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我们的篮球》晓菲菲

46、身体的极限

　　心脏跳得很快。
　　有耳鸣的迹象，肿胀的感觉让精神得不到集中。手脚也渐渐沉重了起来，好像还有点麻的样子……血液有种逆流的反复，像是一种警报，警告着身体不可逾越的界限。
　　黑子本能地停下了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样的速度，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吧？
　　眼角扫过中场，面对笠松和土田的回防，手持篮球的紫原并没有露出丝毫的犹豫，反而更为粗暴地利用肢体碰撞闯入禁区。身后的灰崎和花宫也跟着追了上来，只是他们的表情更像是一种为了打发无聊时间而不得不行动的无所谓。
　　是因为黄濑君被压制了……吧。
　　旋即刹住脚步，黑子一个反身，竟朝着中场左侧奔去。
　　这是一个完全让人莫名其妙的动作。
　　紫原带着球突破了放手，大步流星地闯入禁区，似乎即将一跃灌篮。
　　底下的队友也跟着纷纷卡点，尽管大家心里都有数紫原算是真的认真了起来，但万一被黄濑盖帽什么的，守着落球点也是个合情合理的进攻配合。
　　可黑子，却出人意料地跑向了后方。
　　横身挡在了那个人的面前。
　　“还是一样心细啊，哲也。”
　　居高临下的声线有着说不清的微妙，赤司原向前微倾的身体倏地拉了回来，与此同时，一道橙色的弧线从禁区旋飞而来，稳稳地落入了他的掌下。
　　所有人都呆住了。
　　谁也没想过紫原竟会在跳跃的刹那间将篮球后传。
　　更没想到黑子竟然能预测到。
　　“抱歉，我只是觉得会这样而已。赤司君。”
　　澄澈的双眼从容地对上了赤司的视线，这份淡然并非是种可有可无的表现，恰恰相反，那是种深刻理解现实状况后的平静。赤司不禁眸色一沉，反手将篮球抓起，微扬下颚道：“我很高兴啊，哲也。你还是一样，没有放弃篮球呢。”

　　黑子要和赤司一对一吗？
　　不会吧——！？
　　坐在备战席上的火神瞳孔不由得一缩，整个人莫名地紧张了起来。不，他不是现在才有紧张的感觉，早在黑子出现在赛场上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就始终处在窒闷的状态。正如当时心情诉说的那样，在青峰代替自己避免与黑子正面冲突时，他是真的松了口气。
　　不仅对黑子，还有诚凛的各位。
　　他不知道自己若是上场将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昔日的战友。这种感觉一定和对战冰室的时候不一样，隐隐约约有丝难以触摸的急躁，甚至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
　　“哲哲！”
　　耳旁传来了桃井捂嘴的惊讶声，火神猛地收回了神。
　　赛场中央，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从球迷到双方各自的队员，从裁判员到各自的教练，谁也没预见到这样的场景会发生，清楚双方实力的人也一定不认为这会是什么奇招，实力毕竟太过悬殊。
　　可，为什么，心里总有丝说不上来的浮躁？
　　不觉得黑子会输。
　　不认为这是毫无意义的、或是单纯的拦防。
　　在那双清澈的眸下，无疑透露出不想输的信念，太熟悉了。总是这样，在自己最累的时候，在希望最为渺茫的时候，这份毫不动摇的目光拯救了他的信念，坚定了想法……应该放心才对……可是……
　　火神忍不住握紧了双拳，低下了头。
　　可是，不明白，心却变得更闷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悬挂在赛场中央的计时器冷漠地提醒着所有人，这份相遇，并不是场叙旧的见面会。
　　“勇气可嘉啊，哲也。在帝光的时候还买见过你有这样的眼神呢。”
　　笔直地站在场上，手抓篮球的赤司并不急于进攻，金色的眼眸平视着面前那一脸平静的少年，微扬的嘴角越发似有若无，“不过我很怀疑啊，这样的坚持能有什么意义。”
　　“现在的你不过是换个了‘光’罢了。”轻扬着下颚，凌厉的目光透着帝王般的阴鸷扫向了对方，“没有光就没有影，这是哲也你的篮球，也只能是你的篮球。自始自终，你只能当个影子。虽说时间这个东西能让人成长，但哲也——”
　　张开手指的瞬间，篮球重重地撞击着地面，声响震彻所有人的心扉。
　　——“你这样的篮球我可是一丁点儿的成长都看不到哟。”

　　来了！
　　赤司的天帝之眼。
　　球场内，但凡熟悉这一层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提起了心眼儿。
　　尊贵的颜色，不可违逆的命令，这份能看穿一切物质的洞察力，宛如帝王般存在的不容抗拒，当被那道目光卷入，当心神都为之呆滞的瞬间，身体的重心也在那时分崩离析了。
　　可怕。
　　冬季盟后再也没有见过的帝王之眼，今天就要出现了吗？！
　　“的确，就像赤司君你说的那样，永远只当个影子、没有光就没有存在意义的篮球，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我并不清楚。坦白说，对此我也很犹豫。”
　　擦身而过的刹那，耳边传来了黑子平静的叙述声。
　　赤司不由得一怔，谁知转眸的瞬间，原本清晰的影像忽然就从视线里消失了，宛如水面上细碎的波纹散了出去，一下子没了踪影。
　　心跳，骤然一顿。
　　吸气的霎那，赤司猛地将篮球从□□带过，抽身回到了原地。
　　右侧方，低低喘息的少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眼里，没有松动。
　　“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我很清楚现在自己在做什么，而相对的，很抱歉这么说，赤司君，我好像有点能读懂你了，果然……是因为青峰君的关系吧？”

　　青峰……大辉。
　　读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尚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加入篮球部，更不确定是否会在帝光消磨三年的中学时光。出生在那样的大家庭，大哥、二哥和表姐都是请的私塾。从有记忆开始，他的世界便被框在了四四方方的宅院之中。
　　【想出去吗，征十郎】
　　想啊。
　　【想出去做什么呢】
　　不知道。
　　【不知道要做什么却还是要出去吗】
　　是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替我们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那时的大哥，就是用他一贯的笑脸，靠在廊庑边轻柔地对自己说道。
　　他是明白的。
　　这样的许诺来之不易。
　　但面对屋外世界竟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多彩的颜色，炫目的灯光，喧嚣的街道，嘈杂的人影……明明那样热闹，明明挤满了空间，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的雀跃。
　　总觉得少了什么。
　　没有联系，没有感动。
　　呆板得叫人疲乏。
　　这就是屋外的世界？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喂！别杵在哪儿啊，我要拿篮球！”
　　篮球？
　　扭头望去，刺眼的阳光立刻洒了半侧的身。忍不住张开五指挡在了眼前，心中却对那道清亮的嗓子燃起了好奇心，不禁又睁开了眼，透着指尖的缝隙往外瞧去。
　　那是第一次见到大辉。
　　很奇妙的感觉。
　　尤其是当看他认真的眼神，看到他身上闪闪亮的汗水，没捡到球的时候恼火，拿到球后的咧嘴大笑，开心的，不开心的，从没有在那张脸上遮掩过。
　　竟这样……真实。

　　“为什么……你会知道？”运球声在旁戛然而止，微沉的金眸透着不愿深入的隐忍。
　　黑子抿了抿唇，阖上了眼。
　　“因为赤司君一直在看啊。”
　　轻柔地回答着，黑子俯身撑在膝盖上，喘着气，仰头微笑道，“不仅是青峰君。还有黄濑君，绿间君，紫原君他们……赤司君一直都在看着啊。”
　　就是这样。
　　从初见面开始其实就已经察觉到了，那个看似高高在上的少年，每每总是冷冷地旁观着，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要关心着这支队伍。
　　强调着胜利就是一切，却在黄濑加入后尽可能地照顾到灰崎的感受。
　　这样的温柔一直隐藏在那张冷酷的面具下。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关心周围的朋友。
　　啊，是啊，朋友。
　　那对异色双瞳，如此珍视着……
　　“果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呢。”
　　忽而抛开了手上的篮球，赤司张开双臂，缓缓地走向黑子，“能支撑到现在确实是有颗坚强的心。我承认你，你的决心。不过，身体也到了极限吧？——哲也。”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跌入了怀中。
　　毫无预警，更无选择。
　　全场惊呼一片，医护人员也在播报声中纷纷赶来。而在接住失去意识的黑子时，赤司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哲也，挖掘你，让你成为影子的人是我。
　　但你本身却有比影子更为珍贵的东西。
　　快点追上来吧，哲也。
　　和黄濑，和青峰，和火神他们一起，代替我，去摘下最闪耀的那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