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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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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湛蓝着,辽远阔达,天地间显得苍茫一片,群山环绕着,偶尔有一两只苍鹰穿过层层白云。
一座不算很大的小镇,寂静的坐落在群山之中。
房屋很多都斑驳了,依稀只有几户烟囱升起缕缕白色的炊烟,有些横垣断壁摊在路旁,隐约能看出这里曾经的战事。
一步一步,心跳得很缓很稳。
有多久,没有如此安心过了?
离开了八年,心里始终惦念着这个地方。
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想到他,嘴角微微上扬了下。
都说读书人没几个实在的,果然有理。那个骗子,骗人的工夫真是到家。
就这么慢慢的走着,脚步不自觉的向山后的方向迈着。
已经渐渐能看到水了,到了湖边了?
耳际忽然传来箫声。
那曲调好似潺潺的流水声,涓涓细流,时急时缓,熟悉的旋律使他蓦地一怔。
心猛地一紧,然后柔成了一片。
忽然有种莫名的紧张感,步伐不自觉地加快。
那个人,自己日日想念了八年的人现在就在那里,这种感觉,要怎么形容……
可是看见竹屋前那吹箫之人时,他一肚子要说的话却都收了口,就定定的站在那里。
那样熟悉的乐声,为何……
似是感觉到了身后来人,那吹箫之人停了下来,转过身。
“你是谁?”拿着萧的青衣小童好奇的看着来人。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他发不出声音。
“呀!你竟然有这个!”那小童却也不在意,只是惊讶的指着他的腰间叫了起来。
什么?他顺着小童指的方向望去。
一枚木质的佩环,雕刻的十分精致,精细却不显造作。
八年,他一直挂在腰间,舍不得摘下。
“你怎么会有这个?”那小童跑上前两步,细细的盯着那枚佩环,问道。
“……一个骗子送的。”
谁送的呢?故人?好友?……他想了想,觉得还是用骗子形容他比较合适。
他说他会要去江南,于是安顿好了一切后,他便南下江南去寻他,可是……
他骗他,这是既定的事实。
可那小童却突然鼓了脸,掏出脖颈上的挂着的佩环,气呼呼地嚷道:“你胡说!先生说了,他送过一个同样的给了他最重要的人!你那佩环和我这个一样,怎的就成了骗子送的?!”
给他最重要的人。是说的自己吗?……
他上前看了看,果然和自己的一样,想到那个人曾经说过是做了两个的,于是便了然了,还是想确认道:“你家先生是谁?”
“我怎么能直呼先生名讳!”那小童扬着小脸看着他。
跟那个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而且还是称他为先生,看来就不会是……
“你家先生姓司?”
“嗯。我家先生很厉害的,琴棋书画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呢!”那小童一脸的自豪。
“哦……好像是的呢……”他微微笑了笑,尽量无视心里从刚才起就泛开的悲凉,“你怎么到这儿的?”
“匈奴来打仗的时候,爹娘带我逃到这儿就被箭刺死了,先生就把我捡回来了。我是先生养大的,这都是先生告诉我的”那小童说到他家先生,还是一脸的崇敬。
他点点头,又轻轻的笑着问道:“刚才那曲子,也是你家先生教你的?”小童看着他,没了刚才的气样,乖乖的点点头。
“能吹给我听吗?”
他闭起眼睛,想听那个人也吹过的曲子。可等了半晌也没听见什么响动,不由得又睁开眼睛,疑惑的看向小童。
“您认识我家先生。”那小童开口,不是疑问句。
他哑然。
“您还有先生的佩环,您就是我家先生说的那个人。”
他轻轻笑起,道:“你家先生对那个人说什么?”
小童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的想着先生要她交代的话:“挺奇怪的一句话,我家先生说,若他是女子该多好。”
呼吸猛地一窒,他紧紧咬牙,不让自己流露出情绪。
他还记得那时他对他说:“你若是女子,我就娶你。”
真是混蛋。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骂他,还是在骂自己。
“你家先生……在哪……”他紧紧的咬着牙,努力控制着自己。
那小童看他如此,微微红了眼睛道:“在山上。”
他转身,刚要走,就听见身后小童说:“您姓楚吧!”
回过头来,他看见小童黑亮亮的眼睛,那小童道:“先生给我起的名字——司楚。”
司楚。
思楚。
上了山,一座无字碑前,他静静的坐下来,轻轻的笑起。
“净棋,我回来了。”
他开口,好像那个多年前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还弯着眼睛,对他道:“楚风兄,你怎的才回来啊。”
他弯唇笑起,道:“没事的,这次回来了,就再也不走了,我就守着这个地方陪着你,陪你一辈子。”
他曾经想过,一辈子究竟有多长?他知道现在也不明白,可是他知道,一辈子,于他而言太久太久了。
八年,伯父去世了,临走的时候,伯父说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看风儿他成家生子,他觉得这辈子他欠了伯父太多。
伯父去世后,他就给安颜安排了个好人家,安颜同意了,她说她不怪他,心意,是没有办法强求的。她还说,她知道他心里住了一个人,那个人,她没办法顶替……
他就这么一句话一句话地说着,好像那个少年仍然眉目温和的听他讲。
他说着说着,坐累了就跪着,跪累了就趴在高高堆起的那个土丘下,他笑了他哭了,他说着他念着,他把这么多年的想念这么多年的怨,全部吐露出来。
末了,他跪倒在土丘旁,嚎啕大哭。
那样一个大男人,在坟旁哭的像个孩子……
春去秋来的,那个因为战事而有些荒凉的小镇又渐渐富饶了起来,人们不知道湖边竹屋里的那个人是谁,从哪来。他们只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没有妻女也没有亲戚,只是一个人住在竹屋里,前几年还有个小童也在那儿,后来大了,安排了亲事后就出去了。
也有人问起过他,他只是笑笑,并不说什么,时间长了,人们只知道他姓楚,在这里守着一个人。
而人们也不知道山上那个挺奇怪的墓碑上说的人是谁,据说原先是个无字碑,后来被人写上的碑文。上面写着
——楚风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