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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随夫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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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本以为莫兮好歹会有所顾忌,但当她大方的出现在花园时,我不免有些心惊。莫兮端坐于亭中,凝视远方似正出神,身边未见侍从。我提裙走上前去,伏身轻唤。
“王妃。”
“这里无外人,还是以姐妹相称吧。”
莫兮侧首淡淡轻笑,手持团扇招呼我落座。看样子似有话要说,我便自然不好再避开,算起来,自从寺庙回来后,我与她也有数日未见了。她今日乌发高攀,对称插一对嵌宝石纹金簪,花状华胜缀于额前,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缨络圈,粉面含春威不露,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妹妹近来可好?”
“谢姐姐挂念,一切安好。”
“听闻明日你便要随军去边城?”
“是。”
“此去要多久?”
“这。。。还未定。”
“。。。边城不比城中,你且保重。”
莫兮破天荒对我如此关心,我只当是因为陈俊逸的原因,但也不想戳破,这好比看着对方的牌耍钱,输赢不过是凭我本人意愿罢了,只可怜我那微薄的资产。我的目光时不时瞟向花园小路,也分不清是期待那人来或是不来。我俩又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自后院快步走出一个小丫鬟,称王爷有请,莫兮便随着走了。几乎是前后脚,陈俊逸终于出现在花园中,我忍不住咋舌,提裙下亭,脸色已换了副欢快的神情。
“夫君,是来找我回府的么?”
陈俊逸与我面对而立,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后,嘴角勉强扯出一道弧度。
“正是。”
他主动牵起我一只手,大方的往前厅走去。听之前遣去向王爷问话的小厮回,王爷身子不适不见客。我们只得辞别长辈后回返。一路无话,回到将军府,我回房去收拾要带走的贴身物品,陈俊逸则去了军营安排明日之事,整夜未归。
天刚蒙蒙亮,浩浩荡荡一行人已出了外城的大门,先头是百十个步行兵,中间夹着十几辆马车,后几十个骑兵断尾。陈俊逸骑马而行,走在队伍前面,我则乘车身边有2个丫鬟服侍。起初还是兴奋的,不时挑开帘布向外张望,但半个时辰后,我便开始头晕恶心了,丫鬟本想上报被我硬拦了下来,固执的认为忍忍就会过去,但情况越发的糟糕,连昨天的晚饭都吐了个干净。
“听闻你病了?”
陈俊逸掀门帘钻进了车厢,带进一阵风,只见软褥上蜷着个人,那少女脸上苍白,听见问话才睁开含水的双眸,模样可怜。
“劳夫君挂念。。。”
我强打精神话未说完,一只大手抚上额头,掌心的温度令人说不出的安心,泪不受控制的沿眼角流下。陈俊逸微微皱眉,平生他最讨厌女人哭,但对面前的人,心中却生出淡淡的怜惜,对于这种异样他感到莫名烦躁。转头对丫鬟说道:
“去请大夫过来,你二人也不必跟着了。”
2丫鬟低头应下,陈俊逸挨着我坐下,扶起我上身让头靠着他的肩膀,耳边是他稳健的心跳声,我不禁有种被宠着的错觉。未容我过多享受,大夫通报后进来,把脉后询问了几句,吩咐人拿头生姜过来,削成小片让我口中含服,辛辣的味道令我频频嚼唾,大夫走前叮嘱,姜味淡后可再换新的,专治晕车。此法果然奏效,换了几片姜后,目眩、盗汗的状况已有所缓和。
陈俊逸弃马乘车,改由石副将带队继续前行。马车摇晃幅度明显放缓,我抬头朝陈俊逸看去,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其实只想问他,对我如此体恤是否也是在做戏,但转念想想又何必自讨没趣,老话说‘傻人有傻福’,此刻我甘愿做个傻子。
陈俊逸早用余光瞥见怀中少女欲言又止的模样,等了半晌让仍不见动静,再低头,发现那人已歪在自己怀中熟睡,但眉头微皱,他抬手欲将其抚平,手举半空又缓缓放下,原来只有一个女子能让他有怜惜之情,怀中之人不是她,所以不应该更多的投入。陈俊逸掀开窗帘,望着都城的方向目光沉沉。
日落前队伍停下修整,兵士们有序的就地安营,陈俊逸率先跳下马车,伸展了下四肢。丫鬟已放下凳子正欲扶我下车,突然腰间一紧,竟被人高高举起,原是陈俊逸亲自抱我下车,因事无防备,难免惊呼出声,声音不大却偏偏被靠近的石副将听的真切。
“在城中就听闻将军与夫人鹣鲽情深,今日得见真羡煞旁人呀。”
原本不大点的事,经由这个大嗓门武将一喊,我立刻成了众人观望的对象,当下烧红了双颊,苦于口中含姜无言以对,只好抬头向挑事者求助,那人却满不在乎,不但没有放开,反而弯腰将我打横抱起,阔步往刚支好的帐篷走去,路上毫不避讳,我的心却渐渐变冷,衣袖遮脸以掩饰面上的失落。
此后连续几日的行路,白天陈俊逸偶尔会骑马几个时辰,午后便与我同车而行,夜间也是同床共枕,但他却不曾再碰我分毫,对我的柔情也仅仅是有外人在场时才会表现出来,如此的鹣鲽情深,恐怕只有当事者才能体会。
这日,天公变脸,出发时还晴空万里,午后竟下起倾盆大雨,因人数多,只得兵分两路各自避雨。我被安排在一座废弃的寺庙中,寺庙建在半山腰上,院落不大仅有几件茅草房,且多以露天,周围是黄土夯成半人高围墙也已坍塌,留守的几十个兵士砍了些细树枝,依墙体支了片棚顶,上面搭着蓑衣,三五成群的躲在下面休息。我乘的马车不怕雨水就未下地,闲来无事,便大方的掀开窗帘望着外面的雨水发呆。
“还有几十里,就能到最近的镇子了。”
我被身边突兀的说话声惊了一下,抬眼见是陈俊逸上了车,他未着蓑衣,袍子已然湿透,仅仅的贴在身上,束发间有水渍流下,少见的狼狈相,我下意识的从怀中掏出帕子递过去,他却未接,旁若无人的解开衣襟,上身脱了个精光,我避无可避只好背过身去。一阵悉索之声后归于无声,我正苦于寻找话题,他却先开了口。
“边镇比不得城中,万事小心,石副将会护你周全。”
“好。”
“转过来。”
犹豫片刻,我依言回身,匆匆瞟了他一眼,连忙埋首不语。陈俊逸上身仅披着一条薄毯,湿发散开垂于肩上,赤裸的肌肤隐约可见。那毯子是上好锦缎制成,水蓝色的面子,用金线娟秀出朵朵祥云,乍一看脂粉气浓郁,但不知为何在他身上出奇的好看,就想善蛊惑人心的妖媚,我险些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切记,绝不可独子外出。”
听他的语气郑重,我忍不住抬眼去看,对视半晌,还未再次表态,他却自顾自的躺倒,空留片后背给我。一个时辰后雨势渐小,队伍继续赶路,丫鬟送上替换的袍子,傍晚时分雨停天晴,一阵疾驰的马蹄由远而近,陈俊逸猛然起身,车外有兵士沉声问道:
“将军,前方发现异动,是否理会?”
“叫石副将过来保护夫人。”
说话间,陈俊逸套上护心甲,后也不回的下了车,队伍被迫停滞,我虽好奇但也没胆量用性命冒险,只是跪坐在车门口,把这门框巴巴的目送他带着十几个骑兵远去。
“夫人不必惊慌,不过是几个匪类,将军神武,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石副将打马靠近,面上无半点慌乱,我这才稍微宽心,其实并不担心陈俊逸的安危,我是为自己的性命忧心。我转头对石副将羞涩一笑回身放下门帘,2个丫鬟随后上车,据说是将军走之前交代的,我欣然接受。
停了约一炷香的功夫,仍不见有人回来,石副将又命再派几十个步兵去接应,如此下来,剩下的人数只有出发前的一半,我虽然不懂兵法,但总觉得还是人多更安全些。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石副将恐原地留守再生异变,便传令继续赶路,争取天黑前抵到边镇。此后一路安宁,但直到抵达边镇后,陈俊逸也未出现。
我被安排在镇中心的客栈住下,这家客栈有3层全被包下,1、2层房中是通铺,3层有4间屋,2个丫鬟住我隔壁,石副将住在丫鬟的隔壁,留间空房备用。留下的几十个士兵住在下楼,其他人就地散开,在附近客栈过夜,夜深沉,客栈里鼾声如雷,我被吵的无心睡眠,便叫丫鬟找来这里的杂记随手翻阅。
边镇呈正方形,十字形街道贯穿全镇,据说可通往不同国家,原镇居民不足2千,早几年是由外国蛮夷所控,他们不喜劳作,偏爱劫掠商人,人们敢怒不敢言,镇子几乎衰败。后来,我国国主发兵讨伐蛮夷,顺便宰杀了当时的镇主,镇子便纳入版图,起名蓉城,派兵士长期驻守,五年一轮换,地方官还算清廉,太平日子久了,商铺、客栈、茶楼等,便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唯一令我在意的是它的旧名字——瓮城。
十几里外,陈俊逸带骑兵追了几里,那群挑事的匪类看似乌合之众,实则训练有素,对方领头一声哨响,他们便各自散开躲入山林,陈俊逸端坐马上勒住缰绳,回身望向蓉城,冷峻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方才传话的一员兵士靠近,低声说道:
“将军,果真如你所料,那群蛮子是想声东击西呀。”
“你继续带人搜寻,动静要大,但不要进林子太深。”
“遵命!”
那兵士得令后打马走开,陈俊逸仍望着蓉城的方向,眉头不可察的皱起,只希望那丫头别食言,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