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伤城》木嘉子

8、是初吻啊……

　　“父亲找你。”君昊刚进客厅，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俊熙。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其实很少碰面。他大都是早出晚归，而俊熙更是没有固定时间出现在家里，彼此的交流仅限于公事沟通的几次电话，或是公司开会的偶尔碰面。

　　“知道了。”君昊应着，径直走向楼梯。

　　“ch.latour并不是在搞慈善事业。”俊熙突然出口的话，成功放慢了君昊离开的脚步。

　　“什么意思？”心已经隐约想到了话题的根源。

　　“你的报告和计划书，不觉得想法太天真么？”语气惯用的冷漠，混暗的灯光让人看不清俊熙脸上的表情。

　　“别绕圈子，把话说明白点。”君昊数日来的烦躁，在此时被悉数点燃。

　　“ch.latour不可能为政府尽义务，做好事来解决他人的安家问题。”

　　君昊没有再回话，心中浮上一丝阴云。轻轻叩门走进书房的时候，郑勇成并没有抬头，手中翻着一叠文件，他认出那是早晨自己提交上去的。

　　“君昊啊，对那些小帮派团体的处理方式不错，而且你也用心去做了。”停顿了下，郑勇成缓缓说道，“不过对于那带住户的安置方案，我想要修改。”

　　“您的意思是……”果然如心中所想，君昊将要脱口而出的为什么又吞了回去。

　　“ch.latour同意给他们些搬迁补偿金，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

　　“可是，那是他们的家，我们要用来改建其他设施，不应该帮他们找新的安家地吗？”君昊已经明白了整个事情，也清楚的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补偿，实际与抢劫没什么区别。

　　“ch.latour是商人，不是慈善家！”郑勇成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父亲大人指的补偿金，也许根本不能让他人接受。”他曾天真以为可以帮助到那些人，如此看来真是单纯的可笑。

　　“接受与否，本就没什么选择。必要时候自然可以采取必要的手段，志泽会帮你的。”平静淡漠的语气，说着关乎许多人命运的事情，这样的冷酷让人禁不住心生恐惧。

　　“君昊啊，不要让我失望，你的妈妈在等着你呢……”

　　君昊拼命克制不断涌出的怒气，退出书房，刻意忽略掉门口站立的人，向房间走去。俊熙望着那个有些踉跄的身影进去，这才活动了下已经站的酸痛的身体，一双狭长的眼睛，满是亮闪闪的光。

　　关于补偿金的举措，人们的反映基本上在意料之中，表示抗议的条幅悬挂在整条花园街最明显的地方。君昊亲自前去的安抚行为，被认为是又一论恶意的欺骗，他面对那一张张愤怒的面孔，渐渐感到无力。

　　黎牧的电话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手机上熟悉的名字不停跳跃，君昊深深地吸了口气，

　　“黎牧啊……”尽量保持正常的音调，君昊希望对方听不出他表现出来的无力与沮丧。

　　“君昊……最近好吗？”黎牧用力地握紧手中的手机。

　　“恩，你呢？”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君昊将身体全部缩进大大的靠椅里。

　　“还好。”

　　之后，长时间的沉默，两个人静静地听对方的呼吸声，是无话，亦或是任谁都不愿去打破此刻的宁静，无从知晓。

　　“这个周末……我生日，来我家好吗？”黎牧轻咬嘴唇，补充着，“我妈妈一直希望你来的。”刚一出口的话，就让人后悔，这样说似乎容易让人误会，黎牧其实很希望君昊能来。

　　“好，周末什么时候？”君昊轻笑，也许应该找个机会彼此坐下来好好地聊一下。

　　“周六，你忙完下午过来就好，小夕也会过来。”

　　原本好转的心情，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又跌回到原点。君昊又记起黎牧现在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那天忙完的话，我再打电话给你吧。”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喊我要去，可是说出的话却正好相反。

　　“那你注意身体，我……挂了。”

　　“好，你也是。”

　　收线的那一瞬间，两个人几乎同时叹了口气。黎牧本想打电话装作轻松的语气先开些玩笑，然后再说让君昊过来聚下的提议。只是听到那个声音后，原先设想好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那个家伙似乎还在生气，究竟是什么气了那么久。他的声音为什么显得疲倦而无助。黎牧甚至又想起很久前的那个夜晚，而这一次自己却没有陪在他身边。心中满满的失落，夹杂着某种莫名的情绪，找不到释放的出口……

　　对于大城市来说，周末的晚上是喧闹的，酒吧里总会有沉迷于酒精和狂躁音乐中的年轻灵魂，时间尚早，人并不多。君昊独自窝在黑暗的角落，面前的桌子上空空的酒瓶宣告着他的伟大杰作，而这个人仍旧继续大口大口地灌着酒。时不时有人上来搭讪，都自讨无趣地悻悻而回。

　　他不喜欢这样的地方，糜烂而颓废的生活在ch.latour见过太多，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径直把车子开到这里，然后突然想大醉一场。头渐渐感到晕眩，意识却莫名的清醒，他想起下午在公司时的场景。

　　从接到黎牧的电话之后，自己就关掉手机消失了三天。仅仅三天，回去的时候直接被叫到父亲的办公室，君昊原本以为会是不可避免地被训斥，没想到父亲笑着对他说，干的好！

　　随后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放着花园街搬迁进度的报告，已经顺利完成了四分之三，助手不停地和他汇报余下部分的工作。这一切让他感到诧异，原本遇到瓶颈的工作，怎么会在短短的三天有如此的进展，每个人都在说着他郑君昊是多么的能干，而他知道其实自己躲起来什么都没有做。

　　“真的很好笑！”君昊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想起出公司时，遇到俊熙，对方脸上的笑容让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又有人走过来，纤长的手臂抚上君昊的肩膀，耳边响起女人甜腻腻的声音，透着黑夜中堕落的魅惑。他皱了下眉，挥了下手，女人还是不气馁地又贴过来，扑鼻的浓烈香水味道让君昊的胃口一阵破涛汹涌。

　　用力地推开紧贴的身躯，低声说了句走开。声音不大，却充满不可抗拒的强势。感觉缠着的人不甘心地离开，他才轻轻舒了口气，还是喜欢清新的味道啊，原本混乱一片的脑海中浮现出熟悉的身影。

　　黎牧……今天是周末，猛然想起这个的君昊直起身体，那个人的生日阿！答应要去的，不过也不少自己一个人吧，毕竟还有小夕在。他自嘲地摇头，又窝回沙发里，顺手打开关了好几天的手机。满满的一堆信息，大都是公司的事情。君昊边看边删，又会有新的信息进来。

　　“君昊，还生气么？我之前发那么多信息你也不回，别生气了，好不好？”

　　“怎么关机了，生日你会来吧，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一定要来。”

　　“算我错了，对不起，好不好？”

　　“郑君昊！男人哪有你那么小气的，你到底生什么气啊，气那么久……”

　　“君昊，回个电话吧……”

　　君昊没办法再看下去，直接拨了那一串早已熟记在心的号码，心慌乱地跳着，紧握手机的手不停地颤抖。他只是想和黎牧说，不生气了，然后说生日快乐，然后……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在嘈杂的音乐下，竟也是那么的清晰。

　　“黎牧阿……”单单喊着，却忘记要说什么，对方也是同样沉默。

　　“吹蜡烛了么？哦，不，在吃饭了吧？”语无伦次地说着。

　　“在哪里了，那么吵？”黎牧避开问题，直接说了别的。

　　“在**街的酒吧了。”君昊其实很想黎牧问他，会不会过来，这样他也许就顺口说马上去之类的话了，可惜黎牧只是应了句，便闭了口。

　　失望混着原本混乱的心情，压抑地难受，紧咬嘴唇，喊着那个名字，“黎牧阿……我……想你了！”收线的瞬间，将脸埋在两膝间，冰凉的液体沾湿手指，他才发现自己毫无形象地哭了。

　　君昊狠狠地摸了摸脸，重新拿起酒瓶，这样的晚上本不该再打什么电话，破坏掉黎牧的生日聚会，认识一场，到头来还是局外人罢了。

　　不知道又喝了多少，胃里本就没有多少食物，现在更是灼烧似的疼痛。君昊完全缩在沙发里，如果现在被人认出来，是会被好心人送回ch.latour呢，还是被仇人所利用，怎样都无所谓，他懒得去思考。

　　混沌中，自己的手被人用力地拉着，随后感觉身体倒进一个怀抱，清新的沐浴水的味道，来的人轻轻地叹口气，用力揽起他。

　　君昊知道自己的意识尚算清楚，就是身体不受控制，整个大部分重量压在那个人身上，一路跌跌撞撞，上了车子，很快又下了车，直到感觉身体倒在一个应该被称作是床的地方。

　　那个人急促地喘着气，开始轻轻帮他擦身体，胃口难受的厉害，君昊下意识的将手移向那里，却发现有一双温暖的手早先一步抚上，轻轻地揉着，自顾自地说，“知道胃不好，还喝，真是的。”君昊的身体一下变得放松，那熟悉的安心味道包围着自己，“黎牧阿……”

　　那双手的动作有了片刻的僵硬，君昊很想笑，这样的梦一直做下去就好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头疼，君昊睁开眼看到了身旁的人儿，白皙的脸上有些许的疲倦，睡眠中的他眉头紧紧皱起，看来睡的并不踏实。

　　原来昨晚并不是一场美梦，黎牧应该是照顾自己才这样吧，君昊的心涌上大片内疚，用手轻轻抚着那人的眉头。

　　“别吵，昨天折腾那么久，我还没睡够呢！”眼睛没有睁开，嘴巴略微噘起。

　　君昊笑着，用手将这个抱怨的家伙往怀里带了带，“别生气了，我也不气了，以后别再不理我，好不好？”

　　怀里的人没有答话，只是把脸更深地埋进君昊的胸膛，呼吸渐渐恢复平稳。君昊没有问黎牧昨天是如何出现的，只知道他已经原谅自己，这场持续许久的冷战算是可以收场了。用力收紧手臂，他也重新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已是黄昏，准确地说应该是被电话吵起来的。君昊举起电话，小声地应着，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是君昊哥吗？我是小夕！”

　　“嗯，知道，你是黎牧的朋友。”他是故意的，没有说出女朋友三个字，对方对此倒也没有太在意。

　　“我想问下，黎牧有没有和君昊哥联系过？”

　　“他怎么了？”君昊看了眼怀里熟睡的人，继续轻声问。

　　“他昨天接了电话就跑出去了，家里的人都很着急，打电话也不通，如果他和君昊哥联系，拜托通知我，可以吗？”

　　“嗯好！”君昊又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挂上电话便看到一双大眼睛盯着他，不好意思地扯了个微笑。

　　“什么时候醒的？”

　　“怎么说谎了？”晶莹的眸子中透着点点戏虐的表情。

　　“我在想，我们的黎牧是为了什么原因，抛开一屋子准备庆祝的人跑出来的。”君昊避开刚才的问题，边笑边把想挣扎的人继续固在自己怀抱中。

　　“谁说的，我才没。别抱了，都出汗了。”黎牧鼓起两颊，小小地挣扎了几下。

　　君昊想也没想，直接低下头，两片唇轻轻相触，不是初吻，却让他紧张地忘记呼吸。黎牧像是被吓到，身体僵在那一动不动。

　　君昊很快放开他，跳下床，回头看看黎牧，水汪汪的眸子仿佛蒙上一层雾气，茫然的表情看来是还没从突发状况中清醒过来。“黎牧阿！生日礼物哦……”

　　说完的人，飞快闪进洗手间，安全躲过飞来的枕头，隔着门可以听到君昊爽朗的笑声持续不断。被亲吻的人，维持着扔完枕头的姿势，一只手抚上嘴唇，喃喃自语，

　　“是初吻啊……”声音轻轻的，仿佛本就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