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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养老...送终 ...

  •   车窗外的雪像被撕碎的棉絮纷纷扬扬。陆沉霄借着路灯忽明忽暗的光,凝视温妤映在车窗上的侧脸。两年光阴将她眉宇间的稚气打磨成锋利的美丽,像朵从青涩蓓蕾骤然绽放的盛放的玫瑰。

      他想起那个暴雨夜,十九岁的温妤赤脚站在他房里,"你看清楚,"她光着身子,"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如今想来,那场争执简直恍如隔世。玛德琳的爪牙潜伏在暗处,莉娜父亲的政治资源是他最好的盾牌。他放任温妤离开时,以为这是两全其美的选择,既护她周全,又能斩断那段令他夜不能寐的妄念。

      司机始终沉默如影子,后视镜里映出他刻意垂下的眼皮。

      陆沉霄喉结滚动,此刻却醍醐灌顶,他们之间从来不是养父与养女,而是两个在命运洪流中互相依偎的孤独灵魂。

      车驶过大桥时,整座城市灯火突然在雪幕中浮现。陆沉霄望着温妤被霓虹染成瑰丽的侧脸,忽然想起她那晚的话:"你教我不要自欺欺人,可最会骗自己的明明是你。"

      桥灯的光斑流水般掠过她的眉眼,这一刻他终于承认:有些执念早已深入骨髓,就像候鸟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那片命中注定的水域。

      陆沉霄的声音在密闭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温妤望着窗外飞逝的雪幕,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有人照顾,过的还不错。"

      "玛德琳那边已经解决了。"他向前倾身,"你可以像从前一样画画了,你放心,我不会在拿你的画去做那些交易了。"语气里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又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温妤突然抬手揉了揉眉心:"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好就行。"

      车厢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陆沉霄望着她映在车窗上的轮廓,忽然惊觉自己竟从未问过她这两年的住处,没查过她的就医记录,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了用这种带刺的语气说话。他原以为只要斩断玛德琳的威胁,就能让时光倒流回那个雨夜之前。

      "你现在说这些,是终于良心发现了?"

      陆沉霄忽然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回到过去",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自私,就像孩子弄丢玩具后才懂得珍惜。

      "温妤..."他伸手想碰她肩膀,却在半空停住。

      陆沉霄望着她始终朝向窗外的侧脸,忽然明白有些裂痕,不是靠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就能弥合。

      凌晨的庭院灯将积雪照成苍蓝色,温妤踏进玄关时,水晶吊灯的光晕像多年前一样,温柔地笼罩着她消瘦的肩线。

      伊莲娜手中的银托盘"当啷"晃了一下,她永远记得那个雨夜,十九岁的温妤冲出门时的样子,而此刻站在门廊的年轻女人,唇角噙着她们从未见过的笑意。

      "温小姐。"安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下意识去接大衣的手僵在半空,因为温妤已经自己利落地解开了衣扣,这个动作让玛利亚倒吸一口气,她们服侍了几年的女孩,从前连梳头发都要等先生来帮忙的。

      玛利亚捧着骨瓷餐盘,宵夜是精心熬制的奶油蘑菇汤,配着烤得金黄的可颂,“温小姐,做了你以前爱吃的宵夜,您要用一点吗?”可当她说出"您爱吃的"四个字时,温妤嘴角的弧度忽然加深。

      "不用了,谢谢你们,从前爱吃,现在不爱吃了。"温妤的笑意明晃晃的挂在脸上。

      伊莲娜的余光瞥见先生僵在门外的身影,而此刻的温妤,轻言浅笑的说道:"我的房间还留着吗?"

      安娜突然回过神来:“在的,在的,您的房间,先生吩咐过一直没有动,还是原先的样子。”

      玛利亚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明媚的女人,再也不是会为先生掉一滴眼泪的小姑娘了。

      进到宽敞的客厅,温妤从客厅慢慢走到三楼她的房间,一切是那么熟悉,又有一些陌生。

      温妤的指尖轻轻划过门框,三楼走廊的地板依然会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只是今夜听起来格外刺耳。

      推开房门的瞬间,薰衣草香氛的气息扑面而来,太过刻意的清新,反而暴露了这里长期无人居住的事实。她站在门槛处,白色帷幔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那盏手工铜台灯依旧摆在左侧床头,目光扫过曾经堆满颜料的地板,如今光可鉴人的橡木地板上,连她不小心泼洒的钴蓝色痕迹都被打磨得一干二净。

      那幅未完成的自画像依然占据着整面墙。

      陆沉霄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沙哑:"我没让人动过你房间的东西,我..."

      "没关系,"温妤背对着他"你随便讲,我不会闹情绪。"

      他向前迈了一步,月光突然穿过云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那幅未完成的自画像上。十九岁的温妤与现在的她在画布内外对视,像一场跨越时空的审判。

      "我们错过很久。"陆沉霄说。

      他忽然看清了自己的愚蠢,那些深夜为她掖被角的温柔,那些不许旁人碰她画笔的偏执,那些看她吃下自己做的甜点时的满足,原来都是爱情最原始的形态。就像园丁以为自己只是尽责地培育玫瑰,直到风暴来临,才发现最恐惧的不是花园被毁,而是再也看不见那朵花绽放的模样。

      "温妤,"他唤她的名字,"我曾经以为..."话未说完便哽住。十九岁少女的表白可以莽撞如暴雨,三十多岁的男人却连一句"我爱你"都要藏在忏悔里。

      陆沉霄的手臂像藤蔓般缠绕上来,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

      "温妤,留在我身边。"

      温妤没有挣脱,只是望着窗外那株枯死的玫瑰。

      "我曾经渴望过你的爱,但是太晚了,我需要的时候它没来。"

      陆沉霄收紧了双臂,仿佛要把这两年错失的拥抱都补回来:"温妤,是我需要爱,是我不敢相信。"他的唇贴上她后颈。

      "如果我们都需要很多爱才能活,那我们早就死了,我曾爱过你,也曾表达过我的爱意。我曾经以为没有你,没有爱,我会难以存活下去,可岁月如此漫长,我们也都会爱上别的人。那曾经使我悲伤的一切,我也曾是如此的热爱。"

      陆沉霄的下巴抵在她肩头,这个姿势让他想起她十五岁发烧时,也是这样靠在他怀里说胡话。

      "不,温妤,"他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爱上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而爱下去才是最难的。"

      温妤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她想:我们总在爱情里犯同一个错误,把短暂的心动误认为永恒的承诺,又把漫长的陪伴当作理所当然。我们以为爱情是拼图,找到缺失的那片就能完整。后来才明白,爱情更像是水墨画,留白处才是灵魂栖息地。

      温妤不置可否:“可是怎么办呀,陆沉霄,我好像爱上了别人。”

      陆沉霄听到他的小玫瑰爱上了别人,他是恼怒的,他抬手想从温妤领口伸进去,温妤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不,陆沉霄。”

      陆沉霄心头的火越发大了一些,他将温妤推到在床上:“为什么?”陆沉霄俯身要亲吻温妤。

      温妤双手推着他的肩膀。偏过头:“我不要。”

      陆沉霄的瞳孔骤然收缩。

      温妤的睫毛在灯光下颤抖,却始终不肯与他对视。

      陆沉霄突然暴起将她压进床榻,床幔上的流苏剧烈摇晃。

      "为什么?"这三个字从齿缝挤出时带着血腥气。他看清她眼底那片陌生的平静,那不再是十九岁时为他燃烧的火焰,而是爱过别人后冷却的灰烬。

      温妤偏头的瞬间,陆沉霄看见她颈侧淡去的吻痕。这个发现让他眼底最后一丝理智崩断,瞳孔里翻涌着暴雨将至的铅灰色。他掐住她下巴强行转回来时,在她抗拒的眼神里看见了自己扭曲的倒影,多么可笑,他陆沉霄竟沦落到要乞讨别人施舍过的爱。

      "我不愿意。"她推拒的双手被他轻易制住按在头顶。

      陆沉霄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震得胸腔嗡嗡作响。他松开一只手抚过她紧闭的眼睑,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出他眼中某种濒临疯狂的执念,那不是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眼神,倒像是被抢走最后一块糖果的孩童,混合着暴怒与绝望的狰狞。

      陆沉霄的吻带着近乎暴虐的力道压下来,温妤的背脊深深陷入羽绒枕中。

      "温妤,"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你不是爱我的吗?"

      "陆沉霄!"她猛地别开脸,他的吻便落在唇角,"我不爱你了!陆沉霄,别让我恨你!"

      陆沉霄停止了动作,他神色晦暗的看着温妤,他猛的一拳砸到了墙上,他的骨节立刻就渗出了血。"两年..."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就够你忘记七年?是今天那个人吗?"

      “是不是他重要吗?我只是不爱你了。”

      陆沉霄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

      "两年而已。"

      “可是你两年前也没有回应,陆沉霄,我跟你回来,也只是想跟你说清楚,我们早在我十九岁生日那天就已经结束了,曾经是什么样都不重要了。”

      "我宁愿你恨我,至少这样你还会记得我,最怕的是某天提起我时,你连皱眉都省了。"

      “我们都该活在当下。”温妤从床上坐了起来,“陆沉霄,好好保重自己,七年养育,我不会忘记,当然,我应该也没办法给你养老送终,毕竟我也没有比你小多少,这些年,你应该赚的也不少,省着点花,至于将来,将来的事将来在说吧。”

      陆沉霄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养老...送终?"

      温妤已经走到衣帽间,她随手拨弄着悬挂的礼服裙,指尖在某件深蓝色西装上停留片刻,那是她第一次拿奖,他为此而买的。

      "我,应该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吧,毕竟这房子,"她回头冲他眨眨眼,"也有我的一份。"

      "你以前...从不在乎这些。"

      温妤闻言动作顿了顿,穿衣镜面映出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人总会变的,就像您当年教我说的,生意归生意。"

      陆沉霄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会和他算房屋费用、谈养老金的温妤,比方才说"不爱了"的那个她更让他陌生。

      "嘭!"

      房门被摔上的巨响在走廊里回荡,温妤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陆沉霄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

      梳妆镜突然蒙上一层雾气。

      镜外的温妤缓缓抬手,指尖触到冰凉的镜面。在接触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扩散,眼白被蠕动的黑色丝线吞噬,转眼间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而镜中的倒影却还保持着原貌,那个会为陆沉霄流泪的温妤正咬着嘴唇,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咔。"

      镜外温妤的头突然向右侧歪折,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她的嘴角向上撕裂,露出森白的牙齿和猩红的牙龈,这个笑容太过夸张,几乎要扯到耳根。

      "他逃得真快啊~"黑洞般的眼眶转向镜面,声音像是从腐烂的声带里挤出来的。

      镜中温妤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拼命摇头,双手按在镜面上想要推开什么,却在触碰的瞬间被镜外那个怪物猛地抓住手腕。镜面泛起水波纹般的涟漪,两只苍白的手竟然穿透了次元壁紧紧交缠。

      "承认吧,"镜外怪物用陆沉霄的声线低语,腐烂的指尖抚过镜中人的泪痕,"他爱的只是亲手雕琢的工艺品..."突然又切换回温妤原本的嗓音,"而不是会反抗的活人哦~"

      镜中温妤的倒影开始扭曲,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梳妆台上的香水瓶突然炸裂,玻璃碎片在镜面上划出蛛网般的裂痕。每一道裂缝里都渗出粘稠的黑血,渐渐组成一行字。

      "你早就死在十九岁那年了"

      窗外,暴雨中的玫瑰枝条疯狂抽打玻璃,像无数试图破窗而入的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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