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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事后据赵雁鸿讲,他从未见过卫道在人前那般失态。惊闻贺理的马车走失,卫道几乎是想也不想调转马头跃下土丘,全然没有听到赵雁鸿在后高声呼喊,也全然忘了他身负押解钦犯的重任,一门心思只想着贺理身陷乱军之中不知何等危险,纵马寻着车轮印急急找寻。
      四下里混乱的脚印马蹄印中,车轮的痕迹倒还明显,筛选掉负重的轮轨印迹之后,他很快便发现了目标,车轮痕迹在中间歪歪斜斜左转右拐之后,一径往北而去,他催动马匹循迹赶去,果在数里之外发现了熟悉的马车。
      只见马车停在道旁,四下里荒无人烟,一人倒卧在车驾上,另一人却在他身边俯身探看,听到马蹄声那俯身之人抬起头来,一双明眸顾盼生辉,可不正是贺理?
      卫道先前紧张到了极点,及至见到他,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来,身上一软,竟险些掉下马去,总算及时抓住马鞍,这才慢慢地纵马过去,行到近前扶着马鞍翻身下马。
      贺理先时只怔怔地瞧他,此刻跳下车来,两人走近,伸出双臂紧紧抱在一起。
      卫道直到此刻方觉手脚酸软,竟比先前大战一场还要疲累,然而心中欢喜无限,情不自禁地哑着声音唤了声:“小理。”
      贺理回手还抱住他,二人便这么静静地拥了好一阵,卫道突然省起,急忙松手退了半步将他上下打量,急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贺理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指了指倒卧在马车上的那人,卫道看时那人却是赶车的老吴。只见他趴卧在车驾上,额上血迹殷然,车辕上一块深红,显是一头撞上去的,卫道上前看了又探他脉息,却只是撞到头晕了过去并无大碍。他与贺理说了,将马在车上系了,二人便在车驾另一头上坐了说话。原来先前军队骚扰,一队官兵距贺理的马车较近,拉车的马突然受惊失去控制往土丘下冲去,老吴拉勒不住,只得驾着它在军中乱窜。贺理坐在车中不知发生何事,只不时听到外头官兵喝骂之声与老吴的叫喊声,又有棍棒刀枪迸击之声,显是老吴拼命抗击,到后来声音渐渐地小了,车却并未停住,他被颠的不得动弹,好不容易马车终于缓缓停下,他这才从车内出来,却见老吴倒在车驾之上,正待细看,卫道便来了。
      卫道想到马车在乱军中所行之险,心中直道万幸,握住他手掌心满是冷汗。二人之前因那夜之事疏远,经此变故,此刻却又感到彼此心意,只觉又是甜蜜又是伤感。卫道叹了口气,在心中盘桓数日的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小理,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
      贺理不答。
      卫道便又道:“你若还在生气,便打我也好怎样都好,只不要不理我。我知道是我的错。”
      贺理在他掌心写道:‘我已不生气了。’
      卫道苦笑道:“你之前果然是在生气。”
      贺理沉默了一下,方又写道:‘我知我本不该生气。但我确实很是难过。你可知你那晚叫的是谁?’
      他见卫道不答,索性明说:‘你叫的是文理。’
      卫道再度苦笑。
      贺理却不催他,只睁大了一双点漆般的眸子定定地看他。
      卫道终于道:“文理……是我一同长大的好友。他家本是官宦世家,只因得罪了当朝权贵,举家被贬到充州,便与我家做了邻居。先父仰慕他父亲才学,命我拜在他门下学文,我与文理便一同读书识字。我长他数岁,从小拿他当亲弟弟一般看待。后来我随师父习武离家三年,回去时才知道……先生已经过世了。”他顿了一顿,又道,“他打小便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先生过世的时候已是城里极有名的才子,后来他果然不负重望考取了功名当了官,我也当了捕快。”
      贺理道:‘便是知府大人?’
      卫道苦笑道:“你便都猜到了。”
      ‘你那日生气,不是因为你不喜欢他,而是因为你太喜欢他。’
      卫道道:“不错,我承认我对文理确是有感情的。所以那晚我听说他订亲,才会那么失态……”他突又揽紧了贺理,叹道,“但也是那之后我才真正明白,原来人会变,以为一切都不会改变的人,只有我这个傻瓜。”
      贺理眨了两下眼睛,问:‘他变了?’
      卫道叹道:“官场或许真能改变许多东西。小理,你刚才说我那日生气是因为太喜欢他,也不能算错,但其中其实另有缘故。我总以为他与其它人不一样,有些坚持气节是不该变的。小理,”他突然话锋一转,“便拿先时来说,他若知晓我与官兵冲突,定会责我不知轻重多管闲事。”
      贺理在他手上写道:‘你做的很好。’
      卫道微微一笑,道:“我便知你会这么说。那日我杀了大盗一窝蜂,你也是这么赞我做的好。小理,谢谢你。”
      贺理虽不知他为何突然对自己道谢,然而见他眉眼温柔深情款款,却也是心中喜悦,缓缓点了点头。
      卫道又道:“说来之前你没见到。当时我与官兵对峙孤掌难鸣,却有一个黑衣人现身与我联手御敌,这才免了灾民再受乱军侵扰之苦。那人身手当真了得,只可惜他蒙了面,又不曾留下名号,竟不知他究竟是哪路英雄。”他说起先前之事精神振奋,不觉兴起,漫声吟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雄,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问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贺理听他吟的是首《六州歌头》,卫道吟完上阙稍稍一顿,又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江湖侠气不死正气不亡,也终于令我想通了!”
      他转头对贺理道:“我已决定办完这趟差事之后便即辞官,这官场的鸟气,此后再不用受了。”
      贺理不料他想通的竟是此事,不觉一怔,反问:‘那知府大人怎办?’
      卫道淡淡一笑,道:“你这孩子问的倒怪。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太师结了亲,自有他的锦绣前程,我这个穷旧交是没什么用的了。”他突又深深地看向贺理,轻声道,“到时我便再不是什么一州的总捕头,只是普普通通一介布衣,小理你可还愿跟着我?”
      贺理不觉又是一怔。
      只听他又道:“我父母已亡,这些年来倒也有些积蓄,你可愿随我此后浪迹江湖终老一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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