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所愿》陶*

3、第 3 章

　　五点半，下班时间——
　　今天才知道，扬风原来是瑞扬旗下的一家分公司，不过那也无所谓，我要的是我的饭碗，我在公司里又没做错过什么，他没有理由把我开除。
　　我只是个小职员，所以很可惜，到现在，我还不是有车一族——我的车，只是一辆机车。
　　“冉冉！”刚准备发动车子，就听见背后阴沉的声音，似乎带了点怒气，又似乎带了点委屈。
　　“对不起，请叫我徐冉或者徐助理，秦总！”我很有礼貌的回答，“有什么事明天再谈好吗？我赶时间，要去接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他的眼危险的眯了起来，“你有女朋友了？”
　　“是的，不过这应该不关秦总的事吧！”我冷冷的回绝道。
　　我是要去接一个女生，她也的确是我的前任女友，虽然很早以前就分手了，我并不打算告诉他，因为——与卿无关！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把车钥匙从我手上夺走，扔掉，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我有很多话想问你，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委屈你了！”
　　想劫持我？
　　我反手压下他的手，膝盖用力向他小腹踢去，只听见他闷哼了一声，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我捡起地上的钥匙，发动车子，临走前，我斜睨了他一眼：“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秦总！”
　　没办法啊！自从大二那年动手术去掉脸上的胎记后，骚扰我的人——特别是男人，就开始多了，不学两招防身怎么可以？
　　不顾身后虚弱的叫喊，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车库。
　　秦枫，在我年少无知的时候，我曾经因为你对我的好而对你产生依恋，尽管它是那么的虚假，但是现在，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那是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玩的起的游戏，而我，陪不起！

　　“徐冉，你这个慢乌龟，居然让我等了你二十分钟！知不知道让女孩子等是很不礼貌的事情！”看着眼前毫无淑女气质可言，气势汹汹的女人，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肖迪，都说了路上有事耽搁了。”这头母狮子就是我的前任女友兼大学死党。
　　“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快走吧，要迟到了！”挽了我的胳膊，肖迪拖着我就往菁华走去。
　　我再次叹了口气，菁华是本市最大的酒店，这丫头，今天被迫去相亲，而我的任务，就是充当她的挡箭牌。
　　被拖着坐了半个小时，又陪她逛了三个小时的街，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半了，电话里照常是妈妈每周一通的问候：“冉冉，今天我们去野餐了哦，还是喜欢春天啊！你那边已经是十月份了吧？要记得多穿衣服哦，晚上还是很冷的哦！现在已经十点了，你怎么还不回来？不要在外面玩太晚哦！拜！”
　　拜托！悉尼跟这里的时差有近三个小时耶！你那里十点的时候，我这里才七点多啊！
　　不想再跟我那缺乏时间概念的老妈计较，我走进浴室准备好好泡个澡，今天被肖迪拖着走了几个小时，腿都快断了！
　　高三那年，妈妈跟她一个家教学生的父亲坠入了爱河，那个叫修的男人是个澳裔华人，他们决定在澳洲结婚，而我也被带去了澳洲，并在那里上完了大学。
　　大概是澳洲的医学比较先进吧，大二那年继父给我介绍了一个皮肤科的权威专家，手术分作两次，但是相当成功，完全看不出一点修改的痕迹。
　　手术那天，我意外的看到了同班的肖迪，原来她就是那位教授的孙女，还记得手术结束后，肖迪傻傻的盯着我看了半天，忽然蹦出一句：“徐冉原来是个美男啊！”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没有胎记的自己，是很好看的。
　　然而胎记没有了，麻烦却接踵而来。
　　再次去上课的时候，我的脸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郁闷的是，大部分是男生，甚至还有走在街上被中年大叔搭讪的经历。
　　我开始去学各种防身的东西，另我哭笑不得的是，肖迪一相情愿并且坚定的当起了我的护草使者，顺理成章的，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并且，做了三个月的恋人。
　　为了躲避弟弟（继父的儿子）对我的纠缠，大学一毕业我就回来了，碰巧的是，半年后，肖迪也跟着她爷爷来到了这个城市。
　　本来，所有的事情都很如意，除了今天——
　　秦枫，居然也来了？还成了我的上司？
　　我记得有人说过，命运一定会在某个时刻召唤我们，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应这种召唤。
　　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甩到脑后。
　　他的再次出现只是偶然，而我的心，不会再为他动摇半分！

　　理论上来说，我和秦枫在公司是碰不上面的，所以那天之后，我又过了几天安宁的日子。
　　我知道逃避不是办法，所以周五下班回家后看见站在公寓门口的他时，我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开门进屋。
　　“冉冉……”他站在我后面，有些犹豫。
　　“进来吧。”不去看他，我径自走进厨房，泡了两杯红茶，秦枫已经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了，看见我出来，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有什么话今天一次说完。”我把杯子移到他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秦枫愣了愣，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冉冉，你刚刚开门的时候手在抖哦！”
　　被说中心事，我脸色一沉：“不准叫我冉冉！还有，别岔开话题！”
　　他不满的努了努嘴，挤到我身旁，一把搂住我，脸在我脖子蹭蹭：“冉冉，我们六年没见了，你变得好冷淡！”
　　被他近似无赖的举动激怒，我使劲挣了挣，他却抱得死紧。
　　“秦枫！”忍无可忍之下，我大吼出声。
　　可惜我的警告对他没用，他长臂一紧，把我抱到他腿上，嘴巴贴着我的耳朵说话：“冉冉，上次是我太大意了，才会被你踢到，这次我是绝对不放手了！”
　　我瞪了他一眼，徒劳的挣了挣：“有什么话快说，别在这耍流氓！”
　　他还是嘻嘻的笑：“冉冉，你那天下手好狠，我都快被你踢残了。”
　　残了最好！我恨恨的扭过头去，忽视他的无聊。
　　“冉冉，那时候……你为什么突然转学了？”胳膊上的力道突然一紧，秦枫将头靠在我肩膀，幽幽开口道，叹息了一声。
　　我一愣，他怎么会知道我高三转学了？
　　“我那时候从美国回来，一心只想见你，结果你却走了……”秦枫的声音变得忧伤，低低的，有些沙哑，“我还以为克服了重重困难，就是大团圆。是不是我外公对你做了什么？”
　　我冷笑：“你不是出国了吗？我转学也跟你无关，即使你回来，我也会走！”
　　如果真有心回来见我，会整整三个月都没有音讯吗？秦枫，你也太不会说话了吧？
　　“冉冉，”他的声音里似乎透着无奈，“我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那就先放开我！”这样被他抱在怀里，实在是不爽，让我想到了几年前的某一夜，睡在他怀里的感觉。
　　过去的事情，还是不要想起的好！
　　“好吧，那你乖乖坐下来听我说。”他松开手，我立刻跳到一旁，他无奈的笑了笑，“其实，我每年去美国，都有一个月的封闭训练，我那时候没有跟你说，是打算训练结束，只在美国呆几天就回来的。我想给你个惊喜，也想知道一个月不联系你，你会不会想我。冉冉，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他抬起头，脸上带了点小心翼翼：“吓到你了吗？”
　　我胸口突的一跳，缓了缓呼吸，我平静的摇头，不让他看出我心底的波澜。
　　高中的时候呵，应该是我喜欢着他吧……
　　“我喜欢你，你却一直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连我的暗示都听不明白。”
　　原来那些暧昧的话，都是说真的？
　　“一个月的封闭训练，我外公却知道了这件事，他看到了我夹在钱包里的照片，我吻你的那张，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
　　那是我们第一次去逛街，因为自卑，我还想去买墨镜戴，结果却被你拉去照大头贴。
　　鲜少面对镜头的我显得有些无措，你却想办法逗我做出各种表情，最后一张，你说照个最漂亮的冉冉吧。
　　你吻上了我的左眼，在我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把照片定格。
　　被你的下巴遮住了胎记的我，在照片上看上去很害羞，却也真的……很漂亮。
　　那时候的秦枫，真的好体贴！
　　想起以前的快乐时光，我的嘴角也弯了弯，弧度小的连我自己都没发觉。
　　“就是因为那张照片，外公开始调查你。我妈妈虽然是美国人，却也是混血，我的外公，是地地道道传统的中国人，他就妈妈一个女儿，而且长得还是一副西方人的模样，说不失望是假的，所以招了我爸爸做上门女婿。”
　　“在他看来，我喜欢男人是离经叛道的事。所以，他就从中破坏。他查到妈妈老早就知道我的心思，所以，伪造了一些证据，用妈妈的口吻，劝说我不要再想着你了。其实，那时候，妈妈正在巴黎旅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训练结束后，就收到妈妈从巴黎寄来的东西，是你和一个女生拥吻的照片还有其他一些资料。妈妈劝我，冉冉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应该放手。”
　　秦枫盯着我，拉住我的手，我挣了挣，没能松开，也就任由他去了：“那时候我整个人都傻掉了。我以为，就算你那时候不喜欢我，也还不至于去喜欢别的人。我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外公绊住妈妈，让我联系不到她，又把我送走，说要我好好冷静，其实是把我软禁了。然后趁那段时间，他替我办好了所有手续，让我转学。”
　　“妈妈回来后，我才知道整个骗局，老头子拗不过我们两个，让我回来，你却转学了，真是讽刺！”
　　“我回了美国，但一直都在找你。半年前，我发现你在扬风，所以我过来了。其实，扬风名义上是瑞扬的分公司，却是我妈妈的产业。当年，老头子拿她做挡箭牌，她很生气，所以自己搞了几个公司，跟他对着干。”
　　“冉冉，能找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为什么你现在对我这么冷淡？”他盯着我看，似乎要把我看穿一样的。
　　不去理会他的目光，我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慢慢的喝，慢慢的整理思绪。
　　的确，高二那年暑假发生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最夸张的是有次走在街上，突然冲出来一个女生，抱住我在我脸上乱啃了一通。因为太过震惊，我只是呆呆的站着，任她对我胡作非为了十几秒才醒悟过来把她推开。
　　难道我和女生拥吻的照片就是指这个？
　　那么，我在开学后收到的秦妈妈的信也是秦枫外公寄来的？
　　班主任说他出国了其实只是他外公的安排？
　　我去了澳洲之后，秦枫曾经回来过？
　　他说他喜欢我！
　　怎么会这样？？
　　“我现在脑子很乱，你让我好好想一想。”脑子里搅成一团糨糊，想什么都费力。我无奈的推开秦枫，“你先回去吧。”
　　秦枫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沉默，半晌，我听到他脚步离去的声音。
　　咯哒！门关上了。
　　我倒在沙发里，什么都不想去想。
　　秦枫，我该相信你么？

　　周六周日两天休息日，我把自己关在公寓里，不想出门，电话铃声却吵得我不得安宁。
　　“徐冉，今天下午两点，到闲情咖啡厅等我，我知道你一定有空的。不来我就杀到你家去！”
　　一听这气势汹汹的声音就知道是肖迪，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知道今天她又要怎么来蹂躏我了。
　　是我欠她的。
　　当年，提出交往的是她，说分手的也是她，因为她说我根本就不爱她，最多也只是当妹妹一样的喜欢。
　　也许吧，跟她在一起是很愉快，但却没有那种心跳的感觉。
　　分手后我也觉得很对不起她，所以任她差遣我都没有怨言。然后奇怪的，我们的相处模式就变样了，我在她面前完全是一副劳工的姿态。

　　“等很久了吗？”一身休闲装的她在我对面坐下。
　　“还好。”我摇摇头，“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叫你出来啊？”她瞪了我一眼，笑道，“我好无聊，所以让你来陪陪我。”
　　无聊？无聊才不会来找我呢。
　　“你干吗那么不乐意啊？看你一脸的郁卒，失恋了啊？”
　　咳！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拜托！不要我一郁闷就说我失恋好不好？”我清了清嗓子，无奈的开口。
　　“切，谁让你当初不要我的！活该！”肖迪笑骂。
　　以前的事，已经能淡而视之，肖迪还经常拿那件事取笑我。
　　“是是，我是活该！我不活该怎么能便宜了安恒那家伙？”安恒是她现任的男朋友，只不过这对苦命恋人还没得到双方家长的认同，目前为止都还在从事着“地下党工作”，一个月前还秘密订了婚。
　　“啧啧，总算恢复了一点伶牙利齿了。”肖迪喝了口咖啡，“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和为情所伤差不远了。”
　　“哪有这么夸张？”我皱眉，“只不过是一个多年未见的同学罢了。”
　　同学呵！我和秦枫，现在大概也只有这一层关系了。
　　“一个同学会让你这么烦？骗小孩啊！”肖迪明显的对我的话嗤之以鼻，“心情不好的话，就陪你去鬼屋玩吧！”
　　鬼屋？真不知这女人的胆是用什么做的。我连连摇头：“你敢去鬼屋，我就立刻回去。”
　　“好吧好吧。”肖迪放弃的坐下，“那就继续谈谈你的烦恼吧。徐冉，那个人，不会是你的旧情人吧？”
　　“才，才不是！”我心里突的一跳，“而且，他是个男的。”
　　“那还真是可惜了！”肖迪叹息了一声，好半天，又喃喃道，“不过，也有可能搞同性恋啊！”
　　扑！这次咖啡是毫不吝啬的喷了出来。

　　旧情人……
　　呵，我自嘲的笑了笑，虽然我和秦枫似乎也做过情人间亲密的事，但是……
　　“冉冉，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我完全没注意公寓门口站了个人。
　　是秦枫！
　　幽暗的路灯下，看不清他的表情，语气却是极哀怨的。十月微凉的夜晚，秦枫只穿了件薄薄的外套，在冷风中缩着脖子，站在我公寓楼下，那样子，还真有点凄惨。
　　“你怎么来了？”心里有点小小的惊讶，我问道，“怎么不去楼上等着？”
　　好歹在楼道里吹不到冷风，比站在这里强多了。
　　“我想早点见到你嘛。”他笑了笑，指指身旁的箱子，“我没地方住了，冉冉你收留我吧！”
　　我这才注意到地上还有个行李箱。
　　没地方住了？
　　这么拙劣的谎言他也说得出口，好歹他还是扬风的老总耶！会沦落到没地方住那么悲惨的境地？
　　平静的心湖再一次为他的这句话而起了涟漪。
　　他要住到我家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甩甩头，我坚定的回绝：“不行，我家太小了，多一个人住太挤。”
　　开什么玩笑，我现在租的公寓只有一室一厅，他要真住进来，连睡觉都是个问题。
　　“可是我真的没地方住了。我被我妈赶出来了，所以先暂时在你这住几天，就几天，好不好？”幽暗的灯光下他的脸隐在一片黑暗中，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可怜。
　　“怎么不去住酒店？”我头疼的拍了拍额头。好歹他还很有钱吧，酒店睡得又舒服，为什么偏偏赖到我家来？
　　“住酒店太麻烦了。”他提起箱子，拉过我的手，把我拖上楼去，“冉冉，你不会真的这么绝情吧？我知道冉冉你的心地最好了，对不对？”
　　这个人，怎么可以一边强势的拽着你的手一边用可怜兮兮的口气讲话？
　　秦枫，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嘴角牵起一抹苦笑，秦枫，其实你真的很自私，霸道得连我的空间也想慢慢的侵占，当年你也是一样，却一点理由都不给我，然后消失无踪。
　　“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秦枫，现在的你，还继续喜欢着我吗？
　　现在的你对我是真心又抑或是玩弄？
　　明明知道我对你的示弱总是无法拒绝，却老是来这一招。
　　“服了你了。”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好了，只准住几天的！”
　　你要住就住吧，住进了我的房子，不代表也能进驻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