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洄响》荷塘新绿

2、第 2 章

　　把弟弟的仇托付给其他人？开什么玩笑！这一切因他而起，他绝不可能就这样逃避自己的命运！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不能连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接受弟弟的死亡！
　　那只灰老鼠再次流露出了戏谑的表情，毫不客气地对他发出了嘲讽。
　　“我倒要问你，你有什么资格做选择？”
　　但早已下定决心的裴予安不允许自己被这种质疑击倒。
　　他毫不犹豫地从地上起身，决绝地抬起袖子，抹掉眼角的泪，没有半分怯懦地直视了回去。
　　“就凭刚才那些叫蜃鬼的东西，在你们赶来之前已经有一大半被我杀掉了。”
　　尽管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强烈的自主意识，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并没有忘记。
　　是他亲手击碎了那些蜃鬼漆黑的躯体，让它们重归虚无。
　　“那，那又怎么样！这种程度我也做得到！”
　　灰老鼠的气势竟不知为何下降了一截。
　　于是，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的裴予安立刻乘胜追击。
　　“你们应该很缺人手吧？不然也不会让未成年上战场。教我控制力量的方法，我帮你们杀蜃鬼，怎么样，很划算吧？”
　　而就在裴予安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之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池烨却漠然开口。
　　“我们不需要一颗定时炸弹做帮手。”
　　“哈？那你不会学学怎么设定时吗？炸对面别炸自己啊！”
　　裴予安顿时火了，在心底给眼前的这个家伙打下了一个不会变通且没有同情心的标签。
　　“那个……”
　　少女夹在中间分外为难，正想赶紧打个圆场，头顶却忽然幽幽地传来了一个声音。
　　“定时炸弹吗？有意思。”
　　这次又冒出个什么人？
　　一天内接遭遇了太多的裴予安只觉得有些身心俱疲。
　　但他还是勉强抬起头，却险些在下一秒被突如其来的强烈光芒刺得闭上双眼。
　　恍惚间，他看到那光芒中若隐若现的，是一对赤红色的巨大鸟翼。
　　是新的怪物吗？裴予安顿时警觉了起来，下意识地想要调动刚才自己在紧急情况下使用的力量，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里空空如也，连半分热意都没有。
　　这大概就是金钟的作用了，所以才能够用来镇压他的暴走。
　　这片刻沉思的功夫，裴予安再一细看，却发现赤红的鸟翼早已消失，从强烈光晕中出现的，只是一个穿着西装的普通男人。
　　而且还是下一秒就不幸用脸着地的可怜家伙。
　　“哎呦！”
　　摔了个马趴的男人惨叫一声，委屈巴巴地自己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扶了扶好险没有被摔变形的金框眼镜。
　　“啊！部长！”
　　少女手忙脚乱地过去扶他，还贴心地伸手帮他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尘。
　　“谢谢你，小知秋。”
　　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人露出一个苦命的笑容，然后又自言自语一般地嘀咕道：“真是的，哪有秘书故意把上司往天上传送的啊？这次一定说什么都要扣她工资！”
　　“部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池烨没有理会这出闹剧，而是朝那人微微欠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恭敬了起来。
　　哼，刚才还那么拽，见了上司还不跟小绵羊似的？装什么装！
　　裴予安在心底狠狠腹诽。
　　“哎呀，因为感觉这里正在发生很有趣的事情喏，所以当然要来亲自看看。”男人挠了挠头，毫无领导气质地回答。
　　明明这家伙这一身笔挺的造型加上颇具迷惑性的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文学作品中那些在商战中杀伐果断的总裁。
　　可偏偏这家伙长了一张嘴，似乎还有位专门致力于打击报复的秘书小姐。
　　“有趣的事，该不会是说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吧？”
　　换到池烨肩膀上的灰老鼠翻了个白眼，仍没有忘记刚才的被噎之仇。
　　而这位部长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没错哦，我正是特意来见他的。”
　　说着，他转过头来，就像是在观察什么珍稀动物一样，隔着金钟，上上下下地来回打量着裴予安。
　　“嗯……果然，你的身上蕴藏着一些很有趣的东西，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部长一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他的脸上尽管依旧是亲切的笑容，却莫名地让裴予安生出一股恶寒来，仿佛自己是一只被天敌盯上，却还浑然不觉的草食动物一般。
　　“你是他们上司？”
　　被盯得有些发毛的裴予安为了抓住谈话的主导权，于是率先开口提问道。
　　“是的。”部长温和地应下，“所以，想要加入驱雾人的话，可以考虑贿赂我哦，裴予安同学。”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裴予安顿时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但部长却摊了摊手以示无害，然后解释道：“我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调查就过来嘛，毕竟，你的危险系数可是有这——么高呢！”
　　说着，他伸手比量了一个夸张的高度，那架势好像要直冲天际似的。
　　“那您为什么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池烨不赞同地望着他，眉头紧蹙。
　　“一切事物都是具有两面性的嘛。”部长理直气壮地回答，“危险的事物，只要能为我们所用，就能变成趁手的武器。”
　　“但是这样风险太大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不稳定的能力什么时候会失控。”见部长似乎不打算改变主意，池烨抬高了声调，“您难道忘了之前的教训吗！”
　　“我当然没有。”
　　那双眼眸中一直含着笑意忽然变得冰冷了起来。
　　“池副队，难道，你打算质疑我的判断吗？”
　　原本还轻松得仿佛过家家一般的氛围顿时降到了冰点，哪怕是裴予安，都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某种强大的压迫感。
　　他看到一旁那个名叫知秋的少女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裙角，想要上前却又不敢说话，就连那只嚣张的灰老鼠都老老实实地保持着沉默，甚至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仿佛经历了相当漫长的过程，又可能也只是一瞬，池烨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眸。
　　“不。”
　　“这就对了嘛！要相信自己上司的判断哦！把金钟收起来吧，从今天起，他就是你们小队的一员了。”
　　笑容又重新回到了部长的脸上，却无法再让裴予安觉得，这家伙只是一个单纯的好好先生了。
　　于是，在池烨不得不听从命令，喃喃诵读咒语，收回将他困于其中的金钟后，裴予安决定再问这位部长一个问题。
　　“虽然很感谢您愿意给我这次机会，但我还是要问，您看中我的，究竟是什么？”
　　但对方却并不打算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关于这一点，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你自然会明白的。在这之前，还请你赌上性命，成为驱雾人的利器，从蜃鬼手中保护全人类哦。毕竟，你也没得选，不是吗？”
　　啧，这个老狐狸……哦不，这个鸟人！
　　他正想再开口问，他当时在光芒中看到的红色鸟类翅膀，是不是部长秘书传送时带来的特殊效果，却发现那人把身子一扭，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各位了，带他熟悉一下驱雾人，还有，教会他如何使用灵器。”
　　说完，他便原地打了一个响指。
　　一阵耀眼的白光将他牢牢包裹，眨眼间，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切，真会给人出难题。”
　　部长离开后，池烨才终于放松了紧绷着的肩膀，对着上司的背影骂骂咧咧。
　　这倒是让裴予安觉得他多了那么几分人气儿。
　　于是，他公报私仇般地讽刺道：“这话你怎么不当着上司的面说啊？怎么，你这样的人，也怕被扣奖金吗？”
　　池烨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首先，我们没有奖金这种东西，其次，我这是为了驱雾人整体的和谐。而且罗鸮部长不是那种任性妄为的人，他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
　　“既然如此，也就代表你打算接受他的命令咯？”裴予安明知故问。
　　只不过池烨还没有开口回答，他肩上的小老鼠就先叫嚣了起来。
　　“你别得意的太早！我们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接纳你！你还差得远呢！”
　　“我复仇的决心不需要你来肯定。”裴予安毫不客气地回敬。
　　“好啦好啦！”
　　少女连忙伸手，把小老鼠捧进掌心，然后朝裴予安笑笑，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
　　“那以后就请多指教咯，我叫林知秋，不过，我可不是未成年哦。”
　　顺便还纠正了裴予安之前对她的误解。
　　诶？
　　裴予安有些惊讶，眼前的姑娘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他还以为年纪肯定比予良还小呢，没想到居然已经成年了。
　　池烨也没有再摆架子，简短地开口道：“池烨，驱雾人洛北区第二小队副队长。”
　　“你也介绍一下嘛！”
　　林知秋伸出纤细的手指，用涂了透明指甲油的指尖轻轻戳了一下手心里的小老鼠。
　　小灰老鼠不耐烦地扭过头去，却还是认命地开了口。
　　“我叫……等等！这种事之后再说，八公里外青湖公园的方向探测到强烈蜃气波动，预估会有A级以上的蜃鬼出现！”
　　“什么？我们立刻出发！”
　　在听到“A级”这两个字之后，池烨顿时变了脸色，也没时间再考虑其他，立刻下达了指令。
　　“是！”林知秋毫不犹豫地应道。
　　“你也一起！”
　　池烨匆匆扫了裴予安一眼，继续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道：“我们没时间把你先送回基地了，决不允许轻举妄动，更不要想着使用灵能，如果你再失控，这一次，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听明白了吗！”
　　“我知道，我认同你的判断。”裴予安对这样的安排并没有抗拒。
　　他现在也明白，自己那不知什么时候就又会暴走的力量很可能会威胁到身边的人，在学会控制它之前，不尝试去使用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他已经不想再让任何人，像他的父母和弟弟一样，因为他而遭遇不幸了。
　　裴予安远远地望向了父母所埋葬的方向，悄悄地双手合十。
　　爸爸，妈妈，请保佑我能够为予良复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