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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中间界 ...

  •   明亮到刺眼的白光中,萧姗姗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挟裹着一直向上飞去。她一直有点恐高,何况这又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以后的世界,想到以前外婆讲过的那些神鬼故事,她干脆紧紧的闭上双眼,心想待会儿若是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出现,那自己还是装盲人好了。

      不知飞了多久,萧姗姗终于觉得双脚落了地。她不敢睁开眼睛,便慢慢蹲下身子,双手在脚边摸索了一下,脚下踩的地面很光滑,摸起来的手感像复合木地板。又用手在身边探了探,空荡荡的。再摸摸自己身上,咦,好像有有一点凝成实体的感觉了。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四周一点声息也没有,萧姗姗把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唔,眼前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脚下的地面也是灰色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周围看起来暂时是安全的,萧姗姗慢慢睁开眼睛,扭头左右看看,好单调的地方!到处都是灰色的烟雾,再加上灰灰的地面,看起来不会让人太害怕,可也无法让人有好感:“这儿是哪儿啊?怎么不像阴间?难道是《幽游白书》?……”一句话还未完,身后突兀的响起了一个男声。

      “这里是不是阴间,是中间界。”

      “嗬!”萧姗姗被吓得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她刚刚蹲过的地方赫然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灰衣男子!

      萧珊珊的心脏被吓得噗通乱跳,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握拳,微微弓身,双腿一前一后分开,后脚跟稍稍提起,摆好了格斗的架势,她这才敢仔细打量来人。

      那人穿着一袭浅灰色的长袍,袍子上绣有繁复的银色花纹,腰上扎着绣银色云纹镶边的黑色宽腰带,越发显得身材修长。满头黑发被一只亮银冠束起,但面上却似有烟雾遮覆,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萧珊珊观察了半晌,那人却只双手负在背后,直直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若不是他的袍角被风撩起,衣服上的银线在灰雾中闪烁了一下,萧珊珊真要怀疑那人是座雕像,而刚才的声音是自己幻听了。

      又等了一会儿,萧珊珊见那人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只得自己出言发问:“你是谁?这是哪儿?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

      虽然只隔了几步远的距离,那人的声音却有些沉闷,好像是捂着嘴在发声,“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这里是中间界,在人间界和阴间界之间,带你到此则是因为受一位故人所托。”

      啧!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嘛!萧珊珊翻翻白眼,无语望天。那人大概也看到了她的表情,顿了顿又开口安抚道:“我们没有恶意,有我守护,这里也很安全,你不必担心。”

      听他的口气,似乎还算诚恳,萧珊珊又试探的问道:“那你能先说说为啥带我来这里吗?你放心,我只是想先有个思想准备,绝不是想逃跑。”

      “不行!”那人连咯噔都不打一下,立即回绝了。

      姗姗被他生硬的语气噎了一下,顿了顿又问道:“刚才是你带我飞过来的吧,我只有个小问题,刚才我们明明是往上飞的,怎么会飞到地下来的呢?”那人愣了一下,似乎是被这个奇怪的问题囧到了,为了表达不愿意再理睬萧珊珊的态度,他默默的转了个身,向萧珊珊展示自己挺拔的背影。无奈,萧珊珊只得席地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萧珊珊脑袋一点一点,快要从坐姿变成卧姿的时候,前方的浓雾中传来了脚步声。萧珊珊精神一震,来了!

      灰衣人也听到了动静,立即向来人迎去,身影转瞬消失在雾气里。萧珊珊从地上爬起来,一边侧耳捕捉声源辨认方向,一边小心地往两人说话的地方挪去。

      蹑手蹑脚的走了十几步,声音却又转到了右手边,萧珊珊立即跟着转向,可快蹭到近前时,那声音却又转到了背后。就这样,萧珊珊在浓雾里瞎子摸象一般的团团乱转了上十圈儿,直到再无声息传来,她才忿忿不平地停下来,又随便找了个地方蹲着,姿势和气质都绝类拿着小木牌拖着编织袋在路边揽活儿的农民工。

      刚蹲了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浓雾中向她疾步走来,一边走一边还在叫着:“姗姗!大囡儿!”萧珊珊噌的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又惊又疑的看向来人,“爸爸?”

      屏住呼吸,萧珊珊近乎恐惧地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真的是爸爸!站在萧珊珊面前的父亲穿着他最爱的深蓝色中山装,浓密的头发乌黑发亮,嘴边挂着一丝得意的笑纹,脸上也没有一点病容,而是变成了四十多岁的样子,那是他人生中最健康、最滋润的时候。

      看着微笑的父亲,萧珊珊又是惊喜又是害怕,“爸爸,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你现在当上勾魂使者啦?”

      父亲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巴掌拍在萧珊珊脑门上,紧随其后的是姗姗早已久违的大嗓门,“你个傻大囡,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憨?什么勾魂不勾魂的,那是外勤干的粗活,你爸我现在可是本市新区死亡人口的功过核查办公室主任,这可是个肥差,又是坐办公室的,手底下还管着十几个鬼差,搁阳间那也属于处局级干部你懂不懂?……”

      萧珊珊早就傻了,张着嘴呆呆地听着她爸吹牛,好容易萧爸爸告一段落停下来,她连忙举手提问:“爸爸,您先别吹了,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这儿是哪儿?我为啥会在这里?”

      萧爸爸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憨囡囡,你参警前我就跟你反复说过‘安全第一’,可你倒好,冒冒失失的一个人冲上去,把小命交待了吧?你知不知道,你的寿数还有几十年呢,你这样因为意外提前亡故的是要去枉死城的。幸亏我时时盯着你们娘儿几个的消息,这才能托人把你带到这儿来。”

      萧珊珊被她爸训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半晌才讪讪的回嘴道:“我……我那是因为受了刺激……”

      萧爸爸一指头戳到她额角上,“啥刺激?屁!你自己不长脑子,那医生的诊断结论后头不是还打了个大问号吗?都还没最后确定呢,你就被吓破胆了?真没出息!”

      萧珊珊这回真傻了,“啊?爸爸你知道?那诊断结果真是错的呀!”

      萧爸爸气呼呼的点头,“可不?我查过了,你和小囡姊妹俩命里都没啥大病,医生那样怀疑纯粹是因为你爸我的病史在那儿,你只要做个基因方面的检查就能排除遗传的可能了。”

      萧珊珊傻眼了,“啊!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呀!爸爸你快想办法送我回去吧!”说着就要哭出来了。

      萧爸爸闲闲的瞪她一眼,“你当你那皮囊是衣裳啊,说脱就脱,说穿就穿?说起来,当年你爸我病危的时候你好像还答应过不放弃抢救治疗的呢,怎么到最后还是签字放弃啦?”

      萧珊珊的哭声一下子噎在了嗓子眼里,脸上浮起了羞愧害怕的表情,“爸爸对不起!是我言而无信了,我……我……”吭哧了半天,终于一咬牙,“爸爸,那件事全都是我的错,您罚我吧!”

      萧爸爸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终于叹息一声,将姗姗揽进了怀里,一边拍抚着她的背脊,一边低声道:“好啦!我唬你玩的,哪个还会跟你认真计较。我知道你们娘儿几个不容易,我的病能拖那么多年,也多亏了你们。当初我不想走,多半还是因为你,没看到你成家,爸爸我心里不安呀,哎!都怪我拖累了你……”

      听着爸爸的温言安慰,萧珊珊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对于当年的那个决定,萧珊珊这几年一直不愿提起,她把对父亲的愧悔、不安全都深深地压在心底。这一次终于能听到父亲亲口说“原谅”,她只想狠狠地大哭一场,就让那些时时在暗夜里折磨她的悔恨随着泪水流去吧!

      哭了好半天,萧爸爸终于又是哄又是逗的让珊珊收了泪。看她精神好了一些,萧爸爸连忙指着四周介绍说:“珊珊你看,这儿是中间界,是一段处于阳世和阴间的中间地带。因为这里死气不重,鬼差们很少来,活人更是摸不进来,所以相对还算安全。你安心在这里呆几日,我回去打点一下,看能不能先送你投胎。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你就留在我办公室,给我帮忙吧。”

      萧珊珊抹着眼泪点点头,又看看四周,心底终究还是有些害怕,便扯着爸爸的胳膊撒娇道:“爸爸,这里太荒凉了,我还是现在就跟你去吧,我保证听话,不让人……哦不对,是不让鬼发现。”

      萧爸爸笑着摇摇头,嗔道:“多大的丫头了,还撒娇,你这会儿身上阳气还重,一下去就会被发现的,还是等几天稳妥。”看萧珊珊还是撅了嘴不依,只得又吓唬她道:“你可别不听话,下面也没有好地方藏身,如果被发现了就得被关到枉死城去,那儿可无趣得很,我又不能进去陪你,到时看你怎么熬日子。”

      好说歹说了半天,萧珊珊才放了手。萧爸爸帮她整理一下仪容,又在四周检查了一遍,确定一切无恙了这才与女儿告别。萧珊珊依依不舍地送了几步,正要挥手再见时,忽然一阵大风刮来,遮蔽着两人的灰色浓雾登时被风刮得翻滚不休,不一时竟然被吹散了,当空现出一轮皓月,将地下照的雪地一般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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