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色过载，恋综禁止贴贴》熊熊不爱吃竹子

6、心墙与微光

　　傍晚，七点四十三分，天色已然擦黑，老旧巷弄里零星亮起昏黄的灯火。

　　曲韫之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推开那扇熟悉的、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天的站立与忙碌，让她的腰背有些酸涩，但回到家，闻到空气中熟悉的、淡淡的皂角清香和饭菜余味，那份疲惫似乎便减轻了些许。

　　“奶奶，我回来了。”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放松。

　　林奶奶正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摘着明天要吃的青菜，闻声抬起头，脸上立刻堆满了慈爱的笑容：“回来啦？饭在锅里热着呢，快洗手吃饭。”

　　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对了，小韫，你猜今天谁来了？”

　　曲韫之换鞋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她的生活圈子极其简单，几乎不会有人来访。

　　“就是你昨天提起过的，桂花巷那个老邻居，叫祝陶的小姑娘！”

　　林奶奶笑眯眯地说，“哎呀，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时候就粉雕玉琢的，现在出落得更是跟明星似的，又漂亮又有礼貌！下午来的，陪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刚走没多久呢。”

　　祝陶？

　　她来做什么？

　　曲韫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她没想到，祝陶竟然会找到家里来。

　　昨天画室那一面，她以为只是对方一时兴起的怀旧，那句“随你”更多的是一种基于礼貌的、不置可否的回应。

　　她并未真正期待，或者说，并未真正希望祝陶会再次出现。

　　可她现在不仅出现了，还直接来到了她最私密、也最不容窥视的领域——她和奶奶的家。

　　“她来……有什么事吗？”曲韫之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心底却悄然筑起了一道更高的防线。

　　她走到厨房，一边洗手，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说刚回国，想起来小时候的事儿，特意来看看我们。”林奶奶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和欢喜。

　　“还带了不少东西，太客气了，这孩子，心肠真好，一点都没有因为咱们家现在这样就看不起人，反而一个劲儿夸你优秀，夸我把你教得好。”

　　曲韫之默默听着，没有接话。

　　她用毛巾仔细擦干手，指尖却有些发凉。祝陶的言行举止，听起来完美无缺，热情、礼貌、怀旧、尊重，挑不出任何错处。可正是这种过分的完美，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她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

　　尤其是在经历了家庭变故、见识过人情冷暖之后，她更加坚信，任何接近都可能带有目的。

　　她像一只习惯了黑暗和独处的幼兽，对任何突然照射过来的光芒，第一反应不是温暖，而是警惕和审视。

　　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祝陶这样家境优渥、光彩照人的女孩所图的呢？

　　钱？

　　显然不可能。

　　这个家徒四壁的状况，一目了然。

　　色？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曲韫之压下。

　　虽然以前确实因为容貌招惹过麻烦，但祝陶看她的眼神，虽然复杂灼热，却并没有那种令人不适的贪婪或欲望。

　　那到底是什么？

　　是一时兴起的好奇？

　　是对“落魄美人”这种设定的怜悯和拯救欲？还是……更复杂的、她无法理解的原因？

　　曲韫之盛了饭，坐在小餐桌前，默默地吃着。

　　奶奶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下午和祝陶聊天的细节，说祝陶怎么看她的奖状，怎么夸她房间整洁，怎么关心她打工累不累……

　　每一句听起来都是关怀，但落在曲韫之耳中，却仿佛变成了一根根细小的探针，试图窥探她生活的全部细节。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的生活如同一本合拢的书，她习惯了自己一页页翻看，而不是被旁人，尤其是这样一个近乎陌生的人，随意浏览点评，即使那点评是正面的。

　　“奶奶，”曲韫之轻声打断奶奶的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们和她……毕竟很多年没见了，其实和陌生人差不多。不用太麻烦人家。”

　　林奶奶愣了一下，看着孙女低垂的眉眼和略显苍白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奶奶知道，你是怕欠人情，怕给人添麻烦。可是小韫啊，人生在世，总不能一个朋友都没有。我看那小姑娘眼神干净，是真心实意的。多一个关心你的人，总不是坏事。”

　　曲韫之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知道奶奶是心疼她，希望她能有正常的社交，能开心一点。

　　但她无法向奶奶解释自己内心那种根深蒂固的不安全感。

　　她不是不想拥有朋友，只是她背负的东西太多，内心的壁垒太厚，早已习惯了用疏离来保护自己和奶奶，避免任何可能的伤害和失望。

　　快速吃完碗里的饭，曲韫之起身收拾碗筷：“奶奶，我去洗碗，您歇着吧。”

　　她端着碗筷走进狭小的厨房，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冲刷着碗碟，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巷子对面窗户里透出的暖光，显得那么遥远。

　　祝陶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她死水般生活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这涟漪让她困惑，不安，甚至有一丝烦躁。她不喜欢生活脱离掌控的感觉，不喜欢这种被人莫名关注和接近的境况。

　　然而，内心深处某个极其微小的角落，却又无法完全否认，当听到祝陶那样真诚地夸奖她、关心奶奶时，那一闪而过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意？

　　但这丝暖意太微弱了，迅速被更强大的戒备和怀疑所淹没。

　　她想起昨天在画室，祝陶安静站在一旁的样子，眼神清澈，没有打扰。

　　又想起奶奶说她刚走不久，或许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在这间屋子里，看着自己的奖状，打量着自己的房间……

　　一种被侵入领地的微妙不适感，混合着对未知的警惕，让曲韫之的心绪更加复杂。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用干布仔细擦净。

　　无论如何，她决定了，要保持距离。

　　祝陶的热情是她无法回应，也不想回应的。

　　如果下次再见，她会更明确地表达自己的界限。

　　她的生活已经足够艰难，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应付一场突如其来的、目的不明的“友谊”。

　　收拾好厨房，曲韫之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书桌上，那几盆多肉植物在台灯下显得格外翠绿饱满。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其中一盆“熊童子”毛茸茸的叶片，触感真实而温暖。

　　这是她为自己构筑的小小世界，简单，安静，安全。她需要这份安全。

　　至于祝陶带来的那束看似温暖的光，她选择先转过身，用背影相对。

　　或许时间能证明一切，但在那之前，她宁愿待在属于自己的阴影里。

　　窗外，夜色渐浓。

　　曲韫之坐在书桌前，翻开了明天要复习的专业书，试图将那个明媚的身影和带来的纷扰，暂时隔绝在知识的壁垒之外。

　　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心，透露了她并未完全平静的内心。

　　心墙依旧高筑，但墙外，似乎已有微光悄然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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