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阳光我灿烂》夜优离

13、释然

　　是夜，难以入睡，坐起身来不停摆弄手机，又担心弄醒了田妞和安然，只好蹑手蹑脚披了件单衣走出门外，夜凉如水，饶是满夜的星光依然不能驱除我心中的孤寂与哀伤。
　　坐在湖水边，心也变得平静起来，仿佛又回到几年前填志愿的那个晚上，父亲冷冰冰地对我说：“有些东西你必然舍弃，哪怕你付出全力想得到也必然舍弃，因为事情总是不在人意料之中。”
　　那个时候的我对放弃还没有完整的概念，在那个懵懂的年龄里，纯洁而狂热的爱是可以超越一切哀愁和悲痛的，于是，我毅然决然地填上了江楠所在的学校，甚至没有给自己转身和再次选择的机会。好在上天垂爱，虽然考试并不理想，那年考试我居然考上了江楠在的这所学校。
　　因为喜欢他，年少的痛苦我都以为是暂时的，而现在，我失去他时，那些成长中的痛苦忽然在瞬间侵袭我，让我痛得不愿正视人生的惨淡。
　　“华佑林，振作起来，人生并不是只有爱情可以指望的！”我朝平静的湖面大喊，试图以此来振奋我的人生。“华佑林，你应该祝福江楠幸福，祝他幸福！”
　　“坠子？原来是你！”身后传来江楠低沉而磁性的声音，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原来他也在，可是为何是我最落魄的时候在呢？
　　虽然早知道我自我激励的话语早已经被江楠听去，可我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再次问：“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是两句吗？如果是，我全听到了。”江楠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可是我却是连跳湖的打算都有了。
　　“坠子啊，我今天明白了一件我一直不怎么明白的事情。”江楠明亮而漂亮的眼睛注视我一阵然后接着说：“我是你成长中一个很重要的人是吗？很重要的一个吗？类似兄长、朋友还是别的什么？”
　　我沉默，这样的问语我要是不明白我就成傻子了，可是越明白我就越想问明白，于是羞涩而难于开口的话题被我挂在了嘴边，我等的也是这样一个答案，我问：“如果你早点明白我是把你当作不是兄长不是朋友之外的最自私的一种感情寄托，你是否打算……”
　　可是我的话还没有问完，江楠已经打断了我，他坚决地回答：“不会，我不会像对待安然一样对你，因为坠子啊，你是我心底永远的债……永远的债！”
　　我以为江楠会像电视上傻呵呵的情节里的男主人公那样告诉我他是如何把我当作了一辈子的妹妹什么的，可是偏偏说出这么一些惊世骇俗的话来，我为什么是他永远的债，可到底他欠了我什么呢？从小到大，我是经常受江楠家恩惠的，小到一个江楠用过的笔盒，大到江楠的棉袄，困难时期，江楠家甚至还为我垫付了一期的学费，他到底欠我什么我不太明白。
　　“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我配不上，你是我的债，不容我再去想别的什么。”江楠再次强调一遍，然后望向远方，眼神却是扑朔迷离的。
　　这算什么话，我忽然意识到照此说来我还是很有希望的，也许在成长中的某个时刻，江楠曾经考虑过喜欢过我，因为如果不是对我曾有过期盼的话，那么“配不上”这样的想法是压根就不应该有的。我是得了阳光就灿烂的人，所以原本晦暗的心情经由江楠这么一说，居然有那么点高兴，可是到底是高兴什么，又不大能说得清楚。
　　“你欠了我什么？”我歪着脑袋问。
　　“你在难过什么呢？”很奇怪，江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我到底在难过什么，而我也决定不再追究这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明知故问。”我狠狠地瞪了江楠一眼，于是江楠的手再次落在了我柔软的头发上，因为爱美，我最近烫了离子烫，所以我的头顶再也不是那堆乱糟糟怎么也梳不理顺的卷毛，可是没想到江楠叹了口气：“坠子啊，你变了啊，你再也不是我的……”后面的一句我却只顾得理自己的发梢，没有听清楚。
　　我嘟哝着嘴，心想是不是因为头发变了会影响手感，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头发再烫回来，忽然江楠长叹了口气，把他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
　　“有了男朋友，一定要让我第一个知道。这是我和你的约定，你能答应么？”江楠微笑着看着我。
　　男朋友？我有些吃惊地看着江楠，是呀，在以前我从未想过会有第二个男孩会进入我的感情生活，可是现在除了江楠，几乎所有男孩现在都成了我男朋友的选择范围，我承认对于江楠我是存在感情依赖的，于是我在想没有江楠的日子我该怎么去生活？
　　“那么你也答应我，既然是以抛下我为代价的，你一定要幸福！”我说。
　　“坠子，你的话我会记住的！”江楠俯下身子把他的吻烙在了我的额头上，像哥哥一样的吻，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
　　江楠走的时候问我：“难道你还要坐？晚上空气凉……”
　　我不想走，虽然天气冷，可是我还不想这么快睡，当然也睡不着，房间里的黑暗和寂静是比寒冷更让我感到害怕的，所以我宁肯在这个清冷的湖边坐到天亮。这个原本该独自哀伤的夜，因为江楠的几句话的希望，我也显得不怎么难过了，虽然还是有着一肚子的疑惑，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心情好转，我那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毛病又来了。
　　忽然想起琼瑶小说里最常出现的几句台词：“谁规定有守门员就不能进球了？他有了女朋友，我还可以等他们分手，反正又没有结婚；他结婚又怎么，我还可以等他离婚；即便是永远不离婚也还是有希望，比如另一方……”自己说着说着觉得这压根不是人话，就开始“呸呸呸”吐个没完。
　　“随地吐痰不怕影响湖水的水质吗？”一个声音莫名响起，我立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谁？谁？是谁？”我警惕地问，一边握紧了手电，心想有什么意外的话就拿手电砸他的头，转念又一想，区区手电顶多在人脑袋上砸个包，还是应该搬个大石头，于是瞅准了一块巨石，弯腰打算抱起来，却发现体积也不太大的石头抱起来居然巨沉无比，一旦抱起来就不知怎么放下去了，冒冒失失丢下去八成会砸了我的脚。就这么抱着块石头左右为难的时候，我闪了腰，痛得我“哎哟哎哟”大叫起来。
　　“小老师，我本来还以为你不是一无是处的，抱着块石头准备参加举重比赛吗？”从身侧一棵树上传来雷列那小子的声音。
　　“我快抱不动了，你帮我一下。”我累得小脸滚烫，只好开口求援。
　　果然还是男孩力气大些，雷列刚接过石头，我就宣告解放了，紧接着我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于是我试探性地问雷列：“你爬树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哦，我很早就在树上了，我到陌生的地方总是很择床，第一晚很难睡着……”说着丢下石头，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
　　“很早？”我心想不妙，难道说我和江楠的谈话全部都被他听了去？哦，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低头若有所思，忽然瞥见雷列那小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于是我死死地瞪着他，发现了我的敌意，雷列忽然开口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什么呢？”我有些不快，换了别的人，被人听到这天大的秘密也不可能有好心情的。
　　雷列走近我，一步再一步，我诧异地朝后退了一步，心想这小子会不会忽然兽行大发干出什么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他的手忽然放在我的头顶，就像刚才江楠放在我头顶上一样，我张大了嘴巴，不知道他这样究竟是要干什么，忽然，他的手指滑过我的发丝，那一瞬间，我的心就那么“咯噔”一下仿佛沉到了某个未知的领域，很奇怪，即便是我曾经深爱的江楠把手放在我头顶时，也没有过这么奇怪和紧张的心情，可是为什么现在雷列的手放在这里我就有这般莫名其妙的感觉呢？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不是江楠，因为他不是我喜欢的人吗？
　　我感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我发现雷列那小子的一张帅脸已经逼近我的脸了，雷列这神经病到底要做什么呢？我发现自己退一步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后退了，因为我的一只脚已经浸在了冰冷的湖水之中，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浸在水里的那只脚挪出来的时候，冷不防脚跟碰到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我整个人向后倒去。
　　“白痴啊白痴，好好的往后退什么，这下子就算不摔个脑震荡也会呛几口水……”仰面倒过去的瞬间，我在心里面埋怨着自己的愚蠢。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抓住了我的手，把我从水面上方拉了回来，不用我猜，我知道在危急关头是雷列那小子救了我，也对，徒弟救师父也是天经地义，虽然到头来恐怕要背上“白痴”之类的罪名。
　　原以为他会冷嘲热讽几句的，谁知道他却是一脸关切地问我：“很伤心么？”
　　可能是还惊魂未定，我居然点了点头，雷列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伤心的话为什么还要祝福他？我所认识的华佑林可不是这么假情假意的人。”我听出了雷列语气里的不快，可是我终究还是不明白好端端的他来个什么气，这关头被人甩了还被人训的人是我，怎么着也得是我生气才对，他到底在气什么？
　　“那么我该怎么办？抱着他的裤腿不放然后用眼泪打动他，让他留下吗？”我反问，老实说我的脾气不是很好，被雷列这么一激就开始口不择言了，其实我的本意并不是要把话说得这么绝的，可是在雷列面前偏偏失去了原本该有的理智。
　　雷列听到我的话当场愣在那里，也许他也未想到我会这么说，于是生气变成了震怒的表情，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拉着我的手加重了力度，我还在替自己的小命担心，万一他一个生气推我一把，我可就完了。
　　虽然生气，可雷列还是把我从湖边拉了回去，我一边感慨着这小子总算还有些人性，一边用力挤干被打湿的裤腿，却听那小子喃喃的低语：“不要回他身边，即便他身边没有别人也不要回他身边……”
　　“雷列啊，为什么从刚开始你就这么别扭？明明不喜欢陌生地方的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出来？”我有些不明白，所以我要问个明白。
　　雷列忽然不说话了，原本生着闷气在拿树枝撒野的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然后他愣愣地看着我，不同于以往带有戏谑意味的眼神，他这次直直看着我，眼神里却充满了不许我无视他的意味，所以这次我也不同于以往那样急急收回我的眼神，而是彻底直视他。
　　“华佑林，你不知道我为谁出来的吗？真的不知道吗？”雷列眯着眼看我，我明白这可能是很生气很生气的信号，于是我也学乖了，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再兜什么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