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如梦》秋意寒蝉

3、第2节

　　三日后，茶馆
　　茶馆里一向喧闹异常，每天都有八卦逸事充作话题，只是今日的话题显然很沉重。
　　“唉，老何，可叹啊可叹，江老相爷一家竟然就此绝了，说也奇怪，这一家三十几口里家人们都活了下来，却死了江家夫妇与小姐，这事也真是够奇怪的。”一中年男子唉声叹气得说。
　　“可不就是这话，想江家老爷多好的一个人，竟然会……”有人附和。
　　“而且这火起得怪也灭得怪，别是有什么妖怪……”
　　“禁声，禁声！”有人适时得提醒“刘大人已经结了案了，这事就别再说了，小心惹事！”
　　大家讪讪得住了嘴，只是难掩脸上的悲伤与惋惜。
　　角落里，一白衫公子脸色沉重，口中喃喃：“原来，我竟已死了”其身旁的青衣小僮同样脸色沉重得望着他，一言不发……
　　衙门
　　“刘大人，此事万望成全！”一白衣青年深深作揖，神情凝重，言词恳切。
　　“贤契，非老朽不愿成人之美，只是此事……”刘大人抚着自己不长的胡须，打着官腔。
　　“还望刘大人念在姨父过往的情份上，通融通融。”白衣公子咬了咬牙根，这死老头子，不过是想诈些钱财，想当年他来求父亲时的那带副低三下四的样子，现在竟然还狗眼看人低。“江家一门三口俱已亡故，小侄虽为远房亲戚，但也并无擅专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够将剩余财物领回，以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活。”扮作男装的江含烟今天的身份是江家的远房亲戚，天知道他们江家根本没有这个远房小侄，只是在众人的眼里，她好象应该已经死了，在没有弄明白始末前，她索性也就将错就错，继续女扮男装。
　　“贤契，吾知江家一案事关重大，所以……”刘狗官话留一半，用眼角瞥了眼堂下的白衫公子，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品尝了起来。
　　含烟眉头紧皱，可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拱手道：“小侄不过是江家外姓亲戚，自无权独占其遗产，还望多多提点。”这话几乎是从江含烟的牙根里蹦出来的，这个贪得无厌的刘狗官竟然狮子大开口起来。
　　“呵，贤契实在是客气了，不过偌干个家产交由贤契老朽也实在是有点担心，如此尚好，尚好！”他点了点头，看似非常满意这样的结果，“来人啊，带贤契去库房。”他一挥手，一位官差走上前来，右手一摊，示意可以开路了。
　　江含烟心中暗骂，可是脸上只得陪笑，“如此，多谢刘大人了！”心中却将其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恨不得一脚踹去这小人脸上的媚笑。
　　库房
　　“公子，这些是江宅中未被烧尽的财物，您可清点一下。”带路的官差似乎还挺不错，不似刘狗官那般厚颜无耻，并且略有抱歉得小声对含烟说：“公子，虽然有些珠宝之类的未被烧尽，不过……”江含烟自知其意，便说“这位大哥，小侄明白个中道理，无须多言了，这财钱本就是身外之物，况大人于此事也出力颇多，小侄自当有所表示。”
　　谁知那差役摇了摇头，恳切得说：“小的并非此意，本镇中，谁不知道江老爷与人为善，若在此时此地，还有谁妄想多拿一份，也真是枉为人了！”言辞竟极为真诚，倒令含烟有此些不辨真假起来。
　　略扫了一圈，含烟心中一阵凉意，凡是能值些钱的物品均已不知所踪，是被烧还是被刘狗官拿去，俱不得而知，幸而这狗官还有些良心，给她留下了些房契与地契，看来，目前的生活她倒是不用担心了。可是眼前的旧物却也着实令她触景伤情了一番，只是心中有一个声音暗暗告诉自己，既然有人可能伪造她已死的假象，那么她爹娘也极有可能活着，想起这点，心情登时轻松了些许。
　　逛了一圈，她也只准备拿走房契与地契，必竟其它物品对她来说不仅是痛苦的所在而且是麻烦的所在，她根本没有办法拿动如此众多却又毫无用处的物品，事到如今，只有挑最重要的拿了，至于留下的，等此事水落石出，再回来取也不迟。主意既已打定，也便无了继续留恋的理由，她朝官差一拱手，准备离开。
　　未料那官差神神秘秘得朝她一使眼色，说“虽然没有什么油水可图，不知公子可否请小的上酒楼小小享受一下呢？”含烟登时愣住，难道先前的自表清白也是装出来的不成？
　　可是她一抬眼看见那差役挤眉弄眼的样子，马上明白过来，于是出来与刘大人匆匆告辞，说了一番感激不尽，此生无以为报的假话，独自往酒楼走去。
　　那差役早已经到了，换了平常的打扮，看见她进来，便对她招了招手，她若无其事得慢步踱上前去，也不多说话，聪明如她，自早已明白此人有不愿意外泄的秘密要告之。
　　“公子，小的废话也不想多说，有一句我就说一句了。”官差一拱手，说“虽然刘大人对此案已下结论，看似轻描淡写，三两句话带过。但小的从火场上的情况来看，仍是认为疑点重重。”看见含烟点头不语，他继续说“一，这火起得怪，小的记得那天上午刚下过雨，地上潮湿，即使江家家人再不小心，也没有如此之快引起火势的可能，所以，小的有意识得在火场中寻找，终于找到了这个。”说着，他手探进怀中，掏出一黄油纸包着的小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堆黄色粉末。
　　“此为何物？”含烟问道。
　　“无怪公子不认识，此乃硫磺，作爆竹时需要用到，此物可以加速火势，并发生轻微爆燃，小的那天一进火场就闻到强烈的硫璜味，便有目的的去找了起来，果然找到此物，而且量之大超出我的想象，寻常人家不会存放如此大量的硫璜，更何况在大火之后，仍遗留下如此众多的硫璜，实在是匪夷所思。”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喝了一口茶，“二，小的亲自勘察过尸首，发现尸首上有个很大的疑点，这三具尸首都是先被人杀死而后放入火场内的！因为他们的口中干干净净，连一点儿烟灰都找不到，足以证明这是先杀后烧！虽然尸首是一男两女，可是……我总认为哪里有一点不对劲。”他紧张得看了一眼江含烟，咽了一口口水，低声得说：“我认为江家三口人还在世！”
　　此话音一落，江含烟激动得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手，她强烈得克制自己不能太过激动，但眼中仍流露出兴奋的光芒，“为什么？哪里不对劲？”
　　那官差嘿嘿一笑，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展开一看，含烟差点叫出声来，原来纸上画着的是一对凤钗的画样，一大一小，凤翅飞展，凤嘴锐利细长，非常之栩栩如生，“此物是…？”明知此物来历，含烟仍假惺惺问了。
　　官差已知她必有此一问，故而答道：“此物是我从那尸首上找到的，照理说这钗应该戴在头上，可是奇怪的是，这支大钗是从第一具女尸的手中找到的，而这支小钗却是从另一具女尸的衣服中找到的，虽然尸首早已烧得面目全非，但是这凤钗无论如何也不会从头发上跑到手中，因此我推测，这钗是有人故意放上去的，而放上去的目的，恐怕是为了掩示尸首的真实身份！”
　　“或许吧……”含烟心中现已如明镜，在看到这张图的时候，她就明白一切了，这凤钗其实共有三支，是当年江老爷在她五岁时托人打造的，一大，两小，大的为江夫人所有，其余二支，一支归她，一支归江家大小姐：江含雪，那天出门时她并没有将戴在头上，因为她要化作男装，她还记得很清楚的是，她让寒嫣收在了平日里存放首饰的盒子里，而那盒子中光钗就有数十根之多，有人独挑这一根喻意非凡的钗，足以表明此人目的旨在掩示尸体的真实身份，但此人是爹或娘吗？可是以爹娘的性格，万万不会干出这等不光明磊落的事情，难道是另有他人吗？是为了保护爹娘还是仍有其它原因呢？她不解。
　　幸得差役告之实情，她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一半了，这起事件疑点重重，谜团多多，但只要爹娘未死，她也就有信心继续活下去。
　　迈出酒楼，心中似有千丝万丝的愁绪，但这丝缕之间，却似乎理出个头来了，她抬起头，发现今天的天空似乎特别得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