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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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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乘坐电车,对我这个被过度保护长大的“易碎品”来说,本身就是一场冒险。拥挤的车厢、混杂的气味、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每一次都让我神经紧绷,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湿巾和喷雾。但我强迫自己忍耐着,目光紧紧盯着电车线路图,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目的地的站名。
当“音驹高校前”的站名在广播中响起时,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走出车站,初夏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身上。沿着导航指示的方向走,转过一个街角,音驹高校古朴而充满生机的校门出现在眼前。没有井闼山那种精英学府的冷硬感,围墙不高,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透出一种随和与活力。
我站在校门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是青草和阳光的味道,隐约还夹杂着……一点点的,难以形容的、属于小动物的、温暖的气息?没有预想中刺鼻的消毒水味,也没有哥哥口中那可怕的“病菌”感。
校园里很安静,大概是上课时间。我沿着围墙慢慢走着,心跳如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个角落:干净整洁的人行道,郁郁葱葱的绿化带,修剪整齐的灌木丛……然后,我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围墙根下,一个小小的、用旧木板和防水布搭成的简易猫窝,静静地安置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猫窝里铺着看起来干净柔软的旧毛巾。窝旁边,摆放着两个不锈钢小碗,一个里面盛着清澈的水,另一个里是满满的、看起来品质不错的猫粮。碗旁边,还立着一块小小的、手写的牌子:“咪咪的家,请勿打扰哦~?”
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了一下。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几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像一道橘黄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是一只漂亮的橘猫,毛色鲜亮,体态匀称。它迈着优雅而警惕的步子,走到猫粮碗前,先是低头嗅了嗅,然后才放心地大口吃起来,发出满足的“吧唧”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它光滑的皮毛上跳跃着金色的光斑。
它看起来……健康,干净,自在。完全没有哥哥描述中那种在垃圾堆里打滚的肮脏和狼狈。
我捂住嘴,眼眶瞬间发热。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巨大的勇气,如同汹涌的暖流,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所有恐惧和委屈。就是这里!就是这种感觉!阳光,绿树,干净的水和食物,被温柔对待的小生命……这就是我向往的地方!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书包侧袋里准备好的小包猫零食。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包装袋的瞬间——
“喂!那边的同学!”
一个清朗而略带疑惑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猫零食差点掉在地上。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夕阳金色的余晖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穿着音驹高校那套醒目的橙红色运动外套,拉链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一头略显凌乱的黑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绺,随意地贴在饱满的额角。此刻,他正微微歪着头,双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一双带着点玩味笑意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眼神明亮而直接,像夏日午后的阳光,带着点慵懒,又带着点不容忽视的锐利。
是黑尾铁朗!照片里的那个人,此刻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我瞬间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手还保持着伸进书包的姿势,像个被抓包的、笨拙的小偷。橘猫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动,警惕地看了这边一眼,叼起一块猫粮,敏捷地窜回了灌木丛深处。
“啊,抱歉,吓到你了?” 黑尾铁朗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容爽朗得有些晃眼。他朝我走近了两步,目光扫过我明显不属于音驹的井闼山制服,又看了看那个猫窝,最后落在我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语气轻松地问:
“不是我们学校的吧?迷路了?还是……”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视线落在我书包侧袋露出的猫零食包装袋一角,笑容加深,带着点促狭,“……专程来看猫的?”
黑尾铁朗那句带着促狭笑意的“专程来看猫的?”,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漾开巨大的涟漪。脸颊的温度烫得惊人,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把手从书包侧袋里抽了出来,指尖还捏着那包没来得及掏出的猫零食包装袋一角,此刻却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我…”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井闼山深蓝色的制服在音驹橙红色的围墙前显得格格不入,像个闯入者。他的目光太直接,太明亮,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我无所遁形。
“噗。” 看着我手足无措、满脸涨红的样子,黑尾铁朗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挠了挠自己那头略显凌乱的黑发,笑容依旧爽朗,却似乎收敛了那点促狭,多了几分友善的理解。“别紧张嘛,同学。来看猫又不犯法。” 他朝橘猫消失的灌木丛方向努了努嘴,“小橘胆子有点小,下次来带点它爱吃的金枪鱼罐头,它可能就不跑了。”
他语气里的熟稔和轻松,像一只无形的手,稍稍安抚了我绷紧的神经。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鼓起勇气对上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他的眼睛是偏深的琥珀色,在夕阳下像融化的蜜糖,明亮又温暖,和他整个人散发出的那种略带痞气却阳光的气息很配。
“我…我叫佐久早诗。” 我小声地报上名字,声音还是有些发紧,“我…不是迷路。我确实…是来看猫的。” 承认这一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佐久早…诗?” 黑尾铁朗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眉头很轻微地挑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那点思索又被爽朗的笑容取代。“哦!佐久早啊,好名字。我是黑尾铁朗,音驹排球部的。”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橙红色运动外套,语气带着点自然的骄傲,“喏,如假包换。”
排球部主将…果然是他。照片里那个喂猫的人,此刻就站在我面前,比照片里更高大,笑容更鲜活,带着运动后的蓬勃生气和阳光的味道。这感觉奇妙得不真实。
“我知道。” 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连忙补充,“我…我在网上看过音驹排球部的照片…还有猫…”
“哈!看来我们学校的猫咪外交还挺成功?” 黑尾铁朗被我略显笨拙的解释逗乐了,笑声爽朗,“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好奇,“佐久早同学…是井闼山的吧?”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我胸前的校徽,“特意跑这么远来看猫?我们学校的猫…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吗?” 他问得随意,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心里那个装着无数理由和渴望的盒子。我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在阳光下喂猫、笑容爽朗的音驹主将,一股倾诉的冲动涌了上来。那些在家里被压抑的、被斥为幼稚可笑的念头,在此刻找到了一个或许能理解的听众。
“因为它们…看起来很干净!”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带着一种被压抑太久的急切,“它们有水喝,有干净的食物,有窝…有人关心它们!而且…” 我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用旧木板和毛巾搭成的、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馨的小猫窝,“…而且,它们看起来很自在,很快乐…不像…不像被当成病菌一样躲着…”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黯然。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指尖掐着掌心。
黑尾铁朗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他看着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探究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带着了然和理解的专注。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夕阳的余晖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长。
“这样啊…” 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玩笑意味,显得温和了许多。他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向那个小猫窝,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确实,它们被照顾得还不错。研磨那家伙虽然嘴上总嫌麻烦,但冬天给它们准备的暖窝可一点都不含糊。”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我解释,“学校里喜欢它们的同学不少,大家轮着喂食、清理水碗,算是约定俗成吧。毕竟,也是校园的一份子嘛。”
他的语气那么自然,仿佛谈论校园里的一棵树、一朵花那样平常。没有刻意的美化,也没有我预想中的“脏”字。这份平常心,像一股温润的水流,悄然冲刷着我心底因哥哥刻薄话语而筑起的冰墙。
“佐久早同学,” 黑尾铁朗重新看向我,眼神认真起来,“想转学来音驹,是因为这些猫吗?”
他的直球问题让我心头一跳。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猜到我的意图。脸颊又开始发烫,但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定:“嗯!我想…我想来这里上学!”
黑尾铁朗看着我眼中燃烧的、不容错辨的决心,沉默了几秒钟。他似乎在评估着什么,目光在我略显苍白但神情倔强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我因为紧张而微微攥紧的手。
“唔…” 他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考一个严肃的战术问题,“为了猫转学…这理由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挺酷的!” 他忽然咧嘴一笑,又恢复了那副阳光痞气的样子,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份真诚的鼓励,“不过,音驹欢迎所有真心喜欢这里的人,无论是因为排球,因为学习,还是因为…” 他顿了顿,促狭地眨眨眼,“…猫咪外交。”
他的肯定,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我的四肢百骸。连日的彷徨和压抑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鼻尖猛地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我赶紧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涌上的湿意。
“谢谢…” 声音带着细微的哽咽。
“别客气!” 黑尾铁朗爽朗地拍了拍手,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务,“不过,我得提醒你,” 他语气稍稍正经了一点,“我们学校虽然猫多,但环境嘛…怎么说呢,肯定比不上某些‘无菌堡垒’啦。” 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显然对我的背景并非一无所知,“课间走廊也挺热闹的,食堂偶尔也有点油烟味。你真要来的话,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别被吓跑了哦?”
他的提醒带着善意的调侃,却精准地戳中了我的担忧。但我用力摇了摇头,抬起头,眼神比刚才更加明亮和坚定:“我不怕!我会注意的!我带了药!而且…而且我会做好消毒!” 我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独立包装消毒湿巾,紧紧攥在手里。
黑尾铁朗看着我手里那印着小兔子图案的湿巾,又看看我一脸“我有备而来”的认真表情,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加爽朗的大笑。
“噗哈哈哈!厉害厉害!准备充分!”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愉悦的光,“看来我们音驹的猫咪们要迎来一位特别讲究的新朋友了!期待你的加入,佐久早同学!” 他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一个友好而鼓励的邀请姿态。
夕阳的金辉洒在他伸出的手上,骨节分明,带着运动男孩特有的力量感。我看着他温暖的笑容,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接纳和鼓励,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的暖流汹涌地冲刷着之前的冰冷和不安。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指尖的微颤,也伸出手,轻轻地将自己的指尖放在他宽大的手掌边缘——一个谨慎的、带着消毒湿巾微凉触感的、象征性的回应。
“嗯!我会努力的!” 我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