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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月光 ...


  •   白月光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又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那晚若风说要出去办事,我便一个人去看望父母。一路上天黑得像一张欲哭无泪的脸,惨淡的没有一丝星光,黑暗似乎是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人的心,网绳嵌进肉里,愈勒愈紧,让人觉得不安。我加紧了脚步,走到家门前轻唤几声,无人应门。我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翻包寻着钥匙,脑中像有一枚定时炸弹“滴滴滴”的,响得人心烦意乱。钥匙捅开门的一刹那,炸弹炸开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糜烂的血光,黏稠的血腥味撞在鼻子上摧毁了所有的思维神经。母亲倒在桌子旁,狠狠的瞪着浑浊的眼珠,气息已绝,身旁淌着大滩的鲜血,看不清伤口的位置。父亲手里握着菜刀倒在母亲旁边,显然也已经撒手人寰。汩汩的鲜血汇在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上放出冷艳而诡谲的光。如一把巨大的针头刺入我的头顶,痛得我想要大叫,却又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怎样也发不出声响。这把巨大的针桶不断的吸走我的精神我的灵魂我的思想,瞬间的晕厥淹没了身体里所有的神经,最后只记得自己的意识如窗外的月光般苍白。

      若风,我还以为我们能不同于别人,我还以为不可能的不会不可能。

      我叫王月,平凡亦如自己的名字,从小到大我就是个平凡似尘埃的孩子。我不漂亮,成绩一般,若不是有一双作高干的父母,似乎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二十多年来,我一直顶着父母的光环,上最好的学校,做最得意的工作,衣食无忧——这样的生活我已十分满足并有几分骄傲。唯有一次自卑,就是遇见若风。认识他是在大学,那年迎新晚会,他站在舞台上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磨旧的牛仔裤,敞开的领口隐约露出分明的锁骨,肤色苍白颧骨突出,眼神清澈却深情似井,寂寥的追光下显得愈发清瘦忧郁——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男孩。台下很多女生的目光都为之燎燃,我亦不免俗。然而我的喜欢也只是看着耀眼的他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心却低到了尘土里又在尘土里不声不响的开出了花。平凡如我,若风的目光怎会为我片刻降临。

      由于父母的关系,学院老师对我格外关照,经常把我调到学校关键部门组织工作。一次要求整理助困生资料,我在万千申请表中一眼就看到了若风的名字。那美丽的两个字不知被我多少次无意书写在笔记本上,书后面,墙上,玻璃窗上……如今出现在这里多少让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光鲜的他永远都是属于鲜花掌声的。就在那一刻我对若风的暗恋又油然增添了一丝母亲的光辉,就像《半生缘》中翠芝看到叔慧穿着背后破洞的毛衣只敢倚着墙站立时发誓说:“我以后一定要对你好”。怀着忐忑激动的心情拨通了他留在申请表上的电话,通知他来办公室核实信息。那是我和他的第一次对话,他的声音好听如落叶飘零,多少年后这样的声音还在我心里轻轻然的回响。

      自那次以后,我总是有事没事的找各种理由把若风往团委办公室叫,有时是组织排练节目,有时是整理新生资料,偶尔也会让他帮忙带宵夜,若风个性温良,很少推辞,何况那时我们已熟络如朋友。一次若风带来一个叫阿北的校外男孩,头发略长,乱乱的堆在肩上,浑身散发着浓郁的烟草味让我微微皱眉,我喜欢观察人的手指,若风的手指干净而修长,而阿北的却很粗糙,指甲里有常年淤积的污垢,显然不是有很好卫生习惯的人,但碍于若风的面子我也只好笑脸相迎。然而阿北的态度却很冷淡,尽管我一再警告自己要压抑住对他的反感。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明白阿北对我是多么的厌恶以致恨之入骨。

      “若风怎么会喜欢她,她长的还没有我漂亮。”

      “是啊,唱歌也不好听,除了会帮老师做事还会干什么?”

      同学少年都不贱,只是寂寞不甘。关于我和若风的流言在学校里传得满城风雨,然而我不得不承认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每天早上若风都会把一瓶温度刚刚好的牛奶塞进我手里,并一脸笑意的看着我全部喝完。晚上没有课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轧操场,偶尔会去报告厅里看免费放映的电影,冬天的夜晚我们会共同分享一块热腾腾的烤红薯,甜甜软软的烫一烫嘴,然后看着对方唏嘘的狼狈样子放声大笑。那时我常常在听萧亚轩的歌:“最近我和你都有一样的心情,那是一种类似爱情的东西。”幸福来的太突然,像是有一块巨大的馅饼朝我砸下来,我却措手不及到不知该不该接,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块馅饼砸的我头破血流惊悸一生。我对若风抱以百分之百的喜欢与爱恋,而若风对我的感觉却似乎若即若离。有时他仿佛很在意我,有时他的目光却很飘忽,天边风光身边的我都不在他眼中,他的眼中藏着什么我从来都不懂。

      直到我20岁生日那天,我一个坐在空荡荡的包厢里,等着若风来和我一起庆生,我点好了蜡烛,看着时钟一圈一圈的走,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我以为若风不会来了,当指针即将指到12点的一刹那,我为自己点了一首歌:“oh my pretty pretty boy Ilove you,I do, pretty pretty boy,I am waiting for you.”泪水划过的一瞬间,若风夺门而入一把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月儿,我们在一起吧。”

      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若风,如果没有你,没有过去,我不会有伤心,但是有如果还是要爱你。如果没有你,我在哪里又有什么可惜,反正已经来不及,反正已丢了自己。

      我的天空,星星都暗了。

      自那天起,若风与我告别,说他想认真的对王月好,我的心就像被捣碎的蒜泥,辛辣酸痛,泪盈于睫。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软弱,我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但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我爱若风,不相信还会有人爱他比我多。

      从前我叫张艺北,6岁那年父亲患上白血病,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是从那时候起,我知道母亲不爱父亲,一点都不爱,她任凭父亲在病床上进行生命倒计时而去和其他男人私会。那时的我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动物,呆呆傻傻的坐在父亲的病床前,一坐就是一天,亲眼见证了健硕的父亲一点一点消瘦下去。而母亲却用父亲单位捐款得来的钱买了一件当时很奢侈的皮大衣。父亲辞世前唯一的遗愿是希望母亲将来不要给我改姓。

      一年后,母亲与一个姓李的商人结婚,那男人除了钱什么都没有,连生育能力都没有。我还记得母亲当时讨好的对那个男人笑:我是你的,儿子也是你的。从此我改名叫李艺北,但是我宁愿告诉所有人,我叫阿北。

      不知是否因为自小见证了母亲的薄情,我一直对女性抱有深深的不信任,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母亲再婚后我去读了寄宿学校,学费都是那男人出的,因此上学时我的心情一直很纠结,更别提好好读书。直到遇见若风,他是我高中时的同学。若风的样子很清秀,平常不太爱说话,很有女生缘,但他似乎一直对这些事淡淡的。不知是因为他长相漂亮还是因为他同样是单亲,我对他格外有好感。一次放学后,我照常推车往宿舍走,突然听见男厕所一片骚乱,拳脚声夹杂着打骂声。

      “鼻子长得正了是吧,老子今天偏要给你打歪。”

      我一直都是好事者放下,扔下车便去凑热闹。扒开人群一看,是若风躺在地上,鼻子上都是血。我已记不得当时的想法,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几脚踹开了周围的人,结果是我和若风被按在一起挨打。那时的夕阳真的如血般红,让我误以为我俩的血溶在了一起,流到了天上。终于那帮崽子打累了骂够了,提了提裤子走远了。我抬头看了看躺在旁边的若风,他也在看着我,鼻血还在不停的流,有气无力的向我展开了一个苍白的微笑。我的心咚的往下一沉,顾不得自己一身的伤,背起他就往宿舍走。那时我虽说有182cm,就算若风瘦一点也是个高高大大的大男孩,但我就这样背着他往宿舍飞奔,浑身充满了力气,好像背上背负的是我的整个世界。

      回到宿舍,我把若风放在床上,自己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床上的若风仿佛已经睡着了,睫毛卷曲投下一片笑笑的阴影,脸上的表情甜美无邪如婴儿。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若风比女孩子还要秀气。我用热毛巾帮他把脸擦净,又去擦他的手,这个过程中他一直闭着眼。过了一会,他的鼻血又流了出来,我看着那鲜红的血液,突然心跳加速,浑身热血沸腾,如同本能般的吻了上去,从他的鼻子一直吻到嘴唇。若风似乎也有了感觉,不但没有拒绝反而紧紧搂住了我的脖子,我像得到了肯定和鼓励似的继续热烈而深情的吻他,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天堂的微光。那晚我们缠绵了一夜,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吻,和顺窗子流泻下来洁白如玉兰的月光。

      我曾一度天真的以为,若不是没有王月,我和若风真的会走向地老天荒。后来我才知道,王月的角色如同炮灰,没有她也还会有别人。

      那天他告诉我,他要去给王月过生日,并向我摊了牌。我像疯了一样撕扯他的衣服,把他往床上拖,想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将他留住。若风紧紧抓住我的手,眼神平静如水,说:阿北,还是算了吧,这样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我像一只断线的木偶瞬间软了下来,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若风穿戴整齐。他即将出门的那一刻,我重新把他拽了回来,他的表情充满了不解,甚至是不耐烦:你还要怎样?

      我扯开他的衣领,点燃一根555在他的胸口上狠狠的烫出一个“北”字,若风没有挣扎,就像当年我吻他一样,甚至连叫都没叫。

      “你走吧,但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我的世界像是用积木搭建很久的城堡,好不容易刚刚稳固,只因地基的突然断裂而瞬间坍塌。我压抑了好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对着门大喊了一声:“若风!我%你妈!”

      后来他和王月结婚,靠着王月父母的关系混得了一官半职,收入稳定。我以为这才是他的本质目的。若风从小就没有父亲,跟着母亲生活捉襟见肘,或许,他穷怕了。而我就这样淡出了他的生活,直到接到了王月母亲的电话。

      王月的母亲在当地是呼风唤雨的领导,她在电话里跟我说王月和若风结婚快一年了,而王月却丝毫没有怀孕的迹象,她说已经派人调查到我与若风的关系,猜想一定是我影响了若风对王月的感情,所以希望我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要与若风联系,当然她会给我一笔可观的财产,否则别说是我,连若风也会在这里永无立足之地。一股无名的屈辱感在心头盘踞,胸膛被仇恨的烈火灼烧的疼痛难忍。为什么我爱的人都会离开我为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还要被人赶尽杀绝?我恨这个世界!我恨所有人!于是那天晚上,我骗若风来酒吧喝酒,他的酒量一向不好,称他半醉半醒之间偷走了他腰间别着的钥匙,举起屠刀杀向了王月的父母……

      当一份感情就此结束,当一颗心注定要荒芜,我们的爱若是错误,愿你我没能白白受苦,若曾真心真意付出,就应该满足。

      隔一程山水,你是我不能回去的原乡,与我坐落于光阴的两岸。彼处桃花盛开,绚烂漫天凄艳的红霞,你笑的清浅从容,而我却仍在这里守望。落英如雨,印证我佛拈花一笑的了然。爱,如此繁华,如此寂寥。阿北,知道与你的缘分只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只是我回首来时路的每一步都走的好孤独。

      你行刑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亮的我睁不开眼睛,我在铁门外抽着你常抽的烟,听见“砰”的一声……我抬头逼视太阳,直到眼睛酸疼,用手拼命的揉,揉下大把泪水,白寥寥的日光倾斜下来,在皲裂的大地上践踏出一片赤裸裸的疼痛。难过的潮水汹涌而来,瞬间将我淹没,我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摸着胸口那个丑陋而诡异的伤疤浑身抽搐。

      我知道我们的感情是不能被原谅的。然而我们既没有远走高飞的能力,更没有生死相依的勇气,至少我没有。阿北,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然而我爱你,爱到你走后的每一天,思念就像一群带毒的虫子撕咬我的心脉,以至于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格外疼痛难忍。王月走了,走之前狠狠的掴了我的耳光,然后头也不回,我知道那是我欠她的。我以为我会哭,可是我没有,那时我才明白我的眼泪全给了你,它再不会为别人奔流。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感情在这个国度会遭到质疑,甚至有时我们比所谓的正常人更懂得爱。就像有时对于一个异性,你并不晓得你对Ta的感觉出于友情还是爱情,比如我和王月。而我们却清楚的了解,爱上了便是爱上了。

      我的生活一如既往,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去上班,礼貌得体,微笑莞尔。然而我的心却不再会为任何人多跳一下。除了想你之外,我的一切都很好,只是想你的时候还没有做到波澜不惊。后来我又遇见很多人,像你的发,像你的眼,但却都不是你的脸。深夜霓虹灿烂,我常在酒吧宿醉,闭上眼睛你的面容又出现在眼前。为我打架浑身是伤的你,深夜送我去医院的你,和我一起插科打诨的你……那么爱我的你终于在我的生命里永远缺席,我想是我错了,我以为我们都可以过上平凡人的生活,娶妻生子,柴米油盐。

      我起身离开,光阴的两岸,天依旧明亮,风依旧分明。

      仅以你匆匆消逝的一面,足够我享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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