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肖九樱君

6、千金移步天下绝

　　晴空淡云，平湖碧波，葱茏烟柳间，飘荡着几艘轻舸。精美的楼船中舱里，两名衣饰华丽的男子正在举杯小酌。
　　其中一个浓眉朗目，高鼻深唇的男子，胡绳束发，衣领镶裘，腰间悬着一柄红玉嵌金的圆月弯刀，大口畅饮着杯中美酒，看起来恁地豪迈不羁。而对面的另一位主儿，却是截然不同的样貌。若他是塞外雄劲挺拔的胡杨，那人便是江南轻姿依依的烟柳。若他是闯荡江湖的侠客，那人则是饱读史学的书生。头系方羽巾，净额玉面，文士白袍，腰间儒雅地碧玉丝绦紫琉璃缀儿，端是无一细处不考究的极品人物，坐在湖水荡漾的楼船上，十分地赏心悦目。
　　那豪迈男子，果然人如其表，说起话来十分爽朗：“莫然，在这边不顺心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回北齐吧。咱们大漠的苍鹰、甘甜的马奶、美丽的姑娘们，可都盼望着你回去呢。”
　　那名叫莫然的公子，俊脸上有丝萧索之色，娓娓叙说道：“明戈，如果我现在就这样一事无成地回去了，那又何必当初呢？如果不能善始善终，为北齐倾尽一己之力，即便回去，也是抑郁难安啊。”言罢，却是把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两人正絮絮相谈着，楼船缓缓而驶，湖面上悠悠传来一阵婉转地歌声，待能清晰入耳的时候，却是两句悠扬深韵的清辞“……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
　　那莫然与明戈，正说到家国之事，忽然听见此句清丽幽远的唱词，皆是一震，相视而望，莫然公子起身走到中舱门口，打开门吩咐守护着的贴身侍卫：“高离，去看看是何人在吟唱。”
　　高离片刻后进来回复道：“少主，是一艘止镜湖上的花船。要不要属下叫那船姑娘过来？” 莫然笑了笑便说：“那你去请吧。明戈，你到大月来才没几天，还没有接触过这里的姑娘吧。这里的女子如水一般，可不象咱们北齐女儿的爽朗，你可要手段温柔点哟。” 莫然促狭地睨着兄弟，明戈哈哈大笑。
　　原来，这平湖花船，是止镜湖上的特色出产，其实说明白点，也就是流动的花楼罢了。路过的行客看见有花船的标识，都可以召船停下，谈好价格登船夜宿，或者出价请挂名牌的姑娘下船来献艺，总之都是些你情我愿的买卖而已。

　　过船去请人的高离，不一会儿又回来请示：“少主，这家花船的姑娘，竟然不同别家，价格十分地昂贵，您看，是否还要点呢？”说这话时，高离心里很有些迟疑，生怕挨了训斥。毕竟自家主人的身份不同，银钱花费之类向来大方，原本也不在意，只是毕竟不是小数目，总得先请示一下才稳妥。
　　莫然蹙起修挑的剑眉，随口问道：“什么离谱的价格不成？这等事还须得问我！”高离连忙回答：“少主，这家的姑娘传话，想登她们的花船，隔帘喝茶听曲，须得纹银百两。若是想要见上一面，须付黄金百两。倘若请那姑娘移步到咱家的船上唱曲，便得支付黄金千两才行。” 莫然果真讶异，明戈早已忍不住大声说：“难道是九天仙女不成，也忒贵了些吧。” 莫然冷声哼着：“高离，你就去把她请了过来，我倒要瞧瞧，到底是名副其实的呢，亦或是虚有其表！若是当不得这千金移步的价儿，我倒想看她们要怎么个交代法？”高离立即遵命出去请人。

　　不过少歇的工夫，琳琅环佩叮叮淙淙，碎玉砌金的悦耳声中，一对模样标致唇红齿白的妙人儿，携手轻步走进舱来，原来却是一对双生姊妹，左首那个高梳桃心髻，身着湖蓝纱衣的姑娘，手持一把牡丹团锦扇，右边这个斜插垂云髻，身穿嫩黄藕裙的姑娘，手里捧得一方皓白锦帕。两人正当十四五岁的年纪，明眸灵动，聪慧可喜。
　　明戈看这一对小姑娘可爱，脸上带笑，而莫然脸如静水，心道：“就这两个小姑娘么，恐怕当不得吧。”正想着，这一对双生姊妹分列两边站定，湖蓝纱衣的小姑娘拍拍手，门外又走进两名丽服女子来，天蓝色束身锦锻的端着一具古筝，蕊黄色束身锦锻的怀抱一张琵琶，两女子左右一分各自找了绣凳坐下。先前一对双生姊妹，齐齐向着门口弯身福礼，娇脆婉转的声音有如一人所出：“恭请姐姐移驾。”
　　原来方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开门迎客的排场，真正的主角还在后面呢。莫然轻轻牵牵嘴角，和明戈一起看向门口处，这样千呼万唤地翘首以待，但愿不要让人失望才好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