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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你历经风霜重新站回我面前,我却无法看清你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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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罢了戏,二月红坐在后台的木桌前卸妆。
他赶忙摘下头顶的头冠,解开水纱。水纱松开的的那一瞬间,他像是终于得到解脱般趴在桌子上。
今天其实是二月红第一次上台。
他从三岁开始学戏。当年还是个小娃,因为生得太漂亮,被他爹当做女孩子家家来养。三岁开始劈叉,拉筋。刚开始闹得不得了,疼啊。可是他爹怕是见惯了哭,还是用力拉着他的小胳膊小腿。三岁的时候他娘还会在他休息的时候那糖人哄他,四岁就不会了。因为他娘死了,病死的。而且他也习惯了。七岁那年,有个男娃来家里头,让他枯燥的生活有了点乐趣,不过待了几个月,那个男娃也走了。但二月红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临走之前说的那句:“红儿,等我回来了,我娶你。”那男娃是现在张府当家的张启山,张大佛爷。那一年,他哭得梨花带雨对张启山说:“哥,我等你回来。”
确实,他在等。这一等,就等了十年。
二月红觉得,张启山是除了他爹他娘以外,他最喜欢的人了。所以他一直在等张启山回来。即使二月红知道张启山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去了沈阳北郊抗日之后便再没了任何消息,但至少张家还是一直蒸蒸日上。二月红还是一直等。即使他在十三岁那一年他爹跟他说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是断袖,就是不伦。即使在战场上被打死的人的尸骨被运回长沙。他没见到张启山的尸体,所以就一直坚信他还活着。
二月红想,大概,这就是爱。
可是如果当年的二月红是个男人,他还能爱张启山么。
二月红爱张启山,可却不知道张启山能否接受有着男儿身的他。如果能接受那是最好,但倘若不能,那也只能是他二月红自作自受。
二月红趴在桌子上,头愈发的疼。自他学戏的这13年里自己绑的水纱从没有这么紧过。今天是二月红的第一台戏,什么都不能出错。上妆,水纱,头冠,什么都要经他爹的手,在红家,绝对不会有唱砸了的戏。
当二月红的爹把水纱绑在二月红头上时,二月红只觉得眼睛都没了,头晕晕的什么都看不清。他本就上挑的丹凤眼简直是被拉成了一眯子缝。才过了一阵子,二月红就觉得头疼欲裂,平时在台下练戏的时候,都是他自己绑的水纱,每次为了偷懒他从未把水纱勒得这么紧过。现在在他爹面前,一上台,那必定是什么马脚都露出来了。不过还好没有砸了戏台,不然他爹肯定拿着棍子亲自打得他一个礼拜下不了床。
二月红慢悠悠的从椅子上晃起来,还是觉得头疼得厉害,眼睛也花的看不清东西。想着回后院自己房里睡一会儿兴许就好了,便扶着墙一寸一寸的挪回去。
只希望不要被他爹看到,露陷可就完蛋了!
走到后院的时候,二月红朦朦胧胧的瞧见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和一个长衫男人站在一起。二月红的视线很模糊再加上那只是两个背影,二月红并不知道那是谁,只是觉得,那个穿军装的背影很熟悉很熟悉。他隐约看见那穿军装的男人转过了身,二月红努力的抬头想看清那人的脸,但在怎么挣扎依旧是只能捕捉到那人的轮廓。二月红摇摇头只觉得脑袋是一团浆糊,疼的发怵,眼睛就像瞎了般什么也看不清。
就算再熟悉,也只能先走了。
二月红扶着头,朝张启山的方向走过去,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听到边儿那个穿长衫的人低声说了一句:“佛爷……”
儿时的记忆似箭一般射入他的脑海,二月红猛地转身,可连一个字都还未说出就被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拖入黑暗。
你历经风霜重新站回我面前,可我,却看不清你的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