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木华

1、传说中的......

　　我的名字叫仙德瑞拉，你也可以叫我灰姑娘，这个名字更有名些。
　　我可不是一般的女孩，我是专门管灰姑娘传说的天使，就像每一种花都有一个花神司其生长一样，每一个古老的传说都有一个天使负责其流传，隔一段时间上帝就会安排我落入凡间，演绎一个关于爱情的美丽传说，不管红尘中多少次沧海桑田，传说永远不老－－算起来我也该有上千岁了。但是，一样的情节重复太多次，真的会使人厌倦，所以，今天我乘上帝午觉的机会溜了出来，我想知道，没有上帝的安排，会是怎样的故事？
　　根据我的经验，经典的灰姑娘传说都有三个特点：
　　首先，是美丽的皮囊。当人们喜欢古典美女的时候，我肯定是金发碧眼；当大嘴红发成为时尚时，我就变成了朱丽亚·罗伯茨的模样；当拉丁风潮席卷世界，我又长出了詹妮弗·洛佩兹的黑头发和蜜色皮肤。
　　其次，低微的身份。灰姑娘嘛，不然怎么为后面麻雀变凤凰的情节作好铺垫呢？所以我只好在昏暗的地窖里做厨娘，在曼哈顿的酒店里做服务生，甚至在好莱坞的星光大道上做夜游的女神。
　　最后，是戏剧化的相遇。这点很重要，咳咳，因为说到底，王子是不会跑到厨房里去爱上灰头土脸的灰姑娘的，必须让灰姑娘光彩照人地出现再王子面前，当然，要做到这点并不难，因为女人是水做的，装在高贵的瓶子里就显得高贵，装在低俗的瓶子里就显得低俗，而各种各样的瓶子并不需要魔法，只要有钱就能买到。
　　以上三点缺一不可，是灰姑娘的传说变为现实的秘方，但是，这次我要通通打破，我要找一个不老也不年轻，不丑也不漂亮，不自卑也不骄傲，不单纯也不无知，在不大不小的城市生活，有份不好也不坏的工作，不需要人来拯救于水深火热，也不认为生活已经完美无缺－－总之，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来做我这次传说的女主角。
　　就是她了，一个名叫娜的女子，我悄悄地在她的身上寄居，完全不影响她的思想，只是冷眼旁观。
　　*
　　* *
　　娜是一家鞋店的老板，出售各种各样的时尚女鞋，也兼卖一些小饰品。这样的小店一个城市不说有上千家，也有几百家吧？竞争是非常激烈的。娜的生意却一直很好，甚至有人找她合作开连锁店，但娜婉言谢绝了，她并不想因此变得过于忙碌而失去现在从容、悠闲的生活，只是不得不雇佣一个店员来应付越来越多的顾客。
　　娜的店名叫“水晶鞋”，室内装璜也多用玻璃、银色金属等材质，面街的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玻璃窗上是醒目的宣传语：“每一双鞋，都可能是属于你的传说......”店堂中央的玻璃圆柱内封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鞋，在射灯的照耀下闪烁着梦幻的光芒，让人毫不迟疑地联想到那个著名的传说。
　　一家店要做得成功，首先是要有特点让人记得住，其次是进货要有眼光和品味，这两点娜都游刃有余，自然风生水起。
　　新来的店员晓月热情机灵的性格很讨人喜欢，也帮娜省了不少力气，一个月下来，两个人相处愉快，没有客人上门时聊聊天，倒也不至寂寞。
　　“娜姐，你相信灰姑娘的传说吗？”
　　“是啊，你也知道这是传说啊，传说通常都是理想化不切实际的梦而已。”
　　“那你干嘛要打那样的广告呢？”
　　“因为这是对女人来说是永远的诱惑，也就是永远的卖点，就像那只真的水晶做的鞋，如果穿起来肯定会磨起水泡，但是摆着看就太美了。这样美丽的梦虽然不一定会实现，但女人却会因此而买双鞋稍作憧憬的，这也是种女人特有的消费心理吧。”
　　“娜姐你好厉害啊，我.............欢迎光临，小姐想看点什么，我们刚进了一批新款凉鞋哦。”
　　店里走进两个人来，一男一女，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柔妩媚，站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晓月对女的热情有加，男的就闲闲地在店里一个人逛着，娜觉得没必要招呼他，就继续埋头算帐。
　　“咦？这是什么鞋？”
　　“哦，这是手工鞋，是我们老板自己设计制作的，每种款式都只有一双，这样串上水晶珠子很漂亮吧？水晶鞋哦！”
　　“是很漂亮，你说呢？宇。”
　　“喜欢就买吧。”被叫作宇的男子随随便便地说，嘴角掩饰不住地露出一点了然的微笑。于是那女子高兴地买下一双走了。
　　“哇，娜姐，是杜宇啊，厉害厉害，没想到真人比电视上还帅啊！”
　　“呵，真难得，忍到现在才说，是模特、歌星、影星，还是名主持人？”
　　“是歌星，咦？娜姐也知道？”
　　“不知道，只不过看你的样子，总逃不过这几类人去吧。”
　　“不是那种无聊的三流明星拉，他家的来头可大了，嘉业集团听说过吗？就是他家的家族企业，他可是真正的‘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超值绩优股’.......”
　　“行了，你干脆说他是王子得了。”娜忍不住笑起来，晓月真是孩子气。
　　* * *
　　忙了一天回到家已是华灯初上，进门看到鞋架上的鞋子就知道是他回来了，鞋子是好鞋子，可就是磨损得太厉害了，他是个勤奋的人。
　　他一边吃饭一边兴奋地滔滔不绝：“为了签下这单生意，我整整一个月没休周末，熬了十个整夜，推掉了五次私人约会，终于拿到了合约，这下今年的业绩冠军非我们部莫属了.......”
　　娜一边吃饭一边喔喔地虚应着，她已经习惯了他在饭桌上的高谈阔论，开始还会仔细聆听，后来发现他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反映，只是为了自己宣泄一下而已，所以这时候娜常常是神游天外，完全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不如我们结婚吧！”这句话突然从杂乱的声浪里跳出来，吓了娜一跳，还没等她回答，他已经开始计划什么时候休假，到哪里去度蜜月了。
　　晚上躺在床上，娜一直也睡不着，结婚？
　　算起来，两个人在一起已经整整八年了，八年，日本鬼子都打跑了。
　　他们是在大学里相恋的，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毕业后两人为了能在一起，决定留在这座城市。他在一家公司从业务员做起，稳扎稳打做到了部门经理，而她在过了两年求职浪人的日子后，终于下定决心放弃所学，开了一家小店，倒也颇为顺利。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非常想结婚，因为对未来没有把握，而因为同样的理由，他却非常不想结婚，虽然他们早就生活在一起，和结了婚也没什么差别。但娜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她有自己的自尊，他不想结婚她也从不勉强，有心酸和委曲都埋在心里慢慢消化，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了。
　　直到今天，他突然提出结婚，娜的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喜悦，反而有些抗拒，事实上，从很早的时候起，娜已经不想结婚了，多年的同居生活，使两人不象是恋人，更象是老夫老妻，对婚姻的憧憬和信心都在不知不觉中磨灭，如果说当年娜曾渴望过婚姻给她依靠和安全感的话，那现在她更珍惜自由自在的独立和从容。
　　* * *
　　晓月开学了，娜很喜欢她，就同意她一边上课一边打工，而她早上一般都有课，所以这时候只有娜一个人在守店，好在早上也没多少顾客，娜也应付得来。
　　有人走了进来，竟然是上次那个杜宇，这次是一个人，仍然是那副闲闲的样子，娜有点奇怪，但也没招呼他，一般自负的人都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喋喋不休地推销，他应该也是这种人。
　　“真的水晶鞋穿起来一定很不舒服吧？”他突然开口。
　　娜愣了一下没有回答，什么意思？自言自语？
　　“不过却是个美丽的梦，是不是？”他这次看着她问，娜不得不回应。
　　“是的，所以根本就不必穿。”
　　他微笑起来，点点头，再没说什么就径自走了。
　　娜虽然有点觉得莫明其妙，但开店几年来，遇到的怪人也不算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想到，从此以后每天早上刚刚开门不久，他就会准时踏进店门，呆上十多分钟，有时随便说两句轻描淡写的话，大多数时候什么也不说，然后自己走掉。
　　娜虽然不是那么自恋，但也不迟钝，空气里微秒的味道嗅也嗅得出来，但他什么也不说，娜也不能毫无理由地赶走顾客，只能任他这样自行其是，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
　　今天照例他又来了，店里只有两个人，娜在整理进货单，而他在“专心致志”地研究一双高跟鞋。娜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想起头天晚上看到的新闻。
　　“入行不到一年的歌手杜宇最近宣布退出歌坛，虽然唱片公司极力挽留，但杜宇仍坚持单方面终止合约，并为此偿付巨额违约金。”
　　“杜宇虽然只出过一张唱片，但其出众的外形和音乐素质仍得到了外界的一致看好，歌坛资深音乐制作人也称其极具发展潜力，并对杜宇的决定深表遗憾。”
　　“据悉，杜宇此次退出歌坛是迫于家族压力，不久将进入杜氏嘉业集团管理层。”
　　“..........”
　　而这些头条新闻的始做蛹者却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完全看不出什么痕迹来，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心里这样琢磨着，娜不知不觉开口说了半句话：“我看到昨天晚上的新闻........”就懊恼地闭上了嘴，希望他没听见。
　　可惜他显然听见了，从那双高跟鞋上收回目光，皱了皱眉说：“你也相信那些八卦新闻？不过.....”他突然微笑起来，走到收银台前来看着她：“这是不是代表你关心我？”
　　“我只是好奇罢了，你知道女人都有那么一点八卦的。”
　　“哦，是这样，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看娱乐新闻就象是看国军的战报，如果说‘某部开始战略转移’其实是全面溃败，同样，如果说‘某人宣布退出歌坛’其实是混不下去了。”
　　“你混不下去？”不由得娜惊讶，因为听起来实在不太可能。
　　“是的，我混不下去了，当然问题是出在我自己身上，我可以胜任一个歌手，但没办法当一个歌星，任何行业都有特殊的规则，我入了乡却随不了俗，只有选择放弃。”
　　“所以，这可不是什么迫于家族压力，其实这样讲也太老土了，我们兄弟三人都有选择自己职业的自由，公司不是家庭作坊，必须要专业人才来管理，真要任人为亲的话也发展不到今天。”
　　他这样入情入理地娓娓道来，娜不由得心悦诚服，看来他也不只是空有个漂亮皮囊而已。
　　*
　　* *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下个月休年假，再加上婚假一共有二十天呢，真是豪华啊！你不是最想去北欧吗？我定了旅行社，我们到阿尔卑斯山去度蜜月怎么样？”
　　娜关掉嗡嗡响的抽油烟机，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他，还想什么时候找他好好谈谈的，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居然完全没征求她的意见就进行到这种程度了。
　　“你怎么.........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其实不想结婚吗？”
　　“怎么会！你不是最想结婚的吗？以前.........”
　　“那是以前，现在不想了，不，很早以前就不想了，只是你没发觉罢了。”
　　“可是我都已经向公司请了假，大家都知道了，如果突然不结婚了，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娜忍耐地看着他，原来他最担心的是这个。
　　“对不起，但我不想为了面子而结婚。”
　　他愣愣地看着她，娜是第一次如此坚决地反对他的决定，他完全没想到。
　　冷战了一周，娜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日子又照样不紧不慢地过下去。
　　娜照例做好饭，吃到一半，他突然放下筷子，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
　　“还有时间，我希望你能改变主意。”
　　“改变主意？什么意思？”娜一时反应不过来。
　　“婚礼一定会举行，我还是希望新娘是你。”
　　娜突然什么都明白了，怪异地有种可笑的感觉，他以为这样能拉她靠拢，却只会把她推开。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找地方搬出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他被她的反应吓到了，有点惶恐，但她坚定的眼睛伤了他的自尊，口气不由得转硬“如果你坚持要这样，我也没办法，但是，只要最后一秒你改变主意，新娘还是你。”说完摔门而去。
　　* * *
　　经过五天的奔波，娜终于找到一间合适的公寓，开始着手整理自己的东西，光是衣物和书籍就是整整三大箱，这也只是麻烦一点而已，更让娜为难的是那些不知如何归类的杂物。
　　这个台灯要不要带走呢？还记得当时在旧货市场第一眼娜就喜欢上了，一定要买下来，掩饰不了的狂喜让老板看在眼里，出了个离谱的价钱，他嫌贵坚决不买，两人为此大吵一场，结果两天之后他又跑回去以原来两倍的价钱买了回来，因为不忍心看她如此不开心。
　　还有这两个杯子，是两个人一起在陶吧里做的情侣杯，虽然样子奇形怪状，拿在手里有沉又大，但却已经习惯了用它喝水，要不要带走呢？还是只带走一个？
　　还有................
　　这房子里有太多的回忆，一年年累积的东西都有其来处，如今却不知该如何决定它的去处，越是整理东西就越是整理出平时不曾记起的过往，娜颓然坐在地板上，心里柔软的部分一再被触及，酸楚的感觉慢慢扩大，几乎想放弃算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为什么不就顺他的意结婚呢？
　　可是心里不知为什么仍是隐隐的抗拒，这股力量虽然不大，却很有韧性，娜似乎比什么时候都想保持自由之身，至于为什么，娜怎么也想不通，大概是因为习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了吧。
　　终于收拾好东西，离开家门时最后回头看一眼，生活了6年的地方，娜自我解嘲地想，我居然留恋这所房子比留恋他更甚。
　　* * *
　　在陌生的房间醒来，娜有几秒钟的时间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习惯性地朝旁边看去，没有人，是一张窄窄的单人床，眼泪毫无预警地掉下来，自己其实没有想像中坚强。
　　这算是失恋吗？娜擦干眼泪跳下床，别在这里自伤自怜了，当初只告诉晓月自己生病，本来想关几天门的，没想到她马上就请了假来上班，整整六天，不能再耽误她的功课了。
　　刚进店门，晓月就看到她迎了上来。
　　“娜姐，好点了吗？好像精神还不是很好啊，要不再休息几天？”
　　看着她真诚的关心，娜心里暖暖的。
　　“没事了，今天有课吗？快去吧，我来就行了。”
　　“真的可以吗？我看我还是再留一天吧。”
　　“去吧去吧，我有分寸的，快考试前的几堂课很重要的，这个我知道，呵。”
　　“好吧，那我去上课了。”
　　晓月背起包刚要走，突然又转回身来神密地说：“娜姐，这几天天天有个人来问你，你知道这人是谁吧？嘻嘻”说完朝她眨眨眼走了。
　　有人来问？难道是他？娜这样想着，心里有丝丝甜意，但又立刻反驳自己少自以为是。
　　“你回来了，好点了吗？”
　　心里正在这样辗转，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在面前响起，一股热浪涌上来，整张脸都红了，拚命镇定了一下才抬起头来回答他
　　“好多了。”
　　“好像还有点发热。”他一本正经地说。
　　“是啊，还没完全好。”她也一本正经地说。
　　“那不如再休息一天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吧。”
　　* * *
　　出乎娜的预料，他带她去的地方竟然是一个蔬果农场，看他和人们熟络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这里的常客。一一和大家打完招呼，两人直接走进菜园里去，老远就看到有一个老人在专心地侍弄蔬菜。
　　“嗨，老头，还在忙啊。”
　　“小子，好久没来看我了。”
　　“这不是来了吗？我还带来个朋友。这是娜，这是老头。”
　　简单明了的介绍，老头和娜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互相问了好，看着得意洋洋站在一边的杜宇，不需要更多的了解，彼此马上有了好感。
　　杜宇象献宝一样拉着她到处参观，这是培育温室、这是灌溉控制系统、这是蔬果展厅........听着杜宇滔滔不绝的炫耀，娜才知道原来这座农场在业界很有名，这里出产的蔬果都是限量出售的，而且还得提前预约，而老头是农场的创始人和总农艺师，也是杜宇家的世交。
　　娜在一架西红柿样品前停了下来，从没见过这样饱满鲜艳的西红柿。
　　“很漂亮是吧？西红柿最初曾被当作表达爱情的礼物，和玫瑰一样娇艳，但是比玫瑰更有实感，而且也比玫瑰............”
　　“好吃！”
　　“对了，呵呵，非常甜美多汁！”
　　正在这时老头摘了两个他培育的新品种西红柿来让他们尝尝，两人忍不住相视大笑起来。
　　一口咬下去，颊齿生香，果然多汁而甜美，娜一边品味着一边听他和老头聊天。
　　“小子，有没有进展啊？”
　　“还是失败了，这次我换了一种乐器，但是还是不起作用。”
　　“换过多少种拉？”
　　“也许不是乐器的问题，是乐曲的问题。”
　　看到娜疑惑的眼神，杜宇转头向她解释。
　　“农艺界有个传说，有人曾经种出过和西瓜一样大的西红柿来，我一直努力想实现。”
　　“用基因控制的方法就可以做到了啊。”
　　“那样不行，因为基因变异过的蔬菜对人体会有影响，我们农场的出产都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
　　“那要怎么才种得出来呢？”
　　“心意。”
　　“心意？”
　　“是的，心意，我相信蔬菜都是有生命有感情的。”
　　老头兴味地看着他们对答，突然插口。
　　“小子，我听说你不去当什么歌星了，有没有考虑我的建议？”
　　“我十岁的时候就考虑过了。”杜宇笑着说：“结论还是一样，种出传说中的西红柿是我从小的心愿，不然我没有自信从事农艺这一行。”
　　“好吧，你就固执下去吧，你家老爹还怪我抢了他的儿子，真是枉担了虚名啊......”
　　看着老头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样子来，连娜都忍不住笑了，杜宇更是拍着他的肩大笑。
　　“好拉，好拉，别担心，我一定会种出来的拉。”
　　“希望别等到我去见上帝了才种出来。”
　　娜真的喜欢上了这个风趣的老头，认真的对他说：“别担心，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头又高兴起来：“还是女孩子家懂得体贴人，以后可要常来啊。”
　　“嗯！”娜满心欢喜地点头，没注意到杜宇欣喜的目光。
　　* * *
　　娜一边整理着店里的新进的货品一边不自觉地哼着歌。
　　“你的心情很好嘛！”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抬起头来，竟然是他，自从她搬出去之后两人一直没有联系，今天怎么突然找来了。
　　看着她在满地的鞋子堆里忙碌，他径自找了个给顾客试鞋的椅子坐下，阴郁着沉默。
　　娜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有继续整理。
　　“明天就是定好的日子了。”
　　娜拿着只鞋子呆住了，她竟然完全忘记了，原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
　　“只要你一句话，明天的新娘还是你。”他眼睛盯着鞋子说。
　　娜看着他平时梳得一丝不苟，而今天却有些零乱的头发，心里非常的酸楚。
　　强忍住抚平他头发的冲动，娜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祝你幸福。”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看着他的背影，娜差一点就想叫住他，但终究没有开口。
　　他们之间真的结束了。
　　* * *
　　婚礼果然如期举行，当然新娘不是娜。
　　娜从未向杜宇提起过这些，杜宇也从未说起过第一次和他一起来买鞋子的女人。他们象朋友一样偶尔喝杯咖啡、吃次饭，也从来不缺少话题，海阔天空的聊天。如果这是一次恋爱的话，大概是最温馨的时光，因为还没有那些杂乱纠缠的情绪烦扰，只是淡淡的喜悦。
　　直到有一天。
　　“娜姐，你真的和杜宇在谈恋爱吗？”
　　“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那他会不会邀请你参加舞会呢？”
　　“舞会？”
　　“你不知道啊？嘉业集团举办的圣诞嘉年华舞会很有名的！据说平时杜宇家的人都是放牛吃草，但是每年这个时候都必须亮相。”
　　“舞会！晓月，你想到哪里去了！”
　　“本来嘛，灰姑娘就是在舞会上丢了水晶鞋，然后................”
　　“好拉，别daydream了，有人来买鞋了。”
　　舞会！晓月在想什么啊，她以为这是童话故事啊！就算他是王子，我也不会是灰姑娘，因为灰姑娘的爱情中参杂了太多虚荣的因素；因为灰姑娘的角色其实非常脆弱，她所有的幸福只系于王子一人，如沐春风又如履薄冰；因为传说可以终结于婚礼，但现实生活却得延续下去。
　　没想到第二天杜宇就叫人送来了三套礼服和一张邀请卡，言明请她做他的舞伴。
　　三套礼服都非常精美，娜忍不住一一试穿，或娇媚、或高贵、或古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娜从来没有这样美丽过。这和灰姑娘的传说惊人的相似，仿佛只等她在午夜12点时遗下一只足够小巧的水晶鞋。难道这是杜宇故意造成这种巧合的？
　　明知道是诱惑，仍然心动，毕竟这种美丽的虚荣，是每个女人根深蒂固的本性，娜可以坦然自嘲，但却无法从根本上抹杀它的存在和滋长。
　　“去不去呢？”娜竟然完全拿不定主意。蓦然惊觉，自己竟然如困兽般在房间里徘徊了一整天。
　　难道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在她心中的份量已经那么重了吗？竟然可以让她恍忽于灰姑娘这样幼稚的传说。最让她觉得不可置信的不是麻雀变凤凰的情节，而是故事的结局－－“从此，灰姑娘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其实，爱情最难超越的不是血统、地位、金钱，而是时间的冲淡、人性的弱点。相爱也许不需要理由，但相知和相守却一定需要理由，何况已经失败过一次，娜不敢再抱希望。
　　经过一天一夜的辗转，娜最终送回了所有的礼服，并附带一封信。
　　“杜宇：
　　很抱歉不能参加舞会，因为它太使人联想到那个著名的传说，也许是我敏感，但，正如你
　　所说的，水晶鞋穿起来一定很不舒服，原谅我没有勇气一试。
　　娜”
　　* *
　　*
　　舞会很快过去了，娜仍然故我，每天在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小店里，让娜感到非常自在和安定。
　　杜宇舞会后第一次到店里来，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只是约了她出去。没想到这次不是已经去了无数次的农场，而是郊区的一所朴实的小小房屋。这所房子从设计到施工一砖一瓦都是自己动手的，是他的秘密基地，他这样笑着说。
　　绕到房子后面，果然是如料想中一畦畦的菜地和果园，娜走近菜地仔细看了看。
　　“是西红柿。”
　　“是的 ，是西红柿。”
　　坐在菜地旁的竹椅上，两个人第一次默默无语。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种蔬果吗？”他终于打破沉默。

　　“为什么？”
　　“是因为过程。在土中播下种子，翻土、施肥、浇水，发芽、生长、开花，然后是果实，先是青色的一小点，慢慢长大、灌浆、着色，这个过程如此神奇，因为有付出，最后的娇艳和甘美才如此动人。”
　　娜心里不由得悸动，她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可是..............
　　“可是，并不是每次都能收获甘美的果实，可能太小太酸太涩，甚至表面看鲜艳完整，而里面却长了虫已经烂掉，或者还在枝头就慢慢萎缩，这些危险随时都存在，难道你不害怕吗？”
　　“害怕，当然害怕，所以我会更加努力更加小心地照顾它，我相信我能掌控的因素是决定果实是酸是甜的决定力量，即使出现我不愿看到的结果，至少我努力过了没有遗憾。”
　　“可是，如果你以前喜欢种胡萝卜，现在喜欢种西红柿，你怎么知道，将来会不会喜欢上种卷心菜呢？”
　　“是的，我不知道。”杜宇有片刻失神，但马上收回目光看着她：“但是我能确定，我现在喜欢种西红柿，非常喜欢，这份心情能维持多久，我不能开空头支票，但每流逝一秒，剩下的时间就少了一秒，以其白白担忧，为什么不珍惜现在？更何况传说也是可能变成现实的，只要我们一直走下去，就一定有希望走到地老天荒。”
　　娜看着他的眼睛，心堤连绵溃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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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最近一次种下的西红柿发芽了，每天傍晚，杜宇都要拉一段小提琴，听众是菜园里的西红柿和菜园旁的娜。
　　夕阳西下，在悠扬的琴声中，天地都笼罩着一层薄醉的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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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正和晓月在店里招呼客人，有人冲进来拖起娜的手就往外跑走，是杜宇，他满脸兴奋却一言不发“难道是............”可是不太可能吧？
　　半个小时的路程，跳下车，两个人默契地朝屋后跑去，拐一个弯，菜园赫然就在眼前。
　　硕大如西瓜的西红柿如同神迹，一共八个，排列成心形，而其它的西红柿都和普通的没有两样。
　　杜宇一下抱起看呆了的娜，兴奋地转了两圈。
　　“你看，传说果然是可以变成现实的，不管是西红柿的传说还是的灰姑娘传说。”
　　“是的是的...........”娜几乎要喜极而泣。
　　“你知道吗？我一直尝试用音乐培育西红柿，还为此努力学习乐器演奏和谱曲，可是从来没有成功过。我现在才明白我用的方法一直都是对的，但还缺少最关键的一点。”
　　“是什么？”
　　“是你啊，这次每天拉琴的时候，因为有你在，我心里充满了爱情，西红柿是有知觉有感情的啊，它们听出来了。我从来没有这样自信过，未来的路怎么走我不会再犹豫了，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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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我竟然也不能免俗，还是和上帝做了无数次的结局一样，happy ending，我以前故作聪明地抱怨太千篇一律，而现在终于心悦诚服，世事无常，真情可贵，所以才忍不住稍稍帮了他们一下，让一切水到渠成。
　　离开那幸福的一对，我急急向天堂飞去，迫不急待想要告诉上帝，我终于明白，作为神的喜悦，就是点化人间美好的东西，铸成永远不老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