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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睡不稳金丝玉枕黄昏后 ...

  •   “因为这个......因为这个......”月下这几天总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纤细的手腕看,口中还念念有词,常常吓得周围的朋友为他担心,怕是在柴房关了三天给关傻了。
      说是那日李家二少爷大婚,新娘子快过门儿了新郎却逃了,急得李府上下是急跳脚。老太君一气之下把月下关了起来。奇怪的是新娘子过了门儿,没见着夫君,却也没闹脾气,这几天在李府吃好喝好过的逍遥自在,还常常拉着陪嫁丫头往街上逛。月下在柴房里关了三天,第三天竟真如蒲苇说的被老太君给放了出去。
      “想是那蒲苇真是仙人。”
      其实那日自己在柴房里亲眼见蒲苇说了一句“因为这个”就化作烟雾消失后,月下便信了他的话。果真是仙人啊!
      其实蒲苇哪里算作仙人?虽然自己跟随月老多年,还在月老下界后临时把牵红线的工作也一并收了,可是童子的出身毕竟不会变,在天上也不过是夹在天奴与仙人间的地位。可是不这么说,怎么救得了月下?
      “因为这个......到底是因为哪个?!”月下越想越恼,想不出个究竟。只是呆呆看着自己的手腕,仿佛那里也有了一根红线绕成的结。
      “月下,别看了,老夫人叫你去大堂呢!”
      丫头清脆的声音传来,月下便草草收了心思,往大堂里赶。还没到大堂呢,门口就围了一圈一圈人。
      “你们这是在看什么啊?”月下看着围起来的家丁丫鬟发了问。
      一个丫头红着脸对他说:“哈!府上来着个好英俊的公子呢!”
      另一个家丁却打断她的话:“别胡说!人家可是仙君!”
      仙君?莫不是他......
      月下这样想着,便挤过众人走了进去。只见大堂之上,高坐在老太君身边的,不就是三天前的那位仙人?!
      月下前脚刚迈进大堂,老夫人便已冲他高兴地喊了起来:“月下啊!快来快来!”
      老夫人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是别说月下让李逸北跑了是刚犯了大错,纵是没犯过错,也没见老夫人待他这般的亲切和蔼啊!
      月下满腹心思朝着老太君走去,一路上低着头不敢说话,只偷偷抬眼瞟了一眼大堂上的仙君。那人还是穿着一身月白长衫,像是钟爱这颜色,脸上也还是那般的不苟言笑。他正双手托着茶杯准备喝茶,手腕上不经意偶尔露出一小截红线,那颜色鲜亮地让月下不敢直视。
      就这样偷偷瞅着,就来到了老夫人跟前儿。
      老夫人笑着看了蒲苇一眼,便对月下说到,“月下呀,前几日是老身错怪你了!你切莫放在心上。”
      这是在给月下道歉呢,可他何曾想到老夫人会说这话啊,只好茫然的急急挥手,“不敢不敢!老夫人!”
      “若不是今日仙君来此,老身怕是还要让你受苦一阵啰!”
      月下听见这话,便望向蒲苇。蒲苇明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故意偏偏不看他,只留下一个似笑非笑的侧面,让呆愣的月下来猜测这些因果。
      月下从一个侧面自然看不出什么,只好继续和老夫人交谈,“老夫人,二少爷他......”
      老太君一听这二少爷就乐呵笑开了,“你这几日呆在柴房是不知道啊,你二少爷原是修了几辈子的好命啊,现在正伴着仙人修习仙法呢!”
      月下听这话起初不很明白,后来想到那日蒲苇说二少爷是随了他的故人,仙君的故人自然也是仙人,原来二少爷是随了仙人取道去了!这样一想,便明白了许多。
      “哎,只是可惜了和颜郡主,嫁到我们李家,连夫君的面儿都没见着,就......就......哎......”
      听见这话,坐在一旁的一位女子便急着摆手,“诶诶诶!不可惜不可惜!一点都不可惜!和颜虽未与夫君拜堂,但既然上了门,那便是李家的媳妇儿。夫君能得仙人赏识,那是夫君的福气,我这做娘子的自然应当在此默默等候他!”说这话时笑灿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和颜郡主果真乃是大家闺秀。”一直把玩着手里茶杯的蒲苇此时发了话。
      和颜听见,便说笑着对蒲苇说:“全托仙君指点。”
      蒲苇与和颜四目相对间,似有了些什么默契。
      “其实大家不必客气,叫在下蒲苇就好,不用以'仙君'相称。在下今日下凡而来,一来是为贵公子传达家信,二来则是为了处理些琐事,在人间仙法不能随意使用,想必还要劳烦贵府照顾了。”
      “哪里哪里!仙君能委身于我们李府,是我们的荣幸。只怕人间别院难与仙君天宫相比,委屈了仙君。”
      蒲苇也着实不客气,自己寄身于别人家,还仗着胡诌出来的天君身份提要求,“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托,还望李府上下各位切莫向外提及在下身份。”说着便拱手作揖。
      老夫人自是不会违背仙君的意思,“仙君......哦,蒲苇公子大可放心。既然公子不便使用仙法,那蒲苇公子是否需要丫鬟奴才,照顾公子生活妥帖?”
      蒲苇此时正在品茶,听见这话便缓缓放下茶杯,说“在下素来爱好清静,丫鬟奴才不用,太君给在下他一人便可。”似笑非笑的眼睛正直直看着月下。
      月下被他看得有点发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急急别了眼。
      “月下这孩子乖巧,能伴着公子,也是他的福气。”老太君说着说着便转向了月下,“月下啊,这些日子记得好好照顾公子,切不可怠慢。现在就先退下吧,快去为公子准备好西厢的上房。”
      月下和蒲苇呆在一起始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也不知那是什么,模模糊糊的让自己很不舒服。听见老太君这话,便如获大赦的想要告退。刚躬身退了两步,却听老夫人那儿传来了话,“月下啊,你大少爷回来了。他这两天为你受了些苦,现在正在房里歇着呢。你也去看看他去吧。”
      这话让月下和蒲苇都是一怔。
      月下弓着身子不敢抬头,却清晰地感受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蒲苇的视线,炙热得像是要灼烧了他一般。
      大堂里的谈话还在继续,月下却已经退了出来。
      他刚退出大堂,便被围在外面的丫鬟仆人给拖住了。
      “月下月下,你见着那仙君了吗?想不到真有仙人啊!”
      “月下月下,方才我没有看得清楚,你说那仙君是不是果真英俊?”
      “月下月下,我听见老太君让你服侍那仙君来着,是不是啊?”
      “月下月下......月下月下......”
      好多好多的问题排山倒海般涌来,月下却像是溺水了一般,精神恍惚,快要窒息。喘了好几大口气,才忽视了大伙儿的问题自己发了问,“老夫人说......大少爷回来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才总算把心思从那仙君的身上给移了回来。
      “是呐。大少爷两天前就回来了。喏,就是二少爷逃婚第二天。听说老夫人拿二少爷没办法,又找不着他,便派人去请了大少爷回来。”
      原来是为了二少爷......
      月下心里这么想着,便放宽了心。却又听另一个丫头说到,“可是这大少爷也真是奇怪!回来了之后也不派人去找二少爷,两天两夜就跪在祖宗祠堂里,听说是为了求老夫人饶了谁谁。这还是初春呢!这么跪着怎么可能不会着凉?哎呀!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啊!”
      这话让月下心里一紧,耳边又响起老夫人方才说的那句“他这两天为你受了些苦”,冰冷的窒息感又快要淹没了他。
      可偏偏这样想着,又感觉身上一阵火辣,那是方才蒲苇看着他时的感受。
      月下想的难受,他总是这样常常什么事都想不出来只把自己困住。最后摇了摇头,只好径直往东厢走去。
      月下一路上都走得很难受,脚上似被扎了一根针,每走一步都是刺骨的疼。
      已经可以看见那个房间了......大少爷每次回府,都在那房里小住。就是在那房里......他......
      往事历历在目,每次听见“大少爷”这几个字,都会自己跳出来折磨他几次。大少爷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过,月下天真地以为有些事有些人随着时间可以渐渐模糊,可自己偏偏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忘不掉就是忘不掉。
      月下踌躇地站在门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忽听里面“咳咳......”传来几声很重的咳嗽声,下一刻自己便已推了门站了进去。
      站进去了,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冲动了。
      “大......大少爷......”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小上那么几分。
      床上的人原本还在狠狠地咳嗽,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却是一怔。“月下......”他唤得也是轻轻的,倒不是因为像月下那般犹豫不决而中气不足,而是仿佛怕自己声音太大吓跑了怯懦的孩子。
      李府的大少爷名为李逸北,是个风流倜傥的大才子,当日便是中了状元,入朝为官。就算是现在躺在床榻上,只着一身单衣,潇洒英俊也不失分毫。而因为感染风寒,面色显得有些苍白,反倒为他添了些温柔的书生气。
      “大少爷,我听丫鬟们说你这几日感染了风寒,特来看望你。大少爷为二少爷的事辛苦了。”月下转身关门,背对着李逸北把这些话说完。
      李逸北却是笑,笑声里有些苦涩,“你当真以为我是为了逸南才回来?”
      月下虽然迟钝,可是这么多年却了解李逸北得很,知他定不是为了那个顽劣的弟弟。可是二少爷结婚他不回来,二少爷逃婚他不回来,那是为了什么才让他放下手中的国事快马加鞭从京城赶回来?
      月下知道,却不能说。
      “大少爷与二少爷兄弟情深,自然是为了他。”
      兄弟情深?李府上下谁不知他二人是水火不相容?
      十几年前,月下还是刚被卖来李府为奴,老太君见他乖巧,又与家里两个小孙子年纪相差不大,能做个玩伴,便不管他们三人,放任他们去玩。从那时起,两兄弟就为着谁能和月下一起放风筝,一起摸鱼塘这档子事吵个不停。大少爷和月下玩儿的时候不想让弟弟跟着,天性好玩又好强的弟弟就偏偏不顺他的意。你不让我抢月下,嘿,我还就偏偏抢给你看!
      两兄弟争了好多年,直到哥哥为了官,弟弟迁了府,这感情也没好过。
      逸北听月下这话,默默叹了气,也不与他争辩,便只让他过来坐到床边,然后换了话题。
      “月下,前些日子我托人从京里给你送来的礼物收到了吗?”看着他的一双眼满是柔情。
      月下低着头,呐呐地说,“谢谢大少爷,收到了。”
      那日的锦盒里,是一只袖珍的金风筝,做工很精致,图案纹路就和小时候两人常去放的那一只一模一样,怕是逸北亲自画了图派人打造的。
      只是这金风筝再贵重,它也不是小时候能飞得起来的那只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月下谢了大少爷后,两人就再无话。沉默地僵持在那里。一个是千言万语在心中说不出口,一个却不停地逃避只想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想不起。
      这样的状态让他们都很难受,还是月下这孩子熬不住,先起了身,“大少爷您保重身体,月下就先告退了。”
      躺在床上的人闷闷地“嗯”了一声,月下便往门外走。可才迈了一步,手腕就被人给拉住了。
      月下感受到手上的拉力,背对着他说,“......大少爷。”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人听见也是一愣,随即抓得更紧。“月下......我知你不愿见我。当日......是我的错。”
      原本就爱哭的月下听见这话完全崩溃了,蹲下身子把头埋得低低的,哭声却还是传了出来。
      “从前是我不懂珍惜,是我太过任意妄为,是我对不起你......”
      但月下还是只是哭,仿佛是要把十几年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月下......这次与我一起走......你可愿意?”
      逸北的声音就和他这个人一样,满满的全是温柔。月下听着声音,小小的人儿把自己整个儿缩在一起抽泣,泪水从脸庞上滑落下来,淹没了那句他从前梦寐已久的话。
      大少爷等着他的答案,期待与心疼同时蔓延在眼底。
      蹲在地上一直无语的月下正准备作答,这时,却听见“砰——”的一声,房门被狠狠打开。逸北寻声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快步向房里走来。
      月下把头埋在膝间,听见声音正抬头,手腕就被拉住,身子被拖了起来,一转头,只看见那人手腕上一条红线绕成一个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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