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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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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王曹植,有人参你醉酒悖慢,劫胁使者意图谋反,你可有话要说?”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弟不才,自是辩不过。”
“你~”一旁的监国谒者站出来气道。
皇上示意他住口,随后径自走到曹植面前踱步道:“皇弟又何必谦虚,人尽皆知的才子竟也自称不才?我若不给你个机会辩解一番,岂不让人耻笑当今天子有眼无珠?还是说~”皇上少有地弯下身,附在曹植耳边谑道,“还是说,只有对着朕的甄妃,你才能写得出来?”
朝堂上静的落针可闻,满朝文武没人敢顺畅的喘出口气儿来。
上月刚做的诗稿他已仔细收着未敢示人,却也能传到他耳里!曹植跪在地上低头苦笑不语,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但一字一句刺骨锥心,如以往一样将人伤的既狠又利索。
“不反对朕就当你答应了。如此,朕命你七步之内作诗一首,你做的出来就免你一死,倘若做不出来,那朕也必遭世人唾骂被冠上枉杀贤良的罪名。
“圣上,这有违国法,按律应先入狱审问再做定夺。”
“是啊皇上,依此裁决有失~”尚书右仆射司马懿一同上前觐道,却在看到曹丕的表情后息下声来。
“还跪着干什么,你这样拖着朕更不饶你!”
“有罪之人怎敢起身面圣。”
“好~这时候你倒守规矩了,朕给你记着步数。”
脚步起落间,曹植闻之冷笑,朗声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脚步声继续,铿锵有力,带着身为君王的沉稳,威严而冷漠。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曹植抬起头,清亮的眼眸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令人又敬又怕的人,曾经兄长最疼他护他的人,一起游宴作诗,何其欢畅,那时又怎会想到后来会为了一个女人,为了皇储之位,为了好多不必要的事争得你死我活。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圣上~”司马懿欲上前扶住险些晕倒的曹丕,曹丕稳住身形,抬手示意无事。
诸位大臣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听圣上道:“陈王无罪,当朝释放。”
堂下众臣私下交换眼神,有的点头称是有的则连连摇头。
“退朝!”待到圣上离去,公公一声令下,大臣们个个如临大赦一般,朝堂上刷的炸开了锅。
“司马大人以为此事如何?”
“皇上到底还是念了一份手足情深啊~"司马懿笑道。
相国华歆听到此话瞥到那人的笑意渐渐变深,好似黑暗无底的洞。
还不如死了算了,曹植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里沉重的很。
“陈王,圣上请您到书房一趟。”
曹植一怔,苦笑道:“烦劳公公带路。”
“臣弟参见圣上。”曹植规整的跪在地上,却又不觉得挺直了腰板。
“起来说话吧。”曹丕挥手示意周围的人退下。
见曹植仍长跪不起,于是走上前捏住曹植的的下巴,单膝跪着与曹植平视,戏谑道:“你还倔上了。”
曹植无惧,沉静道:“臣弟除了这身倔气之外,还真的一无所有了!”
“哦?你有妻儿家室,衣食无忧,又何来一无所有?天下人羡慕还来不及。”
曹丕目光游移不定的巡视着眼前的人——许久不见他又瘦了,眼眶也深了,下巴上的胡茬有些刺手,好在精神还不错。
“如果可以的话,吾宁可永世不生于帝王将相之户。”曹植黯然道,“诚如圣上所言,臣弟拥有天下人欣羡的一切,然则,天下百姓皆有的臣弟又如何不羡?”
“你还想要什么?”曹丕眯起眼问道,似另有他意。
“平静安稳。”
“你先前不是过得挺自在的么,广宴宾客肆意欢谑,未见的不欢快,连我都想差点跑去讨杯酒吃。”话音一转,曹丕讽刺道,“不过,朕送去的酒到你那也成了黄鼠狼给鸡拜年,当真是费力不讨好啊~”
虽是离得近,曹植眼见得曹丕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可此时的曹丕着实让人费解。重点不在这里,曹植想,他何曾···
“你!查我?!”
“何须查,这是你亲口说的,不是么?我的好弟弟。”说罢曹丕,轻佻的在曹植耳边吹了口气,起身道。
曹植一颤,呆在那里,曹丕颇满意地兜着圈子,嘴角扬的甚是得意。
“你!!那人是你派去的?”曹植气的站起来道,“卑鄙!”
“我卑鄙?”曹丕回过身,略低头正视曹植反问道:“那你在背后指摘我们关系不和又是何意?朕几时怠慢你了!”
“你一直派人监视我!”
曹丕不予理会,算是默认。
曹植握拳不语,倏忽看到书案上的一摞竹简隽的诗格外熟悉,顾不得礼法伸手拿过。
“这是我前日写,并未示人。”曹植震惊过后,当即一把将其摔在地上,又伸手拿起另一卷,仍是不久前所写的私作,这些全是!
“你这是何必。”原来自己一直被人监视的密不透风,就连诗作也被他收来查看,曹植一气之下欲将手中的竹简扯断。
曹丕顾不得什么威仪,惊慌跑上前,伸臂一把将曹植禁锢在怀中,另一只手握住曹植的手腕,急道:“是我不好,与这诗何干!快住手!”
曹植颓然垂手,低头不语,曹丕见势小心取回搁回原处。
“圣上,臣弟早已对皇权无心,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削了我的官爵,让我只做曹植。你,放过我可好?”
“放过你?呵呵,子键,你还是这么天真,有件事你似乎忘了,再说与你听一遍?”
曹丕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逼迫过来,曹植并未退却半步,然而,方才直挺的身板现在看来微驼了些。回忆纷至沓来,让他一时难以承受。
“你(我)现在之所以活着,就是让你(我)看清楚,这些,全部所有的一切,我要你(你要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二人一同说道,曹丕走至他身侧,擦肩而过。
“既然你都记得,那么刚才的意思是想逃?”曹丕逆光而立,冷酷的声音在房中回荡。
“退一步对你我而言都是解脱,还为何要执迷不放?哥,我累了,真的好累。”多少年后曹植再一次以此相称,希望他能念其兄弟之情,让他们得以两全。
“好。”良久,曹丕道,听不出任何感情,曹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未及欣喜,又听曹丕道,“朕可以削你的官爵,让你去离朕远些的地方。”
“多谢。”曹植躬身作揖,此时兄长到底念了一份情谊。
曹植却在高兴之余又有点悲伤,可又不知是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曹丕一直背对着自己,让这一诺显得格外无力,但他至少答应了,曹植自我安慰地想到。
曹丕始终没回头正视曹植,只挥手示意他可以回去,却又一次叫住他:“既然日后你将远去,这几天不如就留在宫里,我们数年不曾好好说过一句话,也该叙叙旧了。”
“是,谨遵兄长教诲。”曹植浅笑道,抬眼看见曹丕失神的望着自己,惊恐道自己逾矩。
曹丕注意到他面色变化如此之大,随即缓笑道:“无妨无妨。公公,你且带他下去歇息吧。”
“是。”
远望他们离去的背影,曹丕脸色又暗了下来,这几前来始终有很多东西无法挽回,他自嘲着,无奈于那些自始都不曾改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