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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七 你离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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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宴备了马车,他把白瓷送上车,看了看什么都不知道正在白瓷怀里熟睡的李慕乔,心里很有些舍不得。可是他不能陪她们一起走。
他摸摸李慕乔的小脸,“你们先走,过两天这边儿完事了我去看你们。”
“我们去哪儿?”
唐宁宴一笑,“临江。”
“那儿,很远。”白瓷有点犹豫。
“不用怕,”唐宁宴安抚地拍了拍白瓷的手,“有人送你们去。”
“那……你怎么办?”
唐宁宴看着白瓷,眼神很深沉。很久,他挑了挑眉毛,笑了一下,“关心我?”
白瓷不喜欢唐宁宴随时随地的轻佻,现在明明很不适合调情。
可是……她确实关心他。在这种情况下,他丢下一切来接她,只这份情,就值得她对他好。
白瓷点点头,“你会不会,有危险?”
唐宁宴依然在笑,“不用管我。”
白瓷低头看了一眼儿子,李慕乔动了动,往她怀里缩了缩。
唐宁宴低头看着李慕乔,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几个月没见,他倒是越长越好了。”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唐宁宴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走不了啊。”
“我,”白瓷犹豫着,“是不是给你找麻烦了?”
唐宁宴看着白瓷,“没有。”他握住白瓷的手——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握住她的手,柔软的,微凉的,不想放开,“你不是麻烦。”
白瓷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她动不了。她只能任由唐宁宴握着自己的手,任由他看着自己。
唐宁宴握着白瓷的手,手指摩挲了几下,他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唐宁宴松开她,“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白瓷心里也忽然生出一种不舍来,莫名其妙的。她忍着眼泪,“那,你小心些。”
“我知道。”
唐宁宴放下车帘,交待了送白瓷的亲兵,轻轻拍了拍车辕。
马车动了。白瓷透过纱窗看到唐宁宴立于街头,竟然生出一种离别之痛。这种伤感,同与李清逸分别不同,那是缠绵的不舍,这是未知的情愫。
李清逸人在并州,他确实有些困难。而且,他心情很不好。
唐宁宴和他在并州打了小半个月,依然没有结果,而孟子皿已经进了乔州。
可是,这并不是让他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既然是战场,那么必然不会是轻松的,他行军这么多年,知道这两个对手有多难对付,他有准备。让他愤怒的,是背叛。
他甚至比唐宁宴更早知道孟子皿带走了白瓷——当然不是他送去的,他把玉章留下,不是做这个用的。可是,他看错了人,信错了人。
当初,他回乔州待了一天,见了程一普。程一普满面尘色,半跪在他面前,信誓旦旦会保卫乔州。他相信了他,程一普是值得相信的。于是,他把玉章留给了程一普,把亲兵留给了程一普,把乔州留给了程一普,同时还留下了一句话——关键时刻,派人把夫人送回京城王府去。
程一普保卫了乔州,可是他出卖了白瓷。
程一普应该知道白瓷不只是一个女人,她是他李清逸的女人。而且,他专门交待过,白瓷是他的夫人,他要她平安。可是,程一普居然将他的玉章给了孟子皿。
李清逸收到消息说白瓷在孟子皿乔州院子的一刻掀翻了桌子。
作为王爷,作为将领,他是合格的,西川在他的手下日渐强盛,而且他会拼死守护这片江山。可是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他是失职的。在京城,他有一个女儿,可是他常年在外,不能陪着她。在这里,他有白瓷,有阿乔,可是她们一次次地脱离他的范围,承受着离别和颠沛之苦。
李清逸颓然坐于帐内,手中握着那个白瓷杯子,手指细细描摹着杯子的纹路边缘。那个女人,一定会哭的。虽然每次他都沉默地离开,可是他知道她在哭,他不能安慰,不敢安慰。如果她哀求他,抱着他,不让他走,他怕自己真的迈不动步子。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让你变得不像自己。
顾语之抱着酒走进帐子,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李清逸旁边,将酒坛递给他。
李清逸接过来,一口气灌下去小半坛。
顾语之看着李清逸,他了解他的心情。秦如意也在乔州,可她只是他顾语之的妻子,只是一个男人背后的女人,只要乔州城不破,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等着他。如果从丈夫的角度想,他甚至有些感谢程一普,可是,李清逸也是丈夫,从他的角度想,李清逸的愤怒和不甘,都是有充足理由的。何况,他们,曾经很相信程一普这个盟友。无论是从公还是从私,李清逸这回多生气都是应当的。
两个男人默默坐着,想着乔州,他们的女人。
半夜,两个人都去领了军棍。军中不得饮酒,这是铁律,作为最高将领,无论什么理由,喝了酒,也是要受罚的。
李清逸受过很多次伤,每一次都比军棍要狠,可是这个晚上,军棍落下来的时候,他觉得疼痛格外清晰。
他想要回乔州去,把白瓷带走,哪里也不送,就留在自己身边,哪怕上战场,也带着她,绑着她,生生死死,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可现在,他只能想想,他走不开。他真的是出不去。
当初他被唐孟二人围于并州的时候,调来了京城的卫兵。那是保卫皇宫保卫皇上的卫兵,那是西川最精锐也是最可靠的最后一道防线,可是李沐逸二话不说给了他。李清逸要人的时候,知道这是一招险棋,但不知道会不会是一步好棋。目前来看,至少这些兵力牵制住了唐宁宴。他们二人胶着于并州数月之久,这一仗,是他们交手以来最难的一次。李清逸手里的粮草兵马比唐宁宴丰足,可是分了一部分去乔州,分了一部分在益州,眼下要是想短时间打垮唐宁宴也需要计议,何况,他一个人要顾着三个地方,多少有些分/身乏术。
李清逸自己的兵马大部分都分出去了,现在跟着他在并州的,多半是京城调来的皇家亲兵。这些人,只听命于两个人,一个李沐逸,一个李清逸。
李沐逸在京城坐阵,他在并州守关。
如果他一走,并州就陷入无主的境地,没人控制的了这些骄横又铁血的兵马。何况,唐宁宴的眼线也在天天盯着他,他一动,并州的形势就会动,那么,许多事情,就会脱离他的掌握——天下,也会动。
这一点,唐宁宴知道,所以唐宁宴不跟他死拼,那样代价太大。孟子皿也知道,所以他才那么大胆带走了白瓷。
李清逸恨的牙痒,可是如此胶着,他只能熬着。
有时候,做男人,做坐拥天下的男人,要放弃的东西太多。他不能什么都要,可是他又不能只要自己的女人,而让天下其他的女人们失去丈夫和儿子。他不能这么做。
李清逸在走回营房的路上,有些自欺欺人地想,所幸,白瓷在孟子皿那里,应该不会有危险。至少,孟子皿会好好对她。只要她好好的,等着他,他一定会去接她。
孟子皿从大营回去的路上,就隐约开始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他听了高昌将领的汇报,唐宁宴本人似乎并没有出现在乔州城,他的亲兵也只是大摇大摆地摆了个阵势,让全乔州的人都知道燕南来人了,可又没有什么真正的举动。唐宁宴这么做,多半是在吸引谁的注意力——李清逸在并州,那么,就是在吸引他的注意力。吸引他的注意力做什么呢?
孟子皿加快了步伐。
回到院子,孟子皿向白瓷的屋子走去,越走越心慌。站在门口,还没有伸手推门,他就知道,她不在了,房子里没有她的气息和温度。
有人诺诺地跟上来,汇报侧门死了两个守卫。
孟子皿非常生气,死了两个守卫?连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都看不住,这些守卫有什么用?死了吧,都死了吧,他应该自己守着的,这么重要的人,他怎么能相信别人。
他怒火中烧,连呼吸都不能平顺,他不知道该怎样平息心中那一股激荡的愤怒。他想要将整个院子的人都抓来,狠狠地问他们,怎么她就不见了?他只是出去了半日,怎么她就不见了?
可是,孟子皿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埋了吧。”
院子安安静静,虽然白瓷在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可是她在和不在,是不一样的。现在她离开了,这里空的像一座坟。
孟子皿推开门,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对她,好好跟她说说话,没来得及听她说这些年她的生活,没来及告诉她他的思念。
他坐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的半杯茶。那是她的杯子,她喝过的茶。茶还在,人已经走了。
孟子皿拿起杯子,一口气喝干了剩下的半杯茶,沉声道,“叫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