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皆大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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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声怪叫，整个大厅无数起伏的铃声似乎瞬间被调低了几个分贝，一种压抑的、带着血腥味的寂静弥漫开来。
所有工位上佝偻僵硬的身影似乎都绷紧了一瞬。
阮侭昀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伪装的目标是混进这片区域，而不是成为什么“羊”。
必须立刻找到自己的位置，融入这片麻木的背景。
“操！老吴！你他妈还杵这儿发什么愣！”
一个同样穿着保安制服、满脸横肉、眼神凶戾的汉子骂骂咧咧地拽着他，
“妈的，活儿全他妈堆给我们！赶紧滚回你的位置去！等会儿‘开饭’要是慢了，刘哥扒了你的皮！”
这声“老吴”如同天籁！
阮侭昀喉咙里立刻发出一声含混、粗噶，仿佛宿醉刚醒般的“唔…”，顺势被对方粗暴地拖着往前走。
他用力低着头，宽大的帽檐遮住大半张脸，血迹斑斑的左手艰难地扶着推车。
怀里的血笼因这粗暴的拉扯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赵向阳？” 他声音压得极低。
这名字立刻从之前王子睿和陈赭黎的对话碎片里跳出来。
妈的，又一个“十二人”？
还是……他也被这鬼地方抓来了？踩点踩到这里？
“少废话，还想活就闭嘴跟上！” 赵
向阳头也不回，拉扯的动作没有丝毫放缓。他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硬是在铃声的狂潮和那些无头苍蝇般的工人间开出一条通道。
阮侭昀注意到赵向阳的目光扫过几个埋头苦干的老油条，对方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在复杂的操作台上快得只剩虚影。
“妈的，抱着个死孩子装什么慈父！”
赵向阳嫌恶地瞥了眼阮侭昀怀中显眼的襁褓，将他往前一搡，
“就这儿！给我老实待着！等会儿肉山老爷发话，该干嘛就给老子麻利点干！再磨蹭，老子把你钉墙上当挂饰！”
阮侭昀一个踉跄，扑倒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
他面前正是大九宫格结构中第三个大格子内部的第五个小格子位置。
位置居中，视野开阔却也很容易被注意到。
赵向阳压下声音说着，
“…是死是活，看你自己本事。眼睛放亮点儿，周围…‘东西’多得很。”
眼前的桌面上，赫然展现着一个嵌套的九宫格系统：一个巨大的主九宫格被划分成九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又嵌套着一个标准九宫格电话盘。
右手边嵌着三盏小小的信号灯：猩红、惨白、幽蓝。左手边堆叠着几个扁平的铁盒，盒盖上有不同颜色的标签。
“呵……”
“意思是死在这堆破盒子旁边，就活该呗？”
赵向阳嗤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警告意味：
“看造化？不，靠自己。指望别人教你？门都没有。”
他不再看阮侭昀一眼，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位置，背影透着一股置身事外的漠然。
意思再明白不过：废物死了就是活该。
阮侭昀没再吭声，只是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口气。
房间正前方，那块覆盖着暗红肉瘤的巨大“公告板”开始蠕动、收缩。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细小骨骼摩擦的“咯咯”声后，发出一种混合着电流杂音、粘腻喘息和诡异音调的歌声：
“嘀嘀嗒…电话线…缠上颈…呼哧…今天又是谁…偷偷拨…命悬一线…呼哧…”
阮侭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玩意儿唱的内容……“偷偷拨”？是谁？
最中心那团蠕动流脓的肉山突兀地停止了哼唱，裂开巨口：“哼……上次的进度……比蜗牛爬还慢！废物一堆！”它的“目光”似乎扫过全场，“继~续~”那声音带着浓重的恶意和戏谑，“现在！开始工作！”
话音未落——
面前九部电话中的几部开始疯狂震颤！
铃声尖锐刺耳，此起彼伏，毫无规律！
一次！两次！三次！
铃声在第三次蜂鸣后戛然而止。最后一声余音，恰好停在了正中间那部灰黑色的电话听筒上。
阮侭昀的心沉了一下。
规则？
他什么都没被告知。
红灯代表接电话？
可哪一部?
周围格子里的“工人们”，麻木、动作僵硬地被铃声驱使。
他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在对面格子红灯亮起、铃声停在右下角时，迅捷如捕食者般抓起对应位置的听筒。
动作流畅，毫无犹豫。
模仿？
阮侭昀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抓起中间那部还在微微嗡鸣的灰黑色电话！
“呼……………呼…………”
不是人声，是风声。空旷、寂寥、带着极地冰川般的刺骨寒意，瞬间灌满了他的耳蜗。
紧接着，风声骤然尖啸起来，音量指数级增长，像地狱之门在耳边打开。
他甩开话筒，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话筒砸在金属桌面上，发出“哐当”巨响。阮侭昀甩了甩嗡嗡作响的脑袋。
该死……
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被钉穿的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染红了塑料外壳。旁边传来几道幸灾乐祸的目光。
叮铃铃！！
第二波铃声毫无征兆地炸开！
红灯依旧死死亮着！
两声短促的厉啸！
最后一声余音，钉在了左下角那部话机上。
这次他没犹豫，再次抓起话筒。
刚凑近，“呜……呜呜呜……” 一个年轻女人凄厉到变调的哭泣声钻进耳道，“好痛……好痛啊……我看不见了……我找不到路了……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那哭泣声瞬间拉近！
近得仿佛说话的人就紧贴着他的脊背，冰冷的吐息吹拂在他颈后的汗毛上！
他甚至能“听到”对方冰冷粘稠的泪水滴落的声音，能“闻”到那股混合着铁锈与尸腐的绝望气味！
“……”
阮侭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能感觉到那只“无形的手”正带着冰冷的触感，顺着电话线缠绕上他的手腕，试图将他拖入听筒深处的深渊。
怀里的血笼停止了摩擦，内部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弥漫的恐惧。
他明白了，大肉块那句“清除不合格”是什么意思了——接错电话，就是不合格！
下一轮，或者下一通电话，那个“嘻嘻”的东西，绝对会真的咬断他的脖子！
第一轮结束。红灯熄灭。阮侭昀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心跳如擂鼓。
红灯亮时，所有人都在飞快地“接电话”，但他注意到，并非所有人都像他那样乱抓。
邻座一个干瘦男人在铃声定位前，手指就虚悬在某个可能响铃的电话上方，铃声一起，他瞬间按下。
有人接起后沉默，有人则对着话筒急促低语几个词，然后挂断。
白灯亮起时，亮灯者会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印着巨大空数独网格的白纸，然后站起来，在自己所在的整个大九宫格区域巡视，目光飞快地在那些被操作过的电话和小铁盒间扫过，然后在纸上飞快填着什么。
□□亮起时，亮灯者则打开一个铁盒，里面是蠕动的、仿佛有生命的“信件”，他需要快速判断，把信件分成几堆。
阮侭昀亲眼看到一个新手动作慢了，又被信件里弹出的金属片划伤，那封信件突然膨胀，像一张巨口，“啪”地把那人整个吞了进去，然后收缩成一个皱巴巴的纸团滚进一个标着“废弃”的盒子里，再无声息。
就在这时，肉山主管暴怒的咆哮炸响：“停了？！又停了？！你们这帮蛆虫的效率连屎壳郎都不如！难怪治不好你们脑子里的烂肉！”
脓液从它巨大的眼窝里喷溅出来，
“尤其是你！三区格第五位的新蠢货！”
所有无形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阮侭昀身上，
“你的表现简直侮辱了‘废物’这个词！需要我帮你把脑浆倒进马桶清醒一下吗？”
阮侭昀被钉在椅子上，脸上那强制的笑容在昏暗灯光下扭曲变形，像一张滑稽又恐怖的面具。
他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抬头，声音盖过了残存的噪音：
“我刚上岗三分钟，规矩一点都不知道。”
他下巴朝肉山方向一扬，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和一种近乎愚蠢的理直气壮，
“那两个傻逼……他们只管把我扔进来等死！那边那个”
他随意指了个□□区域刚被吞噬的倒霉蛋空位，“刚来就没了，是他不想干吗？！”
他喘了口气，不给肉山插嘴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十足的委屈和控诉：
“你们这破地方，老油条欺负新人，连规矩都藏着掖着，能干好才他妈有鬼了！”
这番连珠炮似的抱怨和泼脏水，逻辑混乱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理直气壮”，竟让肉山主管那愤怒的蠕动都停滞了一瞬。
周围的麻木目光中似乎也透出了一点……微妙的认同？
赵向阳就在不远处的一个□□格子间里，手里正拿着一封“滋啦”作响、试图蠕动的信封。
听到阮侭昀的声音，他头都没抬，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流露出“麻烦精”的厌烦。
肉山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粘稠怪响，似乎被噎住了。它那颗巨大的、流着脓的“脸”转向旁边一个角落，声音带着恼羞成怒的不耐烦：
“废物！七号！去！让这蠢货看看脑子健全的人是怎么工作的！”
“是！监管！”
R-7吓得一个激灵，急忙站起来，声音带着谄媚的颤抖，对着阮侭昀吼道，
“看清楚点！蠢货！红灯亮！听响几声！最后停在哪儿！响三声停这儿，”
他指着自己面前中央的话机，
“你就拿这儿！响两声停那儿，”他又指指自己左下角，“你就拿那儿！明白了吗？！就这！猪都该会了！”
阮侭昀沉默着，深灰色的眼睛飞快地扫过桌面。
响几声？
停哪儿？
取哪儿？
R-7的解释粗糙得如同儿戏，与他刚才经历的凶险完全不符。
为什么第一次自己模仿他取中央话机时，会听到风声？
为什么第二次左下角铃声两下，却接来了索命的怨鬼？
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赵向阳那若有似无扫过来的眼神，带着一丝嘲弄和“看你造化了”的暗示。
“继续……”肉山那湿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耐烦，“工作……认真！”裂口咧开，吐出冰冷的字眼：“现在……开始……计时！”
叮铃铃——！
红灯第三次在阮侭昀面前亮起！
四次！ 铃声持续了四次！最后一声戛然而止的余音，钉在了九宫格右上角的话机上！
时间仿佛凝固。R-7刚刚的“示范”规则——响几声停哪儿取哪儿，在脑中闪过。
四次？右上角？阮侭昀的手指就要下意识伸向那个位置……
他猛地顿住。
不对！
肉山刚才的指令！
它说的是什么？
“继~续~玩个游戏吧？” —— 这是废话。
“这次...九个字哦？” —— 这句！九个字！
‘继续’后面……九个字！
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混沌！阮侭昀的余光死死钉在桌面上那九宫格电话阵列！
原本的顺序：
1 2 3
4 5 6
7 8 9
九个字……对应大九宫格的第九格！
那么排序重置！不再是1-9的顺序！第九格变成了新的“1”！
新序：
7 8 9
1 2 3
4 5 6
也就是说，现在他所在的这个大九宫格位置原本是5号位，在新的序列里是……6号位！
R-7说的“响几声停哪儿取哪儿”的“哪儿”，指的不是他面前这个小九宫格的物理位置。
而是当前大九宫格在整个新序列排序里的编号位置！铃声次数对应的是……目标话机在新序列中的编号！
响四声！新序列第4号格子里的电话！
新序：
7(1) 8(2) 9(3)
1(4) 2(5) 3(6)
4(7) 5(8) 6(9)
第4号格子！是左上角那个！新的1号格是原来的7号位！
阮侭昀几乎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运算，手指如毒蛇般探出，精准地抓向自己九宫格桌面上……左上角的那部话机！
听筒贴上耳朵的瞬间，里面是一片嘈杂的静电噪音，夹杂着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人声片段，如同信号极差的广播。没有风声，没有哭声，没有那索命的呼吸！
他赌对了第一步！
但还没完！规则是“铃声次数”和“停驻位置”双重叠加！
铃声四次停在了右上角——小九宫格3号位？
这代表什么？
阮侭昀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整个巨大的空间。他注意到远处一个亮着白灯的巡视员，正拿着记录板在一个亮着红灯的格子间旁驻足。红灯亮，代表那人也在接电话！
铃声似乎响了五次？最后铃声停驻的位置……似乎在右下角？那人犹豫了一下，取起了……自己桌面的……左上角的电话？
铃声停驻的位置，对应的是应该接听的电话在当前大格子新序列排序中的编号！
右上角（小九宫格3号位）——对应新序列的第3号电话！
而他刚才是新序列第4号格子（大位置），那么他应该接听的，就是自己桌面小九宫格里排在新序列第3号位置的电话！
桌面小九宫格的新序列也要重置！基于肉山的口令“九个字”决定的总重置！
阮侭昀桌面：
1(左上) 2(中上) 3(右上)
4(左中) 5(中中) 6(右中)
7(左下) 8(中下) 9(右下)
重置后新序（以肉山口令“九个字”触发）：
7(左下) 8(中下) 9(右下)
1(左上) 2(中上) 3(右上)
4(左中) 5(中中) 6(右中)
对应肉山口令“九个字”触发的大序列重置。
铃声停驻在物理右上角（原3号位），在重置后的小序列里，原3号位变成了新序列的……3号位！
新序：
7(1)
8(2)
9(3) -> 这是原右下角！
1(4)
2(5)
3(6) -> 这是原右上角！
4(7)
5(8)
6(9)
错了！ 阮侭昀瞬间冷汗浸透！他刚才凭着铃声次数（4声对应新序列第4格）
取了左上角（1号位，在重置后对应新序列的第4位），逻辑是对的！
但铃声停驻在右上角（3号位，在重置后的小序列里，3号位对应的是新序列的……第6位。
因为重置后，新序列1是原7（左下），2是原8（中下），3是原9（右下），4是原1（左上），5是原2（中上），6是原3（右上）！
铃声停驻的位置——原3号位，在小序列重置后变成了第6号！
这代表什么？
铃声停驻的位置，对应的是这次“铃声次数”所指向的那个大九宫格位置里，具体该接听的小九宫格电话编号！
铃声四次——指向整个空间新序列排序的第4号大格子！
铃声最后停驻在物理右上角——在那个第4号大格子的小九宫格里，停驻位置对应重置后的小序列排序第几号电话？
该死！
双重嵌套！
时间不等人！桌上的铃声虽然停止，但红灯未熄！惩罚的倒计时像悬顶之剑！
赵向阳在不远处的蓝光格子里，看似在费力按住一封扭动的信，眼角余光却扫过阮侭昀桌面右上角。
那眼神短暂地顿了一下，带着一丝“就该如此”的漠然。
阮侭昀心一横！拼了！
铃声四次——指向新序列第4号大格子。
铃声停驻在自己桌面的右上角（物理3号位）——在自己这个格子（新序列第6号）的小九宫格里，物理3号位在小序列重置后对应第6号！
所以，他该接听的，是自己桌面上……小序列重置后的第6号电话！
桌面的小序列重置后：
原7（左下）是第1号
原8（中下）是第2号
原9（右下）是第3号
原1（左上）是第4号
原2（中上）是第5号
原3（右上）是第6号
接原3号位的电话！
他第二次抓起的，正是右上角的话筒！
“滋啦……滋啦……” 依旧是电流噪音，但比刚才更稳定了些。
成功了！
“咕噜……哼……”肉山发出不满的闷哼，但没有点名惩罚。阮侭昀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规则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动态。
“记录！蓝区！动起来！”肉山咆哮着，转移了火力。阮侭昀看到自己工位旁的一个抽屉“咔哒”一声弹开，里面是一张空白的网格纸和一支铅笔——白灯任务来了！
他刚要把纸抽出来，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斜对角□□区域的一抹异常！
赵向阳正佯装手忙脚乱地追捕一个扭动的信封。
就在管理员被另一个区域被吞噬的惨叫声吸引的瞬间，赵向阳的手指从一个挣扎的信封上撕下了一小片东西——一张边缘闪烁着微弱荧光、如同水母伞盖般梦幻的邮票！
赵向阳的眼神在昏暗光线下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随即又立刻被那副唯唯诺诺的蠢相取代。
水母邮票?
阮侭昀心中警铃大作。
这家伙果然有目的！
就在这时——
滋啦！滋啦！滋啦！
整个空间的灯光疯狂闪烁！肉山主管发出更加狂暴的咆哮，无数条电话线如同毒蛇般在顶空狂舞：
“不——满——意——！”脓液如同暴雨般滴落，“尤其是你！三区格第五位的那个！”肉山巨大的裂嘴再次锁定阮侭昀，粘稠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恶意，无数条电话线如同活物般指向他怀中的血笼婴儿：
“连最基本的服从都做不到……”
“带着这种……肮脏的累赘……”
“还妄想‘工作’？”
“难怪……”
“你们……”
“都！治！不！好！病！”
肉山的声音带来了最后的审判：
“看来……需要……特别治疗了！”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皆大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