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难渡，幸得同舟。》怀里躲风

5、第五章 灵山剖心

　　灵山的云阶望不到头。

　　唐僧每走一步，腕上佛珠就沉一分。

　　那不是重量，是因果。

　　他身后跟着三个影子——一个扛着棒子哼曲，一个拖着钉耙喘气，一个挑着行李沉默。

　　像幅荒诞的《朝圣图》。

　　金顶大殿门开时，佛光刺得人眼疼。

　　如来法相庄严，声音却带着倦意：“金蝉子，你带来什么？”

　　唐僧跪在莲台前，掌心朝上：“一颗俗心。”

　　猪八戒“噗通”瘫坐：“佛祖！走不动了，直接给经书吧！”

　　沙僧默默卸下行李，里面滚出绣了一半的鸳鸯帕。

　　唯有孙悟空拄着金箍棒，火眼金睛灼着如来：“老倌儿，经书里写没写，喜欢一个人犯不犯戒？”

　　满殿罗汉倒抽冷气。

　　观音闭目捻珠，指节发白。

　　如来轻笑，指尖绽出金莲。

　　莲瓣展开，露出三卷经书：《断情卷》《忘忧经》《舍爱咒》。

　　“欲取真经，先斩尘缘。”

　　唐僧突然起身。

　　他走向孙悟空，指尖掠过那簇倔强的猴毛；又拍猪八戒圆肚皮，震出半声饱嗝；最后替沙僧理了理磨破的衣领。

　　然后他转身，对如来长揖：

　　“佛祖，这经，我们不取了。”

　　殿外雷声炸响。

　　孙悟空的金箍棒插进白玉砖，裂纹蛛网般蔓延：“俺老孙陪师父反了！”

　　猪八戒把钉耙砸向经卷：“谁爱取谁取！俺老猪回高老庄娶亲...娶师父！”

　　沙僧禅杖横握，第一次吼出声：“我、我们回流沙河过日子！”

　　如来叹息，叹息声震落梁上菩提叶：“金蝉子，你十世修行，就为这一念？”

　　唐僧笑了。

　　他笑时眼角有细纹，像当年在长安译经时烛火映出的影子：

　　“佛说众生皆苦，可苦里生出的情谊，才是真经。”

　　幻象在此刻破碎。

　　没有灵山，没有如来。

　　他们仍困在小雷音寺的幻境里。

　　妖王黄眉瘫坐在地，铜镜碎成齑粉：

　　“不可能……我的幻境能照出人心最深的恐惧，你们怎么会……”

　　孙悟空一脚踩碎最后镜片：

　　“因为我们怕的，从不是天地神佛——”

　　他回头，毛茸茸的手抓住唐僧袈裟，猪八戒拽住师父衣袖，沙僧紧紧抱住行李：

　　“是怕丢了他。”

　　幻境崩塌时，四人跌作一团。

　　唐僧的额头撞到孙悟空犄角，沙僧的禅杖压住猪八戒肚皮，白龙马趁机舔他光脑门。

　　狼狈，却莫名踏实。

　　黄昏时，他们坐在废墟里分最后一个馕饼。

　　猪八戒嘟囔：“师父，刚才要是真的灵山……”

　　唐僧掰饼，一块塞悟空嘴里，一块堵住八戒话头，最后一块递给沙僧：

　　“真经不在西天，在路上。”

　　就像火焰山灰烬里的新芽，就像流沙河畔的脚印，就像此刻分食的馕饼渣。

　　孙悟空突然跳上残垣，金箍棒指夕阳：

　　“管他灵山雷音！俺老孙只要师父平安！”

　　猪八戒跟着嚷嚷：“还要有肉吃！”

　　沙僧小声补充：“和二师兄一起。”

　　唐僧仰头看三个徒弟剪影映在暮色里，像幅歪斜的师徒图，题款应是：

　　情劫难渡，幸得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