的家生子儿。

　　约摸着外面上夜的婆子都睡下了，穆青鹭才试探着喊道：“绿央，你睡着了没？”

　　绿央马上回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紧接着便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听着像是绿央在穿衣服。果然，一会儿绿央便擎着烛台过来掀了帐子：“姑娘要喝茶么？”

　　穆青鹭皱了皱眉头：“这会儿工夫喝什么茶？你过来，今晚就在我床上睡了吧。”

　　绿央倒是没有丝毫犹豫，一面为穆青鹭掖被角，一面柔声笑道：“那奴婢这就去抱铺盖来，就在床榻脚这睡了吧。”

　　穆青鹭拉住绿央，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你上来，咱们俩用一床被子就行。”

　　绿央也没有过多推辞，掀了被子一角便钻了进去，被子里马上就有些寒凉，穆青鹭不禁打了个哆嗦，瓮声说道：“绿央，你身上怎地这么凉？可是你的被子不够暖和？”

　　绿央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往外挪了挪，尽量不碰到穆青鹭，只柔声笑道：“姑娘可是又睡不着了？今儿个早起奴婢就瞧见姑娘的精神头有些不足，料想定是姑娘昨夜没有睡好。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明儿个回了太太，给姑娘请个大夫回来瞧瞧。”

　　穆青鹭心下有些好笑，她哪里是睡不着？要不是为了多了解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她现在早就去会周公了。

　　“绿央，我是有事要问你。今儿个二姐姐说什么我原是和她一样的人，我怎么想都不明白，我是嫡出，她是庶出，我哪点与她一样？”

　　绿央身上不知道用了什么香，幽幽地直往穆青鹭鼻孔里钻。穆青鹭素来最讨厌各种香粉、香水的，这会儿便别过脸去，只闷声一个劲儿地催问：“绿央，你倒是说啊！”

　　她听到绿央的呼吸有些急促，便疑惑地问道：“绿央，你怎么了？可是二姐姐的话有什么不妥？”

　　那绿央似乎是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道：“姑娘可别听二姑娘浑说！二姑娘就是那么个脾气。姑娘病着的时候，张大人家的小姐只不过说二姑娘比不得大姑奶奶稳重，二姑娘便当众摔了茶碗，好一阵闹腾，回来还大病了一场。可见二姑娘的脾性有多大。”

　　顿了顿，绿央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原先大姑奶奶在家的时候，二姑娘还说她与大姑奶奶是一样的人呢。大姑奶奶可没有姑娘这么好性儿，当着丫头的面儿就训斥二姑娘，好让她知道嫡庶尊卑。姑娘但凡有大姑奶奶半分脾性儿，今儿个二姑娘就别想落得好儿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如此说来，这穆青鸢还真是暴脾气，今日算是已经得罪了她了，日后肯定还有得麻烦呢。

　　只是，为了教训璎珞生生弄断了那只琉璃手串，多少还是有些可惜了。

　　穆青鹭翻了个身，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一些，又轻声问道：“绿央，今儿个那些琉璃珠子你可都收好了？”

　　她屋子里的财物一向是绿央管着的，绿央最是细心，管理财物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姑娘放心便是，那些珠子奴婢都好好收着呢，只是有一颗珠子磕坏了，总是有些不美。”

　　主仆两个絮絮叨叨说着些家常，不知不觉便睡去了。

　　第二日清晨，穆青鹭刚刚梳洗妥当，正准备去徐氏那里请安，便听到外面一阵吵嚷，紧接着小丫头绿萝便急匆匆地掀了帘子，冲进来嚷道：“姑娘不好了！”

　　穆青鹭眼皮一跳，心下不悦，这又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总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绿央看着穆青鹭的脸色不好，便指着绿萝呵斥道：“有什么事儿你不好好地说，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绿萝是知道绿央的脾气的，最是和软不过的，便只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一手指着外面说道：“姑娘快去太太那里看看吧，大章姨娘正在那里寻死觅活的呢！”

　　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事儿！穆青鹭腹诽一句，忙带着绿央去了正房。

　　还没进徐氏的屋子呢，就听到里面一阵哭天喊地：“太太这是不给我活路了啊！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太太，竟惹得太太发这么大脾气，禁了鸢姐儿的足不说，还要磋磨我身边的丫头！”

　　这话竟是在指责徐氏严苛了，穆青鹭冷笑一声，也不用绿央打帘子，自己掀了帘子便进去，只见徐氏正坐在炕上抹眼泪，杜妈妈侍立在一边，对面的椅子上坐着大章姨娘，正拿着块帕子往脸上抹，银杏并大章姨娘的心腹丫头翠儿一左一右站在大章姨娘身边，都弯着腰轻声劝解着。

　　穆青鹭先是给徐氏请了安，又朝着大章姨娘淡淡地说道：“姨娘这是怎么了？在外头儿就听见姨娘吵嚷，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姨娘也不怕丫头们看着笑话，娘为着家事每天要操多少心，姨娘不说为娘分忧，竟还一大早就跑过来闹腾！这可是你身为妾室应守的本分？”

　　大章姨娘兴许是没有想到穆青鹭小小的年纪竟然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便有些愣怔，待回过神来，原还有些委屈的脸色立马就变得充满嘲讽：“鹭丫头好厉害的钢口儿！倒不愧是一小儿养在老太太身边儿的！”又向着徐氏说道：“太太好福气，倒得了个好姐儿，比不得我命苦，做了人家的偏房不说，好不容易养了个丫头，还被太太挑唆着老爷禁了足！”

　　穆青鹭有心要杀杀大章姨娘的威风，便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大章姨娘的脸上：“姨娘这话忒不知好歹了些！你不过是半个主子罢了，竟敢污蔑娘！二姐姐自己犯了错，被爹爹禁了足，你不说反省一下自己平日是否有好好教导于二姐姐，竟还把脏水泼到娘身上！可见爹爹昨日的处置很是公正，姨娘身边的丫头很是该教导一番了，省得被姨娘给教坏了，也跟着姨娘一样的行事，眼里没个尊卑上下！”

　　一巴掌下去，倒震住了屋子里的人。

　　半晌，徐氏才招手喊穆青鹭过去，拿起穆青鹭的手细细摩挲着，温和地笑道：“好丫头，倒不枉我疼了你一场！只是，你究竟还太小了些，往后这种事倒不用你出面，没得为这起人生气！才刚那一巴掌打下去，你的手可弄疼了？”

　　穆青鹭也顺着徐氏的话应了是，徐氏便轻声问着穆青鹭的起居，两个人说说笑笑，竟是将一旁的大章姨娘没放在眼里，只把大章姨娘气得七窍生烟，一甩帕子，也没打声招呼，拔脚就走！

　　穆青鹭还要上前理论一番，却被徐氏给拉住了：“好孩子，你今日已经是给了她教训了，这事你就别管了。你爹爹这会儿去校场了，她要闹，也得等到你爹爹回来。横竖还有一天时间呢，咱们且先不必理会。”

　　等晚间穆歳阳回府，大章姨娘果然好一番闹腾，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竟哄得穆歳阳答应不再禁穆青鸢的足，穆青鹭听说了也只得感叹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

　　半夜时分，红杏馆又闹腾起来，一会儿工夫，便有人来葵香苑秉了徐氏。正房这边也立马热闹起来。

　　穆青鹭觉轻，迷迷糊糊中感觉到美人榻上的绿意起身，又听到似乎是绿央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只听到“流了很多血”、“去请大夫”几句话，一个激灵便醒了，拉起帘子探身问道：“绿意，外面出什么事了？”

　　绿意点了灯，绿央进来将穆青鹭重又按回到床上，柔声笑道：“姑娘且睡吧，是红杏馆的大章姨娘出了事，说是晚上跟老爷闹腾一场，大章姨娘便渐渐有些精神不足，才刚有人来报，说是大章姨娘身下见了血，怕是小产了，太太已经着人去请大夫来了。方才秋月姐姐来嘱咐奴婢们经心些，万万不可吵醒了姑娘，倒没想到姑娘却醒了。”

　　这会儿穆青鹭已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了，只觉得心里发寒，背上却一点一点渗出冷汗来。

　　她是看过现代很多宅斗小说的，虽然徐氏为人温和，但是穆青鹭不相信徐氏会没有一点手段。大章姨娘过来正房大吵大嚷，徐氏就算再怎么和善，恐怕心里也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怨恨吧？徐氏会不会因为今日的事对大章姨娘下手呢？

　　穆青鹭越想越怕，不由自主就揪住了被子。

　　绿央瞅着穆青鹭的脸色不大好，以为穆青鹭是被吓着了，不由得好一阵自责，只扶着穆青鹭躺下，又示意绿意吹了灯，自己却去抱了床铺盖，在床榻脚上歇了一夜。

　　穆青鹭一夜没有睡好，翻来覆去脑子里净是些稀奇古怪的梦境，一会儿是躺在病床上，一会儿是看到大章姨娘身下流了很多血，天亮的时候人便有些迷糊。

　　绿央拿手探了探穆青鹭的额头，不由低声惊呼：“好烫！”

　　穆青鹭这会儿头沉得很，也不去理会绿央了，人晕晕沉沉的只想睡，只答应了一声便昏睡过去。

　　绿央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绿意镇定，自己过去正房那边秉了徐氏，徐氏才从红杏馆回来，也顾不得歇息了，打发了杜妈妈就去请大夫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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