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天狐仙》书香扇

85、第81章 黑暗竹林

　　闯过异兽地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连片黑竹林。

　　之所以称它为黑竹林，是因为这里密密麻麻地都是黑色的竹子。说秀雅也不秀雅，说高大也不高大，只是半大不大地挺立在那里，摇着半短不长的叶片，几分凄冷，几分冷肃，几分诡异，黑压压地一片，只看的人心如沉海。

　　“这幽冥客栈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呢。”我几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对于这幽冥客栈地主人有种咬碎了吞进肚子里的冲动。

　　“真是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鸾音也在一旁咬牙切齿地道。

　　小春休息够了，此刻正拿着他的新棒槌严阵以待着。

　　连青墨也微微敛了笑容，颇有几分高深地看了一眼这黑竹林。半晌，嘴角又勾起一道若隐若现的笑容来，看着眼前这一切，眼中变幻莫名。

　　此刻，周围的一切依然很黑，暗沉沉地没有一丝光亮。但已经能够隐约看到一些事物的影子，我之所以能够在这样黑暗的情况下也坚定地认为那片竹林是黑色的，就是因为那些叶片太黑了，简直比浓墨还黑，竟黑的隐隐泛着黝色的光。

　　伸手一抓，仿佛连手都会被染黑般。

　　萧飒的风刮过，荡起一整排的竹林，黑色的竹节微微弯曲，漾起一片波纹。沙沙的声音，随着风来而起，摩挲着叶片，抖索着躯干，仿佛在轻轻呻吟。

　　刚刚走进，往回一看，就再也看不到刚才的来路。

　　四周，场景变换莫名，顷刻间，就已经让人找不到方向。空中飘浮着无数黑色的竹叶，随风起荡，速度不快地旋转在人周围。隐隐有黑气浮现，悬于半空，带着森森阴气，让人看的骇然不已。而那枝节相碰的声音却显得尤为刺耳，好似长相怪异地老者蹲在那里细碎地叨念着什么，声音很小也很低，却透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波谲云诡的气氛不知不觉地弥散开来，让每个人都如临大难般戒备起来。

　　仍然是青墨在前，小春和我在中间，鸾音断后。

　　现在的我自然不能再使用伏羲琴了，而是改拿弯月刀在手，全身警戒，汗毛根根倒竖。

　　要说害怕也不是没有，但是却是很少的。毕竟跟着青墨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多了去了，哪能就被一片小小的竹林而吓到呢？可是也是这么一片小小的竹林，却拥有着一种压抑人心的力道，只让人从内心感到发憷，好似真的来到幽冥地狱一般。

　　青墨走在前面，一身白衣很是醒目。相反，鸾音和小春直到现在还是脏兮兮的模样，一眼瞧去就是一团黑，我还能将他们与那些竹子区分开来，也着实不容易。

　　当然，如果可以，我现在更想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我正在那里异想天开着，却看见前面的青墨突然就不动了。驻立在原地，脚尖微碾，眼睛细细地眯起来，侧耳仔细倾着什么。

　　只隐约听见一声利器袭击而来的轻响，眸中寒光一闪，墨玉箫轻挡，终是将那一道暗器反射而去。

　　“快趴下！”

　　厉声急吼，白影一闪，已经翩然来到我们身侧，顺手挡过无数飞来的暗器。

　　我下意识地趴在地上，场间，鸾音和小春却已经挥舞起了武器，纷纷抵挡起来。

　　我惊疑地看到，那作为暗器袭击我们的却并不是刀刃，而是那一片片看似柔韧的竹叶！在人间，听说那些武功达到一定层次的人就可以飞花摘叶，杀人于无形，尽管只是一片柔韧的叶子也能让人顷刻毙命。这样的事情在天界自然称不得什么，只要是仙，几乎都会这么一门功夫，只是那些叶片也要不了仙的命，飞花摘叶的奇闻到了仙界就是小打小闹的一种玩意儿。

　　可现在不一样！这些东西可都真实要命的，夹着幽冥之气的竹叶片打进身体里，可是能够让你受伤流血不止的。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叶片完全是自动发起的进攻，根本无人操纵。

　　正想着，那些刀叶却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如潮涌般向我们一一射来。顷刻间，已经是铺天盖地的寒光夹着黑气凌厉出击，人尚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一波接着一波的黑竹暗器打的措手不及。

　　青墨的白衣不住翻腾，脚步不住移动，身形变幻如虚影，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只看到一片白影闪过，听到利刃相触发出的清脆声音，那些袭击而来竹叶刀就已经被他挡下了一片。

　　一旁的小春和鸾音也毫不含糊，挥剑旋转，只听得乒乒乓乓的声音接连不断，带着突然涌起的狂风，使得气氛更加紧张起来。

　　我本来是趴在地下，却突然发现身后也传来不寻常的声音。

　　我瞪大眼睛，却更加吃惊地发现，那些硕大的竹剑凭空而出，每一支身上都闪耀着黑色的寒光，一支接一支，看的人惊心悼胆。

　　来不及过多思考，我只有挥舞起弯月刀，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

　　这些暗器太浓密，根本就毫无间隙可多，不过顷刻，身上就已经挂了诸多伤口，但是却依然不能放松一刻，只要一放松就会被那些无止境的利刃所吞没。

　　可是即使这样也不能再坚持多久了，力量越来越薄弱，神色越来越疲惫，几乎一天没有休息了，现在所感觉到是前所未有的倦怠，可是却不能放松警惕，只能捏着手中的刀，不能挥击砍伐。

　　这是一种车轮战一样的战术，但远比车轮战要来的可怕许多。车轮战毕竟还有结束之时，此时，那些武器袭击而来，却是一种没完没了的架势。就地取材，植物自己攻击，飞叶做刀，竹节做箭，源源不断，怎能抵挡？

　　由于攻击太多，太密，太快。我们却连说话相商的时间都没有。

　　“小心！”猛然间听到小春低吼一声，黑影朝我奔来。

　　闷哼的声音响在耳畔，我眼睁睁看着小春将我推开，硕大的竹箭刺入他后背，鲜血顿时喷了我满脸。

　　我惶恐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却看到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冲我眨了眨，紧接着伸出手里的棒槌又挡住一根横插过来的竹刃。

　　“小琴，你不要分心！”黑暗中，听到他这样对我说道。

　　我愣了愣，又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弯月刀。

　　却还是口气颤抖地问道：“小春你没事吧？”

　　小春毫不在意地一笑：“我是鬼，能有什么事？”

　　我却还是觉得心下难安，是鬼就不会有事吗？我心下揣揣如鼓。

　　“该死的！”鸾音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平地一声巨响。

　　原来是鸾音将强大的法力轰然而发，使得周围具是一震，也减轻了好一波攻击。但即使这样没有缓解多少时候，不过一会儿那些暗器又再次袭来。

　　真的是接连不断，没完没了似的。

　　看的出小春已经是在勉力支撑，青墨那边一直没有出声，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青墨，出口在哪里？”风中，我狂吼的声音显得那样渺小。

　　过了很久，仍然不见青墨回答，我只觉得心越来越下沉。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一片白衣飞逝而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却更坚定起来。

　　须臾，只看到在那万千黑刃之中，青墨的那一身白衣显得尤为耀眼。不停地穿梭于黑竹林间，脚踏在竹叶之上，身形如闪电，快速地来回奔波，似乎在划弄着什么方阵。

　　来来往往，脚踩过一片片的土地，墨玉箫轻点，一个透明的八卦阵就若隐若现起来。我心中一阵恍然，果然又是玄术，才会这样变化奇妙，这样不可思议。

　　但这布阵之人也实在太高强大高妙，竟然将一切设置的这样隐秘完美。机关不断，而破解之法却难以寻找。

　　刚刚青墨一直不出手，只是在寻找破解的办法。

　　如今，可算是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办多了，直接动手破坏，雷厉风行，一点也不含糊。

　　每手必毁在关节骨上，犀利无声，绝不浪费一点一滴的力量。静昧无声，犹如一个玉面罗刹般，持箫而攻，脸上依旧秀气文雅，却隐隐显出几分煞气来。走过的地方，不予余力地，将所有构成机关的头骨都一一掐断，破坏，动作虽优雅，却带着一种势不可挡的凶煞。

　　不一会儿，那些竹刃就渐渐退去了身影，也不再那样源源不断地攻击而来了。

　　场间，似乎一下子连风都静止了下来。

　　青墨微微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似是欣慰一笑，但隔的太远，我没有看清。

　　我只是快速地扑向小春，去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小春却已经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了，满脸灰败，只咬牙硬撑。

　　我看着他流出的血已经完全呈现黑色，背上还插着那截黑竹剑，深深地插进肉里，看起来怵目惊心。

　　“小春，小春，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你这个笨蛋鬼，干嘛要扑过来？”我哆嗦着嘴唇，抱着他，害怕不已。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挛缩起身体，不停地打着颤栗，好似全身都泡进了寒潭之中，冷的吓人。

　　我霎时着慌起来，小春的身体从来不会这样冷的，即使是鬼，他身上也永远有种暖暖的温度。更何况，他是鬼啊，怎么会害怕冷呢？

　　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的。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渐渐的连眉梢都起了一层冰粒子，身上的黑血也一起被冻结起来，连身体也越来越透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慌乱地抱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不是都一样受了伤？为什么他会这样严重？”鸾音说着，蹲下身子，手指摸了摸小春的额头，神色严肃，“好冷的温度，这分明是中毒的征兆。”

　　我惊疑：“中毒？怎么会？我们也受了伤，为何不见中毒？”

　　鸾音摇摇头，神色间一派沉郁。

　　“那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是鬼！”青墨的声音远远传来，黑暗中，他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黑炎竹身上所带之毒，只对鬼有效，对其他界的人却并无干扰。”

　　“黑炎竹？你早就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的声音倏然拔起，带着一股不可名状地尖锐。

　　他一怔，睫毛不明地垂了下来，又若有似无地笑了：“就算我说了，就能避开一切吗？”

　　他的神色那样淡漠，明明是在笑，口气却透出淡淡的嘲讽。

　　突然间，我觉得我错了。心口似划过一道口子，生生的疼，我竟然连他轻易的一个不高兴，也会觉得疼痛难忍。

　　他说的没错，即使说了，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不能避开一切。而我刚刚在做什么？是在埋怨他吗？他拼死拼活地救我们，我却在那里埋怨他吗？我霎时全身如浸冰窖，连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

　　“那要怎样救他？”隔了很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不可闻地问道。

　　我抓着小春越来越透明的手指，只感觉连心尖都在发颤。

　　“找到幽冥客栈的主人，拿得解药，否则.......”

　　“否则会怎样？”

　　“魂飞魄散。”

　　我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脸上的汗水密密滚过，胸口的疼痛好像要撵出来般。

　　我拽起小春的半边身体，急急道：“那我们快走，快去找那个客栈。快点，快点。”

　　“好。”他低声答道，嘴角绽起一抹如花笑嫣，“可，我不能陪你们同去了。”

　　我惊愕地抬头看他，却正好看到他嘴角溢出的鲜血，以及那抹明媚却又伤感地笑颜，只是短短一瞬，却好似耗尽所有芳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颤着嗓音高声问道，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几欲使我崩溃。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暂时走不了了。”他摊摊手指，眉眼依旧温润，似乎很是无辜的模样。

　　我却在这瞬间，看到他身上密密布满地银色丝线，将他的手脚都缠绕起来，细细地勒出一道道血痕，纤细的银丝勒紧薄而透明的皮肤，根根缠绕，仿佛要将骨头都要勒碎一般。

　　他就站在那里，神色依旧从容，笑容依旧淡定，连一丝一毫的紧张都看不见。若不是周身紫光隐约，让我知道现在他的正在使用全力抵挡那些丝线的侵蚀紧勒，我几乎要以为这又是一场完美的胜利。

　　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太强大，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不会有事。所以即使面对这样的危险，也下意识地以为他会没事。

　　可是，现在他被困住了，他受伤了。

　　为了救我们，而拼尽全力找到破阵之法。不惜牺牲自己的安危，浪费灵力，而一道道将阵法破解。

　　他应该是知道的，那阵法并不简单，还有后着。他应该猜得到的，可是他却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

　　从始至终，他都知道最后自己可能会被捆住，所以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能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我刚刚，只是在关心小春的身体，完全忽略了他脸色的惨白，忽略他一举一动的不正常，忽略了他脸上倏然闪过的嘲笑和淡漠之情。我还责问了他，埋怨了他。我到底做了什么？

　　他应该会难过吧？一定对我很失望的。一定会觉得我一点不在乎他。所以才会用那样淡漠的口气和我说话，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心间突然就犹如针扎似的疼痛，一种难言的害怕袭击而来，我害怕他淡漠的眼神，害怕看到他那样疏远迷离的神色。

　　“青墨......”我哽了哽喉咙，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却是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从怀中飞中一张牛皮纸，落于我手中：“你去找幽冥客栈的时候，可能会遇到这么一个阵。上面是北斗七星阵法，你只要按照黑笔点击过的线路走就必定不会有事，切记不可走错路掉入水中，否则就连我也救不了你。”

　　牛皮纸是异样的年老古朴，边角带着暗黄，上面零星地刻着一个阵法排布，犹如天上北斗七星，昭然若示。

　　“青墨。”我感觉我连嘴唇都在颤抖，捏着的牛皮纸好像要嵌进手心。

　　他却好似都没有看到，依旧笑着，白衣如魅，身体被越勒越紧，隐隐已有血光透出，身体已经不能动弹分毫，却又接着念了一阵低语，腰间一块青色龙形玉佩又飞到我手中。

　　他笑着道：“你若寻到那客栈主人，他可能不会给你解药。你便将这玉佩拿与他看，他看了自然会明了一切。”

　　“可是你呢？”我声音陡然升高，眼里尽是破碎的光芒。

　　“我？”他挑挑眉，似是有些迷茫，顷刻又笑起来：“我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我拼命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它们会要你的命的。”

　　我指着那些越来越细的线，一滴滴的血珠已经浸了出来，黑暗中，却已经红的刺痛人眼。

　　他看了看身上缠绕的线，一笑，丝毫不在意地道：“是吗？这些小东西会要我的命？”

　　“青墨！”我几乎厉吼而出，看着他咬唇道，“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呵呵？我不认真吗？”他似是而非地看着我，突的就敛了笑容，眼神一瞬间认真无比，深邃如墨渊，一字一句地道，“我很认真，一直都很认真，从未有过半点的敷衍。琴儿又怎能说我不认真呢？”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刹那又恢复地懒懒地表情，漫不经心地神色，只笑着提醒我：“琴儿，你该走了。小春撑不住那么多时间的。”

　　我额头一时如冷水浇下，看着怀中越来越透明的小春，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

　　“可你.......”

　　“我不会有事的，等你拿到解药，就是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恩？相信我。”他眨眨眼，眸间升起一种调皮的意味。

　　我却还愣在原地，只觉得连呼吸都快要被截断一样难受。

　　鸾音站在那里，神色严肃，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小春又看了被困的青墨，冷静地下达判断：“师妹，我们现在应该听青墨哥哥的，找到解药要紧。”

　　又听他接着道：“我相信青魔哥哥，他那么强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咬了咬唇，艰难一笑：“好，那么我们先去找解药。”

　　可是，说出这句话，却连呼吸都感到疼痛一样。

　　鸾音将小春负于背上，我手上捏住那张牛皮纸，以及那块青色龙形玉佩，紧紧的，似乎连心都在疼。

　　“可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回来。一定不能有事，知不知道？”黑暗中，我听见自己哑着声音这样问道，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有那样不安的感觉。

　　正如鸾音所说，他一直那样强大，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似乎，隐约看到他弯了弯嘴角，低声答道：“好。”

　　一如往常的温润，并无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