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态编码》弋榛

1、改变自己

　　天色渐晚。

　　“哈，你再卖惨又有什么用啊？”上扬的眉毛，挑衅的笑，

　　“你再怎么觉得我人渣，不照样还是玩不过我？”

　　对面的女孩睁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像你这种废物，就只能每天自怜自艾、哭哭啼啼，然后，一辈子被我踩在脚下。”

　　“你……你这种不善良的人，早晚会自食恶果的！”

　　“哈，善良？”她冷笑一声，

　　“你每次输给我的时候，也就只能靠所谓的善良，来保护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吧？”

　　“因为永远不可能玩得过我，所以用善良自我洗脑，这样才不至于显得太狼狈，哈哈哈哈哈！”

　　说罢，她仰天大笑起来。

　　“你……”女孩的眼里多了几分迷茫，

　　“你……”

　　“你你……”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哎呀导演！！！”那张无辜的脸上突然露出凶狠的表情，

　　“她的状态根本就不对，害得我都忘词儿了！”

　　“咔！”导演一手拿着对讲机，另一手指着欧木易，

　　“你你你，你叫什么来着？”

　　“我、我叫欧木易……”欧木易的脸上顿时没了刚才角色的跋扈劲儿，反而支支吾吾起来。

　　“哎呀导演，你们怎么找了这么个辣鸡十八线演员跟我搭戏啊！”

　　“你听见没，快给人家道歉！”导演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

　　“可是、可是刚刚您说这么演没问题啊……”欧木易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胡说！刚刚我就跟你说了你情绪不对！”导演说罢，又满眼谄媚地看向那个忘词的演员，

　　“赵老师，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我们选角导演从哪找了这么个新人……您要是实在不满意，我们马上换人！”

　　“害，不是我满不满意的问题，主要是有这种专业不过关的演员在，会拖慢整个剧组的进度啊！”赵姓演员立刻苦口婆心起来，

　　“今天是你第一场戏吧？”

　　“呃……”欧木易低下头，“您能不能再让我试一……”

　　“导演，趁她还一场没拍，赶紧换人吧！”

　　欧木易顿时愣在原地，浑身发抖。

　　“傻愣着干嘛，赶紧滚呐！”导演怒吼着，

　　“对了，把你这西装外套脱下来，别想薅剧组羊毛！”

　　“呃呃……”欧木易眼里闪着泪光，慌里慌张地脱下外套，顺带把脚上的高跟鞋也蹬了出来。

　　“唉唉唉，这鞋你可穿走啊！”一旁的造型师突然尖声呵斥道，

　　“你这都穿脏了，我们可没法用了。”

　　欧木易闻声，又把脚蹬了回去。说是穿脏了，其实只是脚后跟磨出了血，沾到了鞋上。

　　她就这样，忍着满眼的泪水和双脚的刺痛，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瘸一拐地逃出了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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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我鞋呢？”

　　“什么鞋？”

　　“我来的时候穿的那双啊？”

　　“哦，我刚刚放回家了。”

　　“我不是特意说了帮我留在这里吗……”欧木易的声音带着哭腔，“剧组的鞋磨脚……”

　　“你这个小孩，我养你这么大还陪你跑剧组，我伺候你还伺候出罪过了是吧？！”

　　“妈，我又没让你陪我来……”

　　“哦你的意思是我非得缠着你是吧？我天天为了你累死累活的，你以为我乐意啊？！”

　　“那你就别老跟我跑剧组了啊……我早就说过你不用……”她几乎快要哭出来。

　　“你长这么大连订车票都不会，还天天病恹恹的，你离了我还能活？别做梦了！”

　　“我什么时候不会订车票了啊？？？我上次不还……”

　　“那我问你，他们为什么把你开除了？为什么就开你不开别人？！”

　　“哎呀，那个演员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新人，圈内都已经习惯了……我倒霉碰上了没办法……”

　　她的声音颤抖着，抬起手，默默抹着眼泪。

　　看见眼前这一幕，木易妈的眼里，蓦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哼，你不还说你终于能有姓名了吗？演上女五号了？”她的语气从暴躁转为嘲讽，

　　“毕业两年了还是只能跑跑龙套，我看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演技很好的！教过我的老师都说我很有天赋的！”欧木易似乎急了起来，

　　“只要我有机会，以后肯定能演出来的！”

　　“得了吧。要我说啊，你就天天跑跑龙套得了。”木易妈露出得意的笑。

　　月色逐渐被乌云遮盖。

　　“耶？温晴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海南玩，陪我散散心？”

　　“两个女孩出去玩多危险啊，不许去！”

　　“妈，我们都已经二十多岁了，有什么危险的啊！”

　　“你都被剧组开了，还有心情出去玩？”她似乎再次暴怒，

　　“挣钱挣不到，天天净想着花钱！”

　　“我又不花你们的钱，我花我自己挣的不行吗？”欧木易的语气委屈起来，

　　“你不是说片酬帮我存着，等我想用的时候取出来就行吗……”

　　“那个温晴，你以为她真把你当朋友吗？”木易妈快步向前走着，

　　“我看她就是看你是演员油水多，想占你便宜！”

　　“不是啊！我们认识十年了，出去玩从来都是A的呀！”

　　“你太天真了！”她怒吼着，“她天天那么关心你，你以为她图什么？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不会害你！”

　　欧木易忍着脚痛，尽力跟上妈妈的步伐。

　　“你实在不让我去的话……下次的片酬，我自己存一部分可以吗？”

　　“你这个小孩，现在学会要挟我了是吧？”木易妈转过头，怒目圆睁，

　　“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养出个自私鬼，我真是费力不讨好！”

　　她一边呵斥着，一边再次加快了脚步，把女儿甩在身后。

　　这一次，欧木易没有追上去。

　　她站在原地，默默望着妈妈的背影，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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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卧室里，落地灯散发出柔和的暖光。

　　“不是，你所有的片酬全部都在你妈那里吗？？”温晴放下鸡尾酒瓶，

　　“你就不能不给她吗？”

　　“……她说我存不住钱，她要帮我存着。”欧木易的声音有些低落。

　　“那现在你又取不出来了……我怎么觉得她就是不想给你了啊”

　　“不给应该不至于吧，但是度假这种事在她看来可能确实不应该允许……”

　　“允许？”温晴睁大眼睛，“你已经成年了，而且也自己挣了钱，你想度个假为什么需要她的允许啊？”

　　欧木易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没有回话。

　　“再说了，度假怎么就不应该允许了？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温晴继续输出，

　　“花点钱就能让倍受打击的女儿得到治愈、变得开心，我要是你妈，我巴不得你去呢！”

　　短暂的沉默。

　　“你下次的片酬，可千万别再给她了。给了她你就拿不回来了。”

　　“这个我可能真的没办法……”她向她投来一个空洞的眼神，“我妈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控制欲很强的性格……”

　　“……我看她可不光是控制欲强吧？”

　　“而且我确实也吃家里的住家里的，也理应……”

　　“那也不能把所有的都给他们呀！你给的也太多了吧” 温晴一个箭步窜到沙发上，和欧木易并排，

　　“而且说实话，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搬出来自己住呢？你真的喜欢和他们住一起吗？就连拍戏也要带上你妈”

　　欧木易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平时可没少听你抱怨他们……”

　　干了最后一口酒。

　　“可是我现在自己手里也没有积蓄，新的戏还黄了……”她一脸苦涩。

　　“不不不，我觉得钱都只是小问题。”温晴转过头看向她，

　　“主要是这儿，”她用手指指太阳穴，“你被pua得太狠啦……”

　　欧木易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懵懂。

　　“你现在这种状态，就算再挣到钱，也会又一次被她拿走的。”

　　“但是我觉得她也有为我好的成分吧……”

　　“她要是真的为你好，今天这一系列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她绝望地用双手摩挲着脸。

　　“为什么我总要被欺负啊……”声音略微有一点点的颤抖，

　　“在剧组被欺负，回家也要被欺负”

　　“……剧组那边确实是没办法了吧。”温晴也叹了口气，“那个人怎么还好意思倒打一耙的，明明自己演技都差得要死”

　　她说着，顺手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搜索了那个赵姓演员的名字。

　　“没办法，她现在可太火了。”

　　两人就这样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浏览着赵姓演员的近期动态。

　　“任何时候大家一定要记住，你不是受困者，你是主宰者！我真的要给大家安利这套……”直播切片里，赵姓演员激情澎湃地说着，“可以说没有Mindcode，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真是代言接到手软了呢。”温晴关掉页面。

　　……

　　“我要回家啦，我爸来接我了。”欧木易放下手机，“谢谢你今天陪我到这么晚呀”

　　“哎呀，不是说了今晚住我这边吗？”

　　“害，他们不可能允许的。”

　　“呵，允许？”温晴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哈哈好好好，我会改的！会改的！”欧木易苦笑着，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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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今天你怎么破天荒来接我了？”欧木易刚一迈进车里，便调侃起来。

　　“怕你想不开诶。”木易爸露出一个看起来有些讨好的笑。

　　“我为啥要想不开……”

　　“……年轻人犯错误也很正常，下次进组演好就行了。”

　　“？明明是别人忘词了，硬让我背锅。”欧木易睁大眼睛，“我妈跟你说是我没演好才被开的？”

　　“说是因为你状态不对，所以对方才忘词的？”

　　欧木易摁着太阳穴叹了口气，一脸无语。

　　“哈哈，我相信你！”木易爸轻笑一声，

　　“不管怎么样，你下次在剧组可得机灵点，戏要演好了，人也别得罪。”

　　“？我根本没得罪她啊？？刚见了第一次面，我什么也没做，一切就只是因为她忘词了，想找人背锅而已……为什么什么都赖我啊？”

　　“没有赖你，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本来就够烦的了”

　　“嘿？？我好心提醒你，你还烦上了” 木易爸小声嘟囔起来。

　　……

　　“对了，我想和温晴一起去海南玩几天，你觉得可行不”

　　“我没问题啊，”他直视着前方的道路，“不过你妈……”

　　“你去帮我求求情嘛，我又不花你们的钱。”

　　“害，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妈是担心不安全。”

　　“哪里不安全了” 欧木易撅起嘴，“我自己挣的工资，到头来连支配权都没有。”

　　“哎，俺也一样。”他叹了口气，“上次我也说想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几天，还被她臭骂了一通，还骂到我朋友那了。”

　　“你妈妈这个人就是……唉，没法说。”

　　“我下次要自己存一些片酬了。”

　　“你自己问问她同不同意吧。”

　　“那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木易爸有些无奈地笑着，打开了车载音乐。

　　欧木易随即低下头，打开手机。

　　漫无目的地划拉几下屏幕后，她又重新点进了赵姓演员的动态，浏览她的代言。

　　MINDCODE: Dominion? （认知编码：主宰计划）

　　“Recode your mind. Master your life." （重塑心智主宰人生）

　　夜色之下，耳边风声萧萧。

　　“你不是受困者，你是主宰者……”赵姓演员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响。

　　她再次点开那个播放量奇高的直播切片，塞上耳机，从头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