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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雪拥蓝关马不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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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雪拥蓝关马不前
“九弟仍是一如既往……好眼力。”
“四哥过奖,这一路上还要多谢照顾……”华卿涵起身,两人对视,旁观之人忽觉屋内暖意渐消,宁纤尘只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捏着茶杯的手又紧了几分。
此刻的华卿涵是她从未见过的,明明笑的温和如玉,笑意却不达眼底,宛若等待猎物的猎豹一样,安静却危险。
不知如此过了多久,华卿渺忽然转首朝一旁墨云洛笑道:“墨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动人啊。”
墨云洛闻言,莞尔道:“四哥过奖。”声音沉稳如水,不卑不亢颇有魄力。
一直坐在一隅的宁纤尘只是捧着茶杯,看着眼前的好戏,却不想这时华卿渺的枪头忽然转向自己,华卿渺嘴角的笑意更深,道:“没想到,纤尘你亦在此处。”
先是一愣,宁纤尘连忙回神,应道:“我不在此处,那该在何处?”
闻言,华卿渺朗声笑道:“九弟倒是极其宠你,不让你离开他的视线片刻啊。”
宁纤尘并不知华卿渺意欲为何,不大的客栈里陷入寂静,落针可闻。
“纤尘回京时日尚短,王爷照顾亦是必然。”宁纤尘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迎上华卿渺玩味的眼神笑道:“四哥远道而来,不知意欲为何?”
华卿渺并未正面回答宁纤尘的问题,而是微微俯身对上她沉静的眼眸看了半晌,嘴角笑意渐浓却迟迟不语。
宁纤尘心中一凛,面上仍是云淡风清下,意识转首避开华卿渺的视线,想一旁的云卿涵看去。
华卿涵仿若懂得她的心思一般,语气不温不火道:“四哥远道而来,一路上为我一行人颇为费心,卿涵在此谢过。”
话音刚落,清风微起,一盏淡茶忽现华卿渺眼前,华卿渺眼明手快稳稳将其接于手中,盏中碧波荡漾,茶水未洒出半滴。
宁纤尘心中为之一惊,眼前二人表面客气,但暗地里却是暗波汹涌,方才一幕,她还未察觉,茶盏已至眼前,而华卿渺却轻而易举的将其接住,此等能耐,让身为现代人的宁纤尘心中暗暗叹服。
华卿渺接过茶盏,亦不再对宁纤尘不依不饶,起身将盏中之茶一饮而尽,落落大方的坐于宁纤尘身侧。
“既然都齐了,店家便上菜罢。”一旁的华卿渺喧宾夺主道。
店家应声,小二们鱼贯而入,几样精致菜肴上桌,方稍稍驱散刚刚的那场冷战带来的冷场。
须臾,桌上已是满目琳琅。
“各位客官,偏僻山野,无法好好招待几位。还请各位客官多多谅解。”说完便与小二齐齐退下。
正当所有下人将要退尽之时,宁纤尘忽道:“小二,天气湿寒,此处再备些热茶来。”
走于最后的小二闻言身躯微振,立马应了一声“是”后,急急退下。
大堂之内,各处都有侍卫把守,厅内几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宁纤尘抬眸瞅了瞅身旁依旧面容冷清的子沛,微微叹气,自从昨日梨园一别,他都未曾跟她搭话。
宁纤尘心中微乱,昨夜思前想后都找不出头绪,本以为子沛可能是皇上的棋子,可照现今形式来看,局势远比她想想中复杂。
华卿涵的死敌有岂止一个,眼前的华卿渺明显虎视眈眈,而此时身处敏感位置的子沛身份又一次让宁纤尘感到无所适从。
愣愣的瞧这孩子瞧了半晌,子沛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探头……
忽然,肩背之处已是刺痛传来,小二手中的茶盏翻到,沸水尽数撒出。
“啊!”宁纤尘惊起,只闻身旁茶盏破裂之声。
好烫!宁纤尘的后背几乎被沸水浇遍。
身后的兰辰快步上前,将她扶住,立马朝后面喊道:“快打些冷水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脚下方才行至最后的小二匍匐着,口中直叫饶命。
一旁的墨云洛语气冷淡:“来人,还不将这奴才拉下去。”
门口的侍卫闻言将至,被众人簇拥的宁纤尘忍痛道:“慢……”她脸色苍白,轻咬樱唇。
良久,抬眼看了看身侧得华卿涵,她微微摇头,华卿涵微微蹙眉并无过多言语,挥了挥手,侍卫们纷纷退下。
她笑笑,微微颔首表示感谢,抬眸缓声道:“兰辰,先扶我上去。”
“是。”兰辰轻声应道,而后朝一旁的小二撇了一眼。
“别趴着,去先把冷水端上楼。”
趴着地上的小二一愣,而后立马起身:“是,是,小的明白。”
被兰辰扶进房内,宁纤尘方不再忍耐,轻“哼”出声,她从小怕疼,何时受过此等委屈。
她趴于床铺之上,紧咬牙关,额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兰辰见她如此难受,只得放轻手上的动作,轻轻的帮她褪去厚重的冬衣。
“嘶。”宁纤尘深吸一口气,素手抓紧身下的棉被。
“那个小二真是笨手笨脚,竟然打翻茶水。”兰辰埋怨道,手下将最后一件里衣。
一片红肿在宁纤尘白皙的肌肤上出奇的刺眼。
兰辰眼前,兰辰紧锁眉头:“娘娘,伤势颇为严重啊,要不兰辰去请大夫。”
闻言,宁纤尘无力的摇了摇头,缓声道:“兰辰,我来时带了些药膏,就在马车上,你,你去取来。”
“娘娘,伤势严重,药膏怕是难起作用啊。”
“那是皇上赐的,少说也有些用处。你去取来……”
兰辰见宁纤尘执意如此亦不再多言,行礼之后匆匆退出厢房。
听得兰辰推门而去,宁纤尘方松了一口气,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良久,房门应声而开,宁纤尘嘴角勾出一丝笑意,睁眼看向来人。
进房之人并非兰辰,而是一个长着一双狭长凤眼之人,肤白胜雪,眉心一点朱砂,明眸之中神采奕奕。虽是一身小厮装扮,却是实实在在的女子,一头青丝束进厚厚的冬帽之中,手中端着铜盆,朝床边的宁纤尘走来。
宁纤尘笑道:“叫你置些热茶,你还真去给我烧了开水过来。”
原来,来人真是方才将沸水打翻的小二,那人红唇微翘,开口道:“So what?我可是照您的吩咐办事啊!“娘娘”。”最后二字他特地拖长尾音,戏谑之情,溢于言表。
“看你这身打扮也是穿来不少时日了吧,你的英语也好歹收收。”话间便朝来人伸手。
“拜托啊姐姐,咱好歹也是出生在USA啊。”说完,便从袖子取出一白色瓷瓶交予宁纤尘,瞅着宁纤尘一身布衣装扮,柳眉微挑,讽刺道:“娘娘,要不要奴婢给您上药啊?”
宁纤尘轻笑道:“古语有云:非礼无视,还请公子转过身去,小女子要宽衣了。”
“……”那人微微扶额,汗颜道:“不要欺负我古文不好!”
“是你先叫我娘娘的,不欺负你欺负谁?”宁纤尘颇为得意的看着眼前人,说完已将中衣褪去,瞅了瞅肩上的伤势,狠狠的剜了一眼眼前人:“你准备的倒是周到,可怜我的背啊!”
那人瞧见宁纤尘的伤,心中亦有些过意不去,接过宁纤尘手中的瓷瓶,纤长的手指从瓶中挖出少许碧绿通透的药膏,而后为宁纤尘轻轻涂上。
一阵凉意从肩背传至全身,宁纤尘微微打了个寒战。
“痛?”那人连忙放轻手中的动作。
宁纤尘摇了摇头,良久抬眸道:“你把兰辰怎么了。”
“没怎么,打晕而已。”那人口气轻松,仿佛事不关己。
闻言,宁纤尘摇了摇头,而后正色道:“你怀疑她?”
“嗯。”那人为宁纤尘上好药后,轻轻为她穿上衣衫:“刚才,她让我端冷水上来我就觉得有问题,照常理我做错事就算主子肯原谅我,也不可能让我继续服侍,她倒好直接就让我给你盆冷水上来。我看,她是听出你刚刚的错处,知道我和你认识,所以故意叫我上来,为了探听些什么。”
宁纤尘微微点头,缓声道:“我看,刚刚的错处不只她一人听出。要不然,华卿涵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你。”
“是啊,底下几个人都是精明人,你刚才故意说天气湿寒,这里可是北方,冬天干得要死,你这么一说肯定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是我很好奇他们为什么没有揭穿你。”
“底下这几人都是城府极深的主儿,他们肯定是想看看我唱的是哪出。”宁纤尘眸中阴冷划过,思忖片刻,方道:“倒是你,你为什么过来,也是被车撞死的?”
“唉……一眼难尽啊!你也知道你的Case有多棘手,当晚你被推进ER的时候我还在做手术,等我赶到的时候,林Sir已经对着你的尸体默哀一个小时了!”
“他啊……”提及那个叫林善泽的人,宁纤尘呆了一下,这个人在现代追了她整整三年,温柔多金,长得也不差,本来她都准备答应他了,却不料飞来横祸让他们俩阴阳相隔。
“之后,林Sir因为跟你的特殊关系,被上司放了大假,他那个性哪里肯甘心啊,拉着我非要给你找出凶手!拜托我是医生不是侦探啊好不好,哪知道怎么找凶手,结果倒好,还没找到凶手先把我的命搭进去了。”说完那人耸了耸肩,随性一笑,坐于她身侧。
宁纤尘微微转首,眉梢轻挑,怔怔地瞧着眼前人,眸中笑意满溢。
那人一双凤眸中诧异顿现,表情怪异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鸡皮疙瘩掉一地!”说完便慌忙晃到一边。
“我说临渝,你既然都到了这儿,何不既来之则安之呢?”
闻言,方临渝“啪”一掌拍在一旁的红木凳上,轻松喝道:“笑话!我方临渝什么时候认过命!夜子晗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宁纤尘倒也不恼,缓缓将腰带系好,抬眸方道:“我知你医术精湛,不愿屈就于此……”
“说话少婆婆妈妈的!文绉绉的,还真当自己是古代人!”方临渝性子豁达,个性颇为豪爽,这般文绉绉的话着实是听不入耳。
宁纤尘耸了耸肩,方道:“OK,反正你没地方去,要不就跟着我先。”
“这就对了。”方临渝笑道:“好吧,我答应了。看你这保镖不离身的样子就知道你找到个好下家!”
提及近况,宁纤尘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也看到了,表面和和气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你背后捅刀子。”
“你说刚刚那个侍女?”
“不只这些……”宁纤尘提及此事,眉头轻蹙,将来到此处的琐事巨细靡遗的讲于方临渝知道。
听闻宁纤尘近日遭遇,方临渝瞠目结舌,愣了半晌方道:“哇,TVB宫斗啊!那这么说来,你是已经跟你家王爷站在统一战线喽?”
宁纤尘轻笑,不否认亦不承认,要说她真偏向华卿涵那也不是,她心里自有自己的打算。
“那那个侍女你打算怎么办?她可是卧底啊!我看你不慌不忙的样子,怕是早就知道她不得劲了吧,怎么还把她带在身边。”
“她,我的确是早就知道,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她是那边的人,如果贸贸然动手,反倒惹人怀疑,我自有打算,现在还不急。”提及兰辰,她的确是早就知晓她是细作,就在那晚华卿涵让她翌日前去宸华宫之后,她未曾向兰辰提及此事,但到第二日兰辰却说出“老天爷亦不让她去宸华宫”的话。从那时她便对这丫头有了芥蒂,今日之事,倒是叫她眼里看了个明白。
一旁的方临渝见宁纤尘若有所思,便问道:“你说让我跟着你,可是你不是说着宁纤尘一家都死光了吗?突然冒出个朋友不太合适吧。”
“这有何难,对外众人皆知我在江南呆了六年,我便可说你是在江南结交的友人,家道中落才沦落至此,对内我便说你是宁家故人之女,当年宁家虽说株连九族,却并未祸及远亲,宁家实力强大,虽说被定了死罪,但要真正株连却颇为困难,这也是皇帝肯放我一马的原因。”
听闻宁纤尘一席话,方临渝受教不少,她自小于美国长大,中国历史尤为差劲,如今有人肯教,倒也学会不耻下问。
“对了,电视上常将那个什么株连九族,这九族到底是什么啊?”
“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简单说就是这些人的直系亲属及配偶。”语罢,宁纤尘优哉游哉的打趣儿道:“问这干什么?难不成怕哪天被株?放心,就是被株也只有你一人,不会牵连其他人的。”
“什么呀,我这是虚心求教,万一哪天回去了,倒是可以卖弄卖弄。”
“回去?你倒是乐的自在。”宁纤尘轻笑,起身推开有些陈旧的窗,冷风忽至,宁纤尘只觉面部一整麻木,慌忙关上窗。
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开始下得正紧,方才的一抹残阳早就寻不见踪迹,天色阴沉,颇有些暴风雪的架势,瞧向窗外,宁纤尘忽然忆起“雪拥蓝关马不前”一句,此句亦是描写大雪之境,但此刻她却不记得这前半句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