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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黄泉路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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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她问。
“……我是天郢神社的神使。”他回答。
她怔了一下,随即放开: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他们家族一向是白郢大人的信徒,原来是这样,可是,为什么她心里酸涩的感觉还是徘徊不去呢?
直到在一条黑色的河流旁边停下,那神使才正面看向她,这时,那神使的脸庞也透出淡淡的金色,看向她的墨色眼睛被这光芒映衬成了琥珀色,她又呆住了。
“这些年,你觉得还幸福吗?”他问她。
为什么要这么问她?为什么要向经常来看她的那些阴阳师们一样,冷不丁的问出这个问题?
她泪流满面,不知为何,但仍微笑着像以前一样回答:“幸福,我很幸福。”
神使轻轻的靠近她,跟阴阳师一样带着微微苦涩却回味悠长的像是某种植物的清香包围了她。年轻的神使轻柔的为她拭去泪水,在她耳边低喃:
“既然幸福,就不要流泪。好了,船来了。”
直到她独自拿着那冰冷的锁链跟那些小鬼一起站在船头,她才察觉她究竟对眼前的神使有多么的不舍。那全身黑色年轻的神使眼神温柔且寂寞的目送着她,独自一个人站在背景是血红的岸边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孩子。
孩子,她觉得那就像是个曾被她抛弃的孩子,她想大声的呼唤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记得那是什么,只觉得浑身冰冷,犹如冻僵了般不能动弹。
然后渐行渐远,红的黑的渐渐全都消失不见,她感觉有光从身后传来,直到听到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呼唤:“十六夜……”
她感觉自己能动了,发现自己雪白的头发变成了黑色,双手也变得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然后猛然想起刚刚送别她的孩子是……
她再度泪流满面的转过身,发现那呼唤她的,银色的发,金色的眼瞳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犬夜叉!”她尖叫着嚎啕出声,直到满心痛苦的匍匐在狭小的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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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在彼岸花形成的世界里飞速奔跑,向着他确定的方向飞奔而去,冥界散发的阴寒太过深重,让他本是半妖的身体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幸亏有白郢借助的神力。
尽管如此,他并不后悔,为了这一天他早就做足准备,但眼下他还是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为妙,以避免马上就要再度就地去跟母亲见面——她甚至还没走多远呢。
一想到母亲在船头那懵懂无助又不舍的眼神,犬夜叉就觉得内心抽痛。那个时候,他差一点就喊出来了他忍耐几十年的称呼,差一点就忍不住的想去解开那他亲自封存的记忆。
但那些都是差一点,他忍住了。他安排这场送行有些年头了,只是为了陪她走这人生中最为凶险的一段路程,尽尽自己做儿子的本分而已,而不是为了给她凭添烦恼与痛苦。
黄泉路,忘河川,一不小心让她陷入痛苦中说不定会沦入地狱。她本来觉得自己一生平顺,离开人世时也基本上是了无牵挂,她在黄泉路上一路上的笑声加上她无愧无悔的人生,决定了她的灵魂会归于平静安宁的天国。
他又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她陷入内心的煎熬呢?特别是在这段无比凶险的路上?
他知道她并非对他全无印象,几十年来的种种蛛丝马迹,还有之前的那句带着颤音的“你是谁?”,还有眼泪,她对他的执念在那十年中被她自己刻入了骨髓。
他已经很满足了。
而此时,倘若她已经渡过了忘川河到达彼岸,如果想起了他,就恨他吧,是他自作主张安排了这一切,是他残忍的剥夺了她的感情,妈妈,如果你想起了一切的话,不要痛苦,更不要内疚,这都是犬夜叉的错。
妈妈,尽管恨我吧,然后忘掉这个无情的儿子,幸福的继续你自己的路程吧。
……
当初光是这片彼岸花,鬼差就带着他们走了几乎三天三夜,而听着她在他背后絮絮叨叨,他竟一点也不觉得路途遥远。而如今,该死的这条路为什么这么长?!几乎就是为了闯入的人迷路而存在的,四周一模一样的景色,天空一模一样的灰蒙蒙,就连味道也差不多,幸亏他早有准备。
然而,前方突然有一团白色闯入犬夜叉的视线,眼熟得半妖不得不停下观察。几乎是阔别了半个世纪,当那熟悉的毛茸茸闯入半妖的视线时,犬夜叉几乎要仰天长叹了。
为什么,在这种要人命的鬼地方,他也会见鬼的碰上他的大妖怪兄长杀生丸?!难怪将近五十年他都没有再听到他的任何风闻——他居然在黄泉路上游荡呢!
而此时,半妖印象中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干净整洁的大妖怪兄长此刻看似虚弱的躺在血红色的鲜花包围中,他的胸前甚至有几道发黑的伤口,就连脸上似乎也沾上了灰尘。
还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呢,半妖几乎被这画面惊到,想进一步靠近,观察这景象是不是来自他的错觉。
然而,那本来双眼紧闭楚楚可怜的睡美人似乎听到了花枝被折断的声响,发出一声像野兽一样的嘶吼,坐了起来,双眼的虹膜都变成红色,瞳孔变成一条紫色的竖线,嘴里还有着大大的獠牙像野兽一般戒备的盯着妄图靠近的半妖。
……两人隔着十米以上的距离对视了半天,受伤的野兽找回自己的理智,因为发现闯入的家伙看上去并不想发动攻击,还有某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黑发少年,黑色的单衣外面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羽织,在血红色的鲜花包围下散发着淡淡的朦胧的金色光芒,竟奇异的像是这个冰冷死寂的世界里唯一的温暖。带着某种奇异的安心感,杀生丸慢慢的躺了回去。
发现那家伙在盯着他半响又躺回去后,犬夜叉才从“啊,原来不是某种陷阱而是真的是那家伙”和“原来那家伙会变身成这样啊”的思绪中回过神。扭头再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他叹息着开口:“这里可不是什么疗养胜地,你还打算在那躺多久?”
“这跟你无关,”大妖怪即使受伤了躺在地上,说出的话也仍掷地有声强硬无比。然而,那双金色的眼瞳略带好奇的看着他:“我见过你?”
很好,勉强还听得出是疑问句,于是半妖给出答案:“大约五十年前在魑魅町的一家艺伎馆,在下有幸在风神大人的引荐下见过杀生丸大人,在下是白郢大人的神使,好吧估计你不记得他。”他在大妖怪那疑惑的目光中补充。
“我叫溯月,很高兴再次见到您杀生丸大人。”他假惺惺的鞠躬,五十年了,他高傲的兄长早就将只见过一面的小角色抛之脑后这种事简直再正常不过。
“我记得你,”杀生丸定定的看着微微散发光芒的黑发黑衣黑犬耳的神使,“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作为一个神使?”他这么问。
如果是以前,他绝不会问出萍水相逢的人这种话的,但他进入这个地方已经有些时间了,除了与那些黑暗中的怪物搏斗,被满是死寂像血一样的花包围,他已经很久没碰见会跟他说话的生物了。
而且他好像真的对眼前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家伙感觉很熟悉,对了,那一晚,看到这个家伙,他似乎想起了他那还是个孩子的半妖弟弟来着。这个叫溯月的家伙,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外型几乎是那只半妖的成人版——半妖曾因为药剂突然长大的三天他还算得上是印象深刻。
而那家伙慵懒的双手抱胸,站在原地露出个他同样感觉熟悉的笑容:“也许,跟杀生丸大人你出现在这里一样是个令人费解的谜?”
可惜他不是他,那只狡猾的小东西现在撑死了也不到他身高的一半吧。
大妖怪不再去看那路过的家伙,毫不在意的继续闭眼休息。然后意外的察觉那家伙在靠近他,并明智的停在三步左右的距离。
“喂,你是不是中毒了?”那多管闲事的神使问他,大妖怪瞪回去,“只是划破了点皮而已!”他杀生丸可是百毒不侵的!
喂明明伤口的血迹都是黑色的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是迷路了”
大妖怪懒得跟路人解释自身复杂的处境。
“啧,”神使无奈的咂嘴,四下张望为爱面子的大妖怪铺下台阶:“这里不说看上去都是一样的,竟然连味道都不好分辨,幸亏我来的时候我家神明大人给我了感应珠,不然我恐怕就算是走到死,也出不去的吧。”
“那你家神明大人有没有教过你,在自身拥有某种别人也需要的东西的时候,要记得不要随便暴露?”
半妖惊讶的转头,发现本来躺在地上的大妖怪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冰冷的妖力溢出在周身形成可见的蓝色气流,已然是备战状态了。
……他的大妖怪兄长竟然已经能如此无声且熟练迅速的进入战斗状态了吗?半妖神使快速的后退,离开被狂暴的妖力所涉及的区域。
果然相比起接受别人的恩惠,妖怪们更习惯将之据为己有。
然而,刚刚送别母亲的半妖还不想跟久违的兄长埔一见面就打架,而且是在这种鬼地方!杀生丸明显经受过很多次战斗,虽然看上去的伤口没那么多,但当他站起来时,犬夜叉注意到了兄长几乎整个被撕掉的左手衣袖。倒不是说他还像以前一样惧怕着兄长,但是,没有理由,没有战斗的理由。
他们两个不管是谁再在这里受伤都不是半妖乐见的,杀生丸也许不这么想,那是因为他没有认出自己的弟弟来。
他既不想被兄长打败留在这里,也不愿留下杀生丸一个人继续在这里徘徊,他真正的亲人,只有他了。
于是,一向高傲的半妖神使弯下腰:“杀生丸大人,这颗感应珠是用我的灵力跟我的神明大人的灵力联系在一起的,如果您不介意,在下愿意为大人带路。能为杀生丸大人服务,是在下的荣幸。”
大妖怪盯着那神使黑色的脑袋和犬耳,眨了眨眼,似乎,如果,是这个家伙带路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感觉到那熟悉和变得更加凌冽的气息远远跟在后方,半妖忍不住的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真没想到啊,他在一段特殊的路程上,不但引领过自己的母亲,回来时还带上了自家失踪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