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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结婚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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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只受惊的鸟,浑身好看的羽毛尽数炸起,想出去散心却又被大雨淋湿,最终只好到洛景繁的怀里寻求安慰。
“这么着急?”洛景繁笑了,搬过他的脑袋,替他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再多等一会我就回家了。”
“等不了了,哥,再等下去我就疯了。”
陈烬好像得了某种和洛景繁分离就会胡思乱想的病。
在洛景繁身边时不觉着,只要离开超过二十四个小时,那些曾经被他遗忘的,淡忘的,所有的不幸坎坷和自我怀疑,就会过电影似的在他眼前循环播放。
直到洛景繁再次出现,这种症状才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狂跳的心脏和极速迸发的肾上腺素,又在熟悉了洛景繁的体温后逐渐归于平静。
他反手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塞进洛景繁怀里,然后又鸵鸟似的把自己的脑袋缩起来,不解释,也不期待,等待审判似的等着洛景繁对那东西作出评价。
只是……
这只鸵鸟缩在了洛景繁的脖子里。
洛景繁胡乱接着他,陈烬抱得很紧,塞过来的东西好死不死的撞在他伤口上,洛景繁两眼一黑,差点撑不住他们两个的重量。
“什么东西。”他缓过一阵激痛,拿起来看了看,问道:“还用信封装着的?”
“哥别说话。”陈烬很不好意思的烧着脸:“起码……起码别让我听见。”
“要不然哥你还是别看了。”陈烬发疯似的忽然拿回那信封,转头又要塞进包里:“吃饭吧,刚买的早点,一会儿凉了。”
“陈烬。”洛景繁双臂环抱,朝他伸出手:“怕什么?怕我不喜欢?”
“没……没有。”
“那就别往回藏。”洛景繁见自己恐吓这一招很成功,笑了,柔声道:“给我看看。”
信封乖乖交到洛景繁手里,拆开来看,是两个红本本,乍一看很像民政局领出来的那种结婚证,洛景繁以为陈烬找到当年陈峦和他妈妈的结婚证了,惊喜道:“你找到关于你妈妈的线索了?”
问了,陈烬不答话,只是背对着他,洛景繁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并不是民政局的证件,那是两个长得十分逼真的,用红色卡纸和米黄色卡纸内外叠加,手工制作的两本结婚证。
翻开内页,里边写着是陈烬和洛景繁的名字。
“哥。”
陈烬先他一步开口:“我想了好几天,就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
“我想,成为你的家人。”
他指尖颤抖着,似是等待审判的羔羊,站在高高的刑台上,等待铡刀落下,或是罪行解除,得到释放。
“我……”洛景繁动动喉咙,忽然觉得喉间十分滞涩,他知道,陈烬把他视作救命稻草,可他又害怕自己担不起陈烬的这份嘱托。
不等他说什么,陈烬似乎是看出他的犹豫,笑着把两个红本本接回自己手里,“哥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自己留着,等到你同意的那天,再往上贴你的照片。”
陈烬说的是人话,洛景繁好像听不懂了。
他那话说的就好像他是走丢的小狗,告诉主人说我不会走远的,我就在宠物店里等着你,等着你愿意过来把我领回家。
他看着那两个红本本反应了半天,最后回过味儿来,陈烬在找一个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破碎,坍塌,消失不见的家。
他思索半天,最后打开本子,问陈烬照片在哪。
陈烬愣着,有种中了五百万大彩票的眩晕感,掏出包里一张一寸照片,洛景繁看了一眼便笑了,只问他是不是在床头柜里掏的。
陈烬说是,不仅是床头柜里,还是在他一张单子上撕下来的,单子刚好也带过来了,他看着那张打印框架但手写内容的纸被揉搓的很厉害,又毫无保护措施的放在抽屉里,以为是不要的废纸。
“正好。”洛景繁捋了捋那张被他揉成一团又展开数次的调职报告,用杯子压在了裴夜桌子上:“省的我回去取了。”
他把照片在调职报告上贴好,回头看见陈烬那一脸沮丧毫不掩饰的表情时,立刻发觉这家伙误会了。
“结婚证得拍双人合照啊傻瓜,咱俩两张证件上贴的照片得是一样的。”他怕拍陈烬脑袋,“贴我单人照片算怎么回事,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领你去拍红底照片。”
陈烬愣着,半天吐出一句:“我……我没结过,所以就……”
洛景繁哭笑不得,扯着脑袋发蒙的陈烬去拍了照片,又把照片在他手工制作的“结婚证”上贴好,把本本交给陈烬保管,晚饭的时候他定了一个情人节520时候那些情侣会订的蛋糕样式,插上蜡烛,过了一个有些简单的“纪念日”。
夜半时分,床头灯昏暗的光线下,他问陈烬,是不是这样就可以找回他支离破碎的安全感。
陈烬沉闷着点头,洛景繁笑着说他傻。
“你是怕我跑了,不要你了,某天变得和陈峦一样,突然和你没一点关系了,怕你又变成一个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到哪去的可怜虫,所以做了这么两张结婚证,想把你绑在我身上,是不是?”
陈烬猩红着眼睛,不够,他还是觉得不够,哪怕他现在把洛景繁整个揉进怀里,他还是觉得不够。
“嗯。”他承认道:“我害怕,要是再没有你,我想不通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景繁哥。”
“傻瓜。”洛景繁在他鼻尖轻巧刮了一下,想说些什么,最后都被眷恋的吻代替。
“那就别想。”他说:“以前的事,以后的事,所有搞不清楚的,都交给我。”
他想告诉陈烬,他愿意和他在一起,和那两张纸片子没有任何关系。他还想告诉陈烬,他不用非要有什么意义,他是他,这就够了。
可是现在,这个受伤的小牛犊把伤口展露在他面前,等待他逐一舔舐,他需要的不是理性的劝导和言语,而是洛景繁无条件的包容与支持。
洛景繁懂了,他为什么在面对陈烬的一切时总是头脑混沌,以往敏锐的嗅觉会变得迟钝,果断的决策会变得犹豫。
因为他舍不得。
他可以对自己狠,但他舍不得用对自己的要求来对待陈烬。在陈烬彻底成长为一头成年的野兽前,他愿意做他安全屋里那根曾经断裂过的房梁,帮他撑起一片天,陈烬的一切他都可以照单全收,然后扔进这口大锅里,慢慢熬煮,等待练出新的钢铁,等待陈烬可以成为他自己的拐杖。
“如果,我是说如果。”
洛景繁勾了勾陈烬的小拇指,他很喜欢这样来表达亲昵,牵手和接吻,这都不是可以随便和人做的事,如果接吻更热烈的话,那么他更喜欢含蓄的牵手,喜欢用自己的体温去感受,琢磨,同化陈烬的体温,从小拇指开始,感受对方的心跳。
都说十指连心,那么十指相扣的时刻,会不会产生心脏撞在一起的火花。
洛景繁不知道,但他很想试一试。
他握住陈烬的手掌,像是抓住了他的心脏。
“如果你想要去寻找你的亲生父亲,我可以陪你一起,不管走多远,只要你想找,我们就把他找到。”
陈烬哭起来像小狗啜泣,他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绪和声音,于是他弓着背,趴在洛景繁坚硬的肩胛骨上,隐忍的眼泪一滴一滴,似乎在诉说他这么多年来的委屈。
这不是老天给你的惩罚,洛景繁告诉他。
这是礼物,是上天看到你努力生活的真诚,赐给你逃离苦海的礼物。
——
台风一过,也快入冬了。
重新打起精神的陈烬全力准备期末考试,他这学期耽误了不少课程,期末周死命补了近一个月才堪堪擦过及格线。
评奖评优这次是没戏了,不过对他来说,这学期不挂科就已经是谢天谢地,祖上保佑。
这个冬天再过去,陈烬马上就大四了,实习,找工作,这些一件接着一件的都是需要考虑的事情,洛景繁不想让他等到毕业的时候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托李森眠帮他物色了几家公司,和他学的专业对口,打算让他实习就过去,干的顺手的话便直接留下发展。
冬至那天,李森眠发给他一个宴会邀约,是墨城几家企业的内部宴会,他托了关系,要到两张邀请函,洛景繁带着陈烬一同赴约,李森眠照例给洛景繁定制一套西装,在洛景繁的要求下,他也给陈烬定做了一套,陈烬身型很好,常规的黑色西服,套在他身上变得十分亮眼。
到底还是正式场合,洛景繁穿了套深蓝色燕尾服,搭配珍珠母贝袖扣,白色领结点缀其间,腰封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
他从更衣室出来时,陈烬几步晃到他身边,避着人群暗自揽着他的腰。
“我从前怎么不知道,哥穿西装,这样好看。”
洛景繁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扒开,耳语道:“上次你没看到?”
上次他穿那套深V真空可比这套大胆多了,他不信这小子没记住。
陈烬装的一副健忘样子:“哥穿了?穿了什么?嘶,我好像忘了,哥你要不然再给我穿一次?我看看,这两套哪套好看?”
“滚蛋吧你。”洛景繁笑骂:“再不正经我就找个司机把你送回家。”
陈烬忙说自己不闹了,洛景繁在洗手间里回头和他交换了一个吻,说乖一点,一会多吃东西少喝酒,跟在他身后,他让打招呼就打招呼,领他见完几个公司的老总就回家。
宴会六点半开始,临到点的时候洛景繁的袖扣忽然不见了,更衣室也没有,陈烬说回洗手间帮他找找,洛景繁应下,先去宴会厅里等他。
袖扣掉在洗手间隔间门前,珍珠母贝很是亮眼,陈烬准备弯腰去捡时,隔间的门忽然开了,里边走出来一个长相英气打扮精致的男人,看着年轻,比他大不了几岁,他捡起袖扣,朝着陈烬热情地问道是不是他的东西,陈烬接过想要道谢,就见那人突然十分惊喜的叫起来。
“呀!你是那个,那个那个……小屿?”
男人一身西装英俊贵气,发式新潮,眉眼深邃,很标准的中式帅哥长相,说起话来热情自来熟,连带着他这张脸看上去也活脱可爱了不少。
“多少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你也参加今天的晚会?你哥洛景繁呢?他也在吗?”
他眼神往陈烬身后瞟了瞟,清了清嗓子,眼里像有只小鹿似的,眯眼笑起来,介绍道:“我是你哥的……呃……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