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EchoDawn

26、反击

　　天台的寒风似乎还萦绕在周身，但相拥带来的些微暖意和苏晚晴那条戛然而止的短信，像在黑暗中投下的两道交错的光束，一道带来慰藉，一道指向未知的险境。

　　“苏晚晴？”林雾也看到了短信，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上眼眶，声音带着惊慌，“她怎么了？是不是因为……”

　　“别慌。”沈疏桐迅速打断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紧紧握住林雾冰凉的手，那细微的颤抖通过相握的指尖传递过来，却奇异地让两人都稍微镇定了一些。

　　“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我去找苏晚晴。你回家，锁好门，等我消息。”

　　这一次，林雾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或拒绝。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反手也握紧了沈疏桐的手，虽然力道很轻，却传递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和信任。“…小心。”

　　简单的两个字，却重逾千斤。

　　两人迅速下楼。沈疏桐先把林雾送到车棚，看着她骑上车，消失在暮色中，才立刻拿出手机回拨苏晚晴的号码。

　　无人接听。

　　沈疏桐的心又提了起来。她一边快步往图书馆方向走，一边给付晓冉打电话。

　　“晓冉，你和周予安在一起吗？……你们现在立刻去女生宿舍楼下等着，如果看到苏晚晴回去，马上拦住她，告诉我！

　　……别问为什么，很重要！”

　　她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付晓冉在电话那头似乎被吓到了，但立刻答应下来。

　　沈疏桐又打给程骁：“程骁，帮我个忙，联系一下你在学生会或者计算机社的朋友，能不能想办法查一下今天下午学校论坛匿名版那个热门帖的大致发帖时间段和可能的公共机房区域？

　　……对，很急，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程骁没有多问，只回了一个字：“好。”

　　布置完这些，沈疏桐也跑到了图书馆。晚上的图书馆人不多，阅览区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埋头学习。她快速扫视一圈，没有看到苏晚晴的身影。

　　她走到借阅台，尽量保持镇定地向管理员询问：“老师您好，请问刚才有没有一个戴眼镜、扎马尾、个子不高、看起来有点紧张的女同学在这里？大概高二的。”

　　管理员回想了一下：“哦，你说那个小姑娘啊？有有有，刚才还在那边电子阅览区查资料呢，慌慌张张的，好像碰到什么事了，跑出去的时候差点摔一跤。”

　　电子阅览区！沈疏桐立刻跑过去。几排电脑还开着，大多空着。

　　她一眼就看到其中一台电脑的浏览器还没有关闭，停留在校园论坛的匿名版界面，而旁边的座位上，掉落着一支熟悉的、有些旧的中性笔——是苏晚晴的！

　　沈疏桐的心跳加速。她坐到那台电脑前，鼠标指针还停留在一个刷新页面的按钮上。

　　她尝试查看浏览历史，但已经被清空。苏晚晴到底看到了什么？又为什么匆忙离开？是发现了发帖人的线索，然后被吓跑了吗？

　　她拿出手机，再次尝试拨打苏晚晴的电话。这一次，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了，但那边传来的却不是苏晚晴的声音，而是一个略显严肃的中年女声：“喂？哪位？”

　　沈疏桐一愣：“您好，我找苏晚晴同学，我是她同学沈疏桐。”

　　“哦，沈同学啊。”那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是宿舍管理王老师。苏晚晴同学刚才跑回宿舍，脸色很不好，说是身体不舒服，我已经让她休息了。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身体不舒服？是被吓到了吗？沈疏桐稍微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但她还是急切地问：“王老师，我能和她简单说句话吗？就一句！非常非常重要！”

　　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把电话递给了苏晚晴。话筒里传来窸窣的声音和苏晚晴微弱又带着惊慌的呼吸声。

　　“苏晚晴？是我，沈疏桐。你没事吧？你刚才在图书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沈疏桐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我……我……”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吓得不轻，“我好像……看到……赵明宇……”

　　赵明宇？！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沈疏桐！

　　“说清楚点！赵明宇怎么了？”沈疏桐急问。

　　“下午……论坛刚出帖子的时候……我心情不好……想去电子阅览室查点学习资料……”苏晚晴断断续续，声音发颤，

　　“我去的晚，那边没什么人……我坐下的时候，看到……看到隔壁那排最里面的机位……是赵明宇……他戴着耳机，没看到我……他屏幕……屏幕开着的就是论坛匿名版的发帖界面……上面还有没写完的话……好像……好像就是在说林雾的事……还提到了‘沈’字……”

　　苏晚晴的声音因为恐惧而越来越小：“他好像写完了……点了发送……然后……然后他就回头……好像看到我了……我吓死了……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他很快就把页面关了……走了……我等他走了才敢动……想给你发信息……手一直在抖……没打完……就跑出来了……”

　　真相大白！

　　竟然是赵明宇！这个阴魂不散的小人！因为上次小卖部的冲突怀恨在心，竟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匿名造谣，企图彻底毁了林雾，甚至还想把沈疏桐拖下水！

　　愤怒像岩浆一样在沈疏桐胸腔里翻涌！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苏晚晴，你听我说！”沈疏桐的语气异常严肃，“这件事非常重要！你看到的，很可能就是关键证据！

　　你现在立刻把详细经过，包括具体时间、你看到的屏幕内容、赵明宇的反应，尽可能详细地写下来！发短信给我！这能证明林雾的清白！也能帮我！”

　　“可是……可是赵明宇他……”苏晚晴的声音充满恐惧，“他要是知道是我说的……”

　　“别怕！”沈疏桐打断她，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你说的。我会用别的办法让他承认。你写的东西只是最后的保险。相信我，也相信林雾，我们不会让坏人得逞的！”

　　电话那头的苏晚晴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努力鼓起勇气，最终小声说：“……好。我写。”

　　挂了电话，沈疏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心情并未轻松多少。找到了幕后黑手只是第一步，如何揭穿他，如何挽回局面，才是更大的难题。

　　赵明宇既然敢做，必然不会轻易承认。没有直接证据，仅凭苏晚晴的证词，他完全可以反咬一口。

　　她走出图书馆，冷风一吹，头脑更加清醒。她拿出手机，看到了付晓冉和周予安发来的消息，说没看到苏晚晴回宿舍，他们显然晚了一步，也看到了程骁发来的信息：

　　程骁：问到了，匿名版服务器记录显示那帖子大概是下午四点二十到四点四十之间从第三教学楼三楼的公共机房发的。那边没监控，屁用没有。”

　　四点二十到四点四十！和苏晚晴说的时间对上了！第三教学楼三楼机房！位置也吻合！

　　沈疏桐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在她心底滋生。优等生的外壳之下，那份为了守护而生的叛逆和锐利彻底显现。

　　她拿出手机，在一个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三人小群里（她、付晓冉、周予安）发了一条消息：

　　“我知道是谁干的了。赵明宇。需要你们帮忙。明天，配合我演场戏。”

　　接着，她单独给程骁发了一条：

　　“程骁，明天早自习前，帮我拦一下赵明宇和张超，别让他们进教室那么早。有点‘事’要跟他们‘聊聊’。”

　　程骁很快回复：“明白。要动手？”

　　“不动手。讲‘道理’。” 沈疏桐回完，收起手机，目光投向夜色中第三教学楼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

　　第二天一早，高二（7）班的气氛比昨天更加诡异。论坛的帖子经过一夜发酵，传播更广，猜测更多。

　　林雾走进教室时，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背脊挺得比昨天直了一些。

　　她看到沈疏桐，两人目光交汇，沈疏桐对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林雾深吸一口气，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没有再躲避众人的目光，只是垂着眼，默默拿出书本，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同学们窃窃私语，目光不断在沈疏桐和林雾之间逡巡。

　　早自习铃快打响时，赵明宇和张超才勾肩搭背、一脸得意地出现在教室门口。程骁像个门神一样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似乎刚和他们“愉快”地聊完天。

　　赵明宇看到教室里的气氛，尤其是看到沈疏桐冰冷的目光和林雾竟然没有崩溃，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变成惯常的嚣张和不屑。

　　就在这时，沈疏桐站了起来。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没有拿检查稿。

　　她径直走到讲台上，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最后定格在赵明宇和张超脸上。

　　“同学们，关于昨天论坛匿名帖的事情，我有几句话要说。”她的声音清晰冷静，没有丝毫怯懦。

　　全班鸦雀无声。王老师还没来，谁也没想到沈疏桐会主动站出来。

　　赵明宇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抱着胳膊，等着看她怎么“深刻检讨”。

　　“帖子里的内容，纯属恶意造谣，歪曲事实。”

　　沈疏桐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帮助同学，问心无愧。林雾同学更不是什么‘精神病’，她只是近期学习压力过大，需要一些药物辅助睡眠和稳定情绪，这很正常，不该被任何人污名化！”

　　她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水中，激起波澜。同学们面面相觑。

　　赵明宇嗤笑出声：“哟，说得真好听？谁信啊？没毛病吃那种药？骗鬼呢！”

　　沈疏桐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目光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至于发帖的人，躲在匿名后面散布谣言，扭曲事实，恶意中伤同学，这种行为，不仅卑劣，而且愚蠢。”

　　赵明宇的脸色微微变了。

　　沈疏桐继续道：“你以为匿名就找不到你了吗？公共机房的服务器日志可不是摆设。发帖时间、IP地址、终端位置……一清二楚。”她故意说得模糊，却带着十足的把握。

　　赵明宇的眼神开始闪烁，嘴角的嘲笑僵住了。张超也紧张地碰了他一下。

　　“昨天下午四点三十五份，第三教学楼，三楼东侧公共机房，最里面靠窗的那台机器。”沈疏桐精准地报出了时间和地点，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赵明宇脸上，“需要我说得更详细吗？赵明宇同学？”

　　“你胡说八道什么！”赵明宇猛地站起来，脸色涨红，声音却带着一丝心虚，“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污蔑我！”

　　“证据？”沈疏桐冷笑一声，“我当然有。不止是服务器日志，还有……人证。”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全班，制造压力。

　　赵明宇的脸色瞬间白了，他猛地看向四周，似乎想找出谁是那个“人证”。教室里的同学也开始窃窃私语，目光怀疑地看向赵明宇。

　　“你……你血口喷人！”赵明宇明显慌了，口不择言，“谁知道你是不是瞎编的！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你要证据？”沈疏桐上前一步，气势逼人，“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去教务处，调监控，查日志，把所有当时可能在那附近的人都叫来问问！

　　看看最后丢脸的是谁！看看散布谣言、严重损害他人名誉、违反校规校纪，到底会受到什么处分！”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压迫感，完全不像一个平时低调的优等生。

　　赵明宇被她的气势彻底镇住了，尤其是听到“教务处”、“处分”这些字眼，脸上血色尽失，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主，以为匿名就万无一失，没想到沈疏桐竟然如此强硬，而且似乎真的掌握了什么。

　　“我……我……”他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完全没了刚才的气焰。

　　张超也吓得不敢说话。

　　全班同学都看着这一幕，心里基本都明白了七八分。

　　就在这时，付晓冉突然大声说：“我就说嘛！肯定是有人故意使坏！赵明宇，是不是你干的！你敢做不敢当！”

　　周予安也立刻附和：“就是！上次小卖部你就找林雾麻烦！是不是你！”

　　班里有几个平时也看不惯赵明宇嚣张跋扈的同学，也开始小声指责。

　　墙倒众人推。赵明宇彻底慌了神，面对沈疏桐冰冷的目光和全班同学的指责，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不……不是我……是……是……”他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瞟向窗外，似乎想寻求什么帮助，或者说，想甩锅给谁？

　　沈疏桐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异常。他这反应，不像是单纯的心虚，倒像是……背后还有人？

　　就在这时，班主任王桂兰拿着课本走进了教室，看到讲台上的沈疏桐和站着的赵明宇，以及教室里诡异的气氛，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怎么回事？沈疏桐！你怎么在讲台上？你的检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