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逐风》逝雨流风

15、27-28

　　27
　　又是三日过去了。
　　韩风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但他还是毫无精神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每日许庭月都按时端药过来，那个人大概还没有走吧？要过去找她吗？
　　要过去吗？
　　要过去吗？
　　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问号，让他感到烦透了。
　　最后，他还是从榻上坐了起来，呆了片刻，随手拉过一件衣服披上，然后就走了出去。
　　凌水港的清晨，原来也是很美的。他来这里已经不止一天了，却从来没有发现这一点。太多的人和事，已经把他牢牢束缚住了。
　　那个人在哪里呢？他思索了一会，想靠自己的感觉寻找她的位置，但这样一想，心绪却越飘越远。
　　“风？你怎么出来了呀？”许庭月有些惊异，因为韩风这几天一直足不出户。
　　他淡淡地道：“没事。身体好了，就出来走走。”
　　她看起来十分高兴：“哦？那好，我陪你。”随后过去挽住了他的手。
　　然后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两人就这样没有目的地走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感觉。
　　绕了凌水港一圈，回到了原来的屋子。她有些闷闷地道：“风，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去走走？到阴淮平原怎么样？”他答非所问：“凌水港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吗？”
　　她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现在是凌晨，还没有什么人过来，凌水港就我们两个。”话刚说完，她就下意识地掩住了口，“你……你想到了？”
　　他眼神迷茫：“她走了吗？”
　　她吸了一口气：“雪姐姐和李湖姐姐早在三天之前就走了，不过你一直不知道，你也没有问……”
　　“我明白了。”他的语气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就是因为‘我没有问’？”
　　她似乎也有些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留下了药方，你中的毒也好了——既然她只是一个路过的药师，你为何如此紧张？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他默然。为什么在他终于鼓起勇气去找那个人的时候，她却不辞而别了呢？
　　他真正爱的只有一个人，他真正领悟了这一点！正因为爱她，他才要如此对她……
　　可以说他很自私！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那个“心愿”，他现在的日子，也许就不是这样的了……
　　到了这一步，他就必须……事到如此，只能如此！

　　于是，就有了韩风对许庭月的一段解释。
　　“月，请你静心听我说完。
　　“我的确对她——宁织雪有些好感。我不妨告诉你，我们之前早就见过面，不过都是萍水相逢。在巨石林，她救了我的命；在昆仑山，也是我和你相遇的地方，她出于善心帮我复活。我是很感激她，不过我想那不是爱，因为我见到了你——我曾经在迷惘中以为你就是那个救了我两次的人，不过你不是。
　　“但已经不要紧了。我已经从误认中脱离出来，奔向了一段新的感情。我感觉到，我注重的还是你！毕竟，你还和我一起共度患难，以及……钟楼上的那一夜……”
　　许庭月脸色微微泛红：“不过……三天之前……”他怔了一下，随即很快地反应过来：“我是想过侵犯她……不过我没有，因为我还想着你。”
　　许庭月看起来高兴了一点：“如果你那天真的对她做出了什么，我马上就走，还会留下来照顾你吗？”韩风见她如此，也露出了令人神往的俊美笑容：“现在她已经走了，我们就不要多管了，好吗？”她点头。

　　他在心中舒了一口气……他的选择，是对的吧？——不过，是对他来说……

　　28
　　又是三日过去了。
　　宁织雪已经回到了浮云都——李纶正在那儿等着她。
　　可以看出他看见她时的表情是多么惊讶。他显然没有想到，她居然还会回来——而且，是为了“回去看看他”！
　　看着她，他只感到无尽的幸福。只要他能留在她的身边，他就满足了——他是爱她的，永远！如今，她真的回心转意了吗？不管是与否，都不重要了！
　　她似乎又憔悴了！他为她感到心痛。他忍不住走上前，抚上她的脸，多么消瘦……她没有说什么，而是抬起头望着他，目光幽幽如一潭深水。
　　不过，他爱她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所爱的不是她的外表，而是她的内心。从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爱上她，并且，难以自拔。

　　李湖很识趣地走开了，让李纶和宁织雪能够好好地谈一谈。
　　她还是没有说什么，依旧是他先开口：“雪，你回来……真的是为了见我吗？”他的语气有些急迫。她不紧不慢地回答：“是的。”
　　他再也压抑不住，将他在这短短数日中对她的思念全部倾诉了出来：“雪，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一直呆在浮云都，睁开眼睛只看见云雾，又想起你那天离去的情景；闭上眼睛，你的影子却更加清晰。现在，你真的回来了……让我难以置信！”他情绪激动，“你……还能接受我的同心结吗？”
　　“哦。”
　　他怔了好久，这样的回答，他似乎听过很多次了……莫非她对他还是那样的冷淡？
　　可是他随即转为欣喜，因为他看见她缓缓地点了点头。“你答应了？！”他的喜悦难以用任何一个词语来形容！
　　同心结在李纶颤抖的手中递向了宁织雪，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拈住。他有些怕，害怕结果还是像上次那样，鲜艳的同心结在她的手中无情地散成凄凉的红线……！
　　还好，她没有。
　　她露出的笑容是那么的神秘难以捉摸：“现在，我们算是‘伴侣’了吗？”
　　他的声音有点颤，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激动中：“我想……应该是了吧？”随即，他带着无比幸福的笑容，将她拥入怀中。
　　她在他的怀中流下了泪——为什么？为什么她还会落泪？她不是决心要忘了那个人吗？莫非……
　　她想不下去了。

　　一早起来，宁织雪却不在李纶身边。
　　他害怕会再次失去她！他匆匆起身，只看见眼前的云雾，而不见她的芳踪。
　　她又去哪里了？不辞而别？
　　他好紧张！
　　——凄凉的箫声几近呜咽。她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也通晓音律，会吹箫本不希奇。
　　他赶忙循声而去，在一个偏僻的所在看见了她。
　　她手持长箫，轻轻地吹奏出每一个音符，旋律连绵而轻柔，却流露着哀伤。
　　他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是她的心曲啊！她跟着自己，难道是心甘情愿的吗？
　　他走向前去——她当真是“鬓发如霜”了，一束长长的头发中，竟看不到一点乌黑——全部是——如雪的银白！
　　她回过头，箫声也嘎然而止。碧绿的箫管上，残留着她斑斑点点的泪痕——
　　也许她一直在想——就让她跟李纶一起，过完这段平静美满却不幸福的残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