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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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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种感觉太熟悉,我永远不会忘记。
1年多前,我也是这样醒来。
又是车祸吗?自己和这种意外真是有缘。
就这样想着,我才想到这次和我同车的人还有沈少尹。
他呢?他怎么样?
想到这里,我就想起身问人,可是全身都使不上力,我只能胡乱挣扎着。
我迷茫的看着围在我周围的人,想让他们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我想问什么。
这时,我看到了凌言溪。
他知道,他一定会知道!
像是知道我迫切想知道答案,凌言溪开口。
“他没事。”
三个字,让我安心了下来。
没事就好。
我终于有心思去疑惑现在的状况。
陈医生看我镇定下来,便开始和我解释。
“你发生车祸后转院到东尔。”
“手术因为车祸提前,不过很成功。”
真正意识到这件事,是在几天之后。
醒来,是光线充足下的白色天花板,和前几次迷糊醒来带着黄色灯光不同。感觉到左手上插着各种透明管,身体的几处地方也传来疼痛。
回想了一下第一次醒来时的场景,听懂了陈医生那时和我说的话,这时,陈医生也听到呼唤铃过来查看我的情况。
我想我已足够清醒。
陈医生再一次详细和我说了手术的事。
“你可以说话了。”陈医生面带微笑的恭喜我。
我却有着迷茫,一时理解不了他话里的意思。
顺着想法,喉咙开始发声。
我,听见声音,我自己的声音。
“就是这样。”陈医生说,“发声已经不成问题,不过发生部位有一年时间没有运动到,可能需要一小段时间的复建。”
我看着陈医生,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于是在恍惚之间,我过去的最大愿望,突然就这样实现了。
曾经,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来的声音,因为一场意外,回到我身边。
该说是命运捉弄吗?
原本已做好最坏的准备,没想到,隐藏在其中卑微渺小的侥幸发生,竟会是最终结局。
知道自己的状况有这么巨大的改变,第一时间,我想告诉沈少尹,可是,我才又想到,沈少尹的情况不明。
除了那天凌言溪和我说他没事之外,沈少尹再没有他的消息。
我想找凌言溪。
刚有这个念头,陈医生就开口。
“你是想找那天那个男人吗?”陈医生比划了一下。
我点头。
“他在外面,我帮你叫他。”陈医生又说,“他每天都有来医院,不过就是没进来看你。”
我听了陈医生的话,有一丝不解,但还是没多问什么。
凌言溪很快出现,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
“听说手术很顺利。”凌言溪先开口。
我点头。
事实上,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我真的不熟。
“你为什么会来?”我写在纸上问他。
“沈少尹让我过来照顾你。”
“可是。”他不是还没醒吗?
“之前就交代的。”凌言溪说,“你有手术。”
我点头,没追问他和沈少尹的事,我也只想从他身上问到关于沈少尹的事。
“他怎么样了?”我依然是写在纸上,毕竟现在还没有办法完整的说完一句话,我也不想那样结结巴巴的说给别人听。
“昨天刚度过危险期。”凌言溪看来没有一点瞒我的意思,并没有掩饰沈少尹的伤势。
“伤不轻但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你不用担心。”凌言溪这样和我说。
但,我想见他。
可是,我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
凌言溪说得对,我们两个伤患硬要见面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彼此知道对方状况都好,把时间花在养病康复上头更实际。
这样,再见面,才更值得。
报以着这样的想法,我开始自己的复建疗程,开始进度缓慢,毕竟车祸的外伤还在,但经过一个月后,果然有好转,效果很明显。
开口说话已经没有难度,过去的一年无声仿佛只是一场梦境,但,留给我的阴影却不是两三语就能消除。
明明海平面已出现在眼前,我仍有力气向上游,却怎么也挣扎不出,离开不了这海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自己也不清楚,那份奇迹发生的喜悦确实占领内心一段时间,之后,便把它留给恍然若失。
从医院回到家中,与三个月前没有任何差别,与一年多前也没有任何差别,唯有经过两次变故的自己。
除了父母之外,其它的亲戚和过往友人都试图联系我,我重获新声的事似乎已经流传开一样。可是这一年多来,他们与我毫无瓜葛。
是我有心疏离也好,是他们刻意避开也好,至少我暂时没有办法去接受那些热络。
我觉得莫名虚假。
常常在搭乘公车前往医院的路上,我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摇摇晃晃,秋天已至的街头开始泛黄,阳光不再刺眼,我觉得一切都是一场幻想。
也许什么都没有改变,我还留在那个现场,沈少尹和我一起失去知觉。
但我知道,这么不现实的事不会发生,都是梦一场这样的话即使现实多残酷都只是一句虚言。
况且,如今的我,该知足。
反复的自我调适,我希望把生活调整到从前一开始的模式。
那时的我,早晨按点去学校上课,下午放学后马上往公司赶,训练结束后同样是练习生的朋友回家。
有时会绕去唱片行把新碟扫一遍,我重新再去那间唱片行,发现几张新人的CD,是与我同期的练习生,我试听了CD,没全听完,只是重新摆回架上。
然后顺着路线到吃宵夜的地方,老板还在,我点了当初爱吃的东西,现在也爱吃,口味没变,只是一人坐着,旁边有一桌客人,很年轻,听对话估计是刚结束训练的练习生。
步行回家,路有些远,夜里也有些凉,我将拉链拉上手插进口袋里。
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
故地重游,伤的也只有故人心,是在哪听到过这样的话,那么适用。
我以为我不会变的,可是,那年的激情如今的我却是再也找不到,即使我翻遍了心里的各个角落。
因为它,已遗失到那段时空里。
当初的自己真的活得很简单,很单纯,现在的自己,却经历了太多。
到底现在的我,能做些什么呢?
这是最近我给自己的思考题。
但解开谜底似乎遥遥无期,如果现在,不知道沈少尹他可不可以告诉我答案,毕竟当初他可是不断说服我让我动手术,所以关于以后的事他也该给点建议吧。
不过,那个还在病房里不能随便走动的人,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比较重要吧。
我笑了笑,风还是有些大,可是家已经快到了。
明天还要复建呢,打起精神吧。
“丁医生。”第一次叫丁医生,还真的有一点不好意思。
丁医生向我挥挥手,等我从复建室出来。
“精神不错。”丁医生笑着。
我点点头。
“怎么来了?”我问。
“来找陈医生。”丁医生说,“顺道过来看看你。”
“哦。”
丁医生又和我聊了几句,话题到了以后上。
“想过之后要怎么样吗?”丁医生问。
“啊?”我有些听不懂。
“还想出道吗?”
我有些楞。
丁医生拍拍我的肩,“不用想太多,身体养好比较重要。”
我看着丁医生。
“其他的遗憾总是有办法弥补的。”丁医生淡淡说。
“我,可以吗?”我问,过去已经抛弃的梦想,其实不是自己不要,而是要不起,现在呢?
丁医生听懂我问什么。
“为什么不可以。”丁医生笑着。
丁医生笑得很有说服力,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那天,是我车祸后第一次联络沈少尹。
不过,我也不确定他是否收到,可是这件事我不想通过别人传递给他,于是冒着错过的风险。
反正,我是信他有看见那封信。
“我想唱你的歌。”
这个念头在那一刻无比强烈。
无法抑制。
02
事情并没有多复杂。
朴沫岚当晚就回到医院,而因为事先已打过招呼,主刀的陈医生也随即确诊完朴沫岚的病情开始动手术。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接近半夜,陈医生出手术室的门,向朴沫岚的家人大致说了状况后被转到加护病房观察48小时。
期间,凌言溪都有到医院,并未久待,知道她暂时不会醒来也不能进去探望。
然后,观察期过,转单人病房的那天,凌言溪像是无意的坐到病房门前。
朴沫岚随时会醒来。
她醒来后是否会想得起沈少尹,谁都说不准,凌言溪也不确定自己等着是否有意义。
今日过了大半,病房突然一阵骚动,医生也赶来,凌言溪微皱眉也进了病房,看到正在病床上挣扎的朴沫岚。
像是在寻找什么,明明虚弱,却把所有的力量放在这上头。
周围的人对她说的话她似乎都没听见,只是神情焦急。
就这样,朴沫岚的眼神和凌言溪对上。
像是找到救星,朴沫岚带着希望的看着他。
“他没事。”现下朴沫岚最需要的答案,与实事相符与否并不重要,凌言溪和朴沫岚这样说。
一瞬间,像是被上紧发条的玩偶被按下暂停的开关,朴沫岚乖乖躺回到床上,眨了几下眼睛。
这时陈医生和她说着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又闭上眼,睡去了。
之后每天凌言溪都会来医院,坐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朴沫岚醒来的时段很有规律。
但以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坐在病房前,无论凌言溪多让人生人勿进,还是可疑了一些。
凌言溪也知道。
按点巡房的陈医生看他的眼神中的怀疑丝毫不收敛。
不过两人也很有默契的没有接触。
在这样的场景下,陈医生对凌言溪开口,“进去吧,她找你。”
凌言溪对他点点头。
朴沫岚需要的真相,由他告知。
朴沫岚果然还是关心着沈少尹的伤势,他也没有必要隐瞒。
最后,凌言溪说服朴沫岚养伤,暂时别去管沈少尹,他有什么消息会及时和朴沫岚说,让她不用担心。
朴沫岚没有反对的意思。
之后,就是朴沫岚的复建。
期间,凌言溪也一直陪着朴沫岚。
但陪,自然没有沈少尹的程度,甚至除去朴沫岚询问沈少尹的近况外,两人并没过多接触。有不少护士都好奇他每天来医院到底是为了看望哪位病人。
可是凌言溪的每日出现,偶尔带来好消息,却成为支持朴沫岚坚持到底的精神动力。
“他拆线了。”
“他能下床行动了。”
“他手臂快好了。”
看朴沫岚一天一天接受枯燥的复建训练,硬是忍下各种困难的样子。
凌言溪其实希望她这一切不是只为沈少尹而已。
又是一天,与平时无异。
复建室站着一名女子,和里头的朴沫岚打了招呼聊了几句后,凌言溪注意到朴沫岚的神情有些变了。
这是第一次朴沫岚问如何联系沈少尹。
“他手机号没变。”凌言溪说。
朴沫岚点点头。
凌言溪不知道朴沫岚要做什么,但是朴沫岚确实不一样了。
或许,这种改变会是好的吧。
如今已不能求结局皆大欢喜,至少最后每个人都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