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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钟鸣余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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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盈被请到正殿,姜阙坐在上首等候多时,她扫了一眼,见在姜阙身前,除了一应侍卫外,还有两个和尚,一大一小。
小和尚她识得,正是白日为她引路的那个小师傅。
刘盈进门敛衽一礼:“见过太子。”
姜阙手一拂:“免礼。”
刘盈观他神情,他神色不大好,阴沉着脸,像是忍了一口火气,随时都能发作。
姜阙问刘盈:“公主今夜可有出过门?”
来的路上,刘盈就思索过,是咬死不承认好,皆道那和尚污蔑,还是老实交代做过什么事的好。
左思右想,她的身份摆在这里,若是回避不承认,反而会将事情弄得更麻烦。
于是乎,她老实答道:“回禀太子,出去过。”
“哦?”姜阙坐直身,“去了哪里?”
“后花园。”
“去后花园做什么?”
刘盈咬着嘴唇,似有难言之隐。
她反问姜阙:“不知太子问这些做什么?”
姜阙看一眼吴忧,吴忧立即上前道:“公主,这位明净师傅看到公主曾在男舍外同一人讲话,后来男舍走水……”
刘盈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惊惧喊道:“冤枉啊,这火绝非刘盈指使放的,我只不过是去见了……”
刘盈故意顿一下,观察众人神情,包括小和尚在内,众人面上隐约可见好奇,她心里便有了数。
明净虽说见到她跟一人说话,但当时是在树荫底下,他并未瞧清那人是谁。
她飞速转动脑子,盘算说谁好。
正当此时,殿门口想起一个声音:“是我。”
众人望去,见姜熠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来。
刘盈吃惊一瞬,随即转过脸来,红霞在脸上飞起,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姜阙瞧瞧刘盈那娇羞样,又看看姜熠,满面春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他板着脸道:“五弟,这成何体统!”
大棠民风开放,不乏有情人幽会的风流事在民间流传,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这档子事摆在明面上终归有些不好看。
姜熠讪笑道:“二哥教训的是,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突然想起白日有一件要紧的事忘了过问公主,便择人寻她来,公主本不愿,可听闻是急事,便冒险前来,没想到最后会因此惹来麻烦,臣弟一听,这还得了,总不能叫我害了公主罢,便马不停蹄赶来,替公主解释。”
姜阙眯起眼:“什么要紧事非要连夜问?”
姜熠道:“说来也跟萍水乡有关,刘盈的侍女燕睛因保护她和这位小沙弥,而身中迷药昏睡不醒,但寻常百姓哪里来的这等厉害迷药,我突然想到不对,便将她叫来,细问他们遭遇劫道时是怎么一个情况。”
小沙弥闻言,频频点头:“对啊,我事后还跟师兄说起过这个,觉得好生奇怪。”
姜阙指向他:“小师傅也在场,你为何不问他,而跑去找月姝公主?”
姜熠嘿嘿笑道:“这不是还担忧月姝公主的脚伤,想关心两句嘛……”
不用再解释,众人亦能会意,看向姜熠的眼神都带着点戏谑。
在众人眼中,刘盈早已羞得垂下头。
可姜熠分明瞥见,她心虚地朝他瞅一眼,他回之一个眼神,意思大抵是待会儿再收拾你。
刘盈收回目光,抬起头对姜阙道:“太子,刘盈虽遭受李三等人惊吓,但听闻他们的遭遇后,心生同情,并不怪他们,更是绝对没想过要加害于他们,若太子还是不信,尽管将刘盈看押在寺中,待真相水落石出之后,证明我是清白的,再放我出来亦可。”
姜熠暗嗤,心道她打得算盘真好,寺中守卫松散,看押她,倒是给她行了方便。
姜阙还没给个定论,姜熠就岔开话道:“二哥,纵火之人摆明要跟二哥作对。”
不必姜熠提醒,姜阙也能猜到,李三等人前脚方告御状,后脚落在他手上便被大火烧死,这要是传到圣人耳中,指不定又要如何罚他。
到底是谁做的?姜阙左思右想想不通,是那萍水乡府司背后的人,还是朝中跟他不对付的人?、
经姜熠这么一转移,姜阙兀自苦恼,没有再搭理刘盈。
刘盈见他没空理自己,也就作罢,反正能留便留,不能留也坏不到哪里去。
姜阙忽然道:“还没找到老四?”
吴忧回话:“回殿下,已经着人去寻了,估摸着马上就有消息。”
姜阙皱着眉,喃喃道:“老四半夜不在房中,又去了何处?他跟这火……”
姜阙对姜秋文有所怀疑,李三等人的事是被姜秋文状告到御前,害他被圣人责骂一通。
圣人令他们一同查案,是给他姜阙一个改错的机会,相比姜秋文,此事一旦出差错,圣人只会罚他更重。
所以姜阙猜疑,莫非此事是姜秋文所为?想到姜秋文之前种种对他不敬,姜阙愈发疑心。
刘盈看向姜熠,斗酒解缘时,他代表的选择是从一而终,绝不动摇本来的谋划,而她代表的则是放过姜秋文,另择他法对付魏珂。
最后,斗酒是她赢了,可后来姜熠也醒了,弄不清他是装醉还是睡了一觉才醒来。
刘盈看着他,怕他添油加醋,真叫姜阙动怒,将姜秋文抓起来。
她的谋划可是跟姜秋文交易,帮他揪出毒害方楚然的凶手后,拿到烟晶。
姜熠垂眸一晌,抬眼时先看向了刘盈,瞧见她双手叠放在袖口,纤细白皙的指节微动,似乎有一点紧张。
姜熠嗤笑一声,转而对姜阙道:“二哥,这样猜下去也不是办法,等会儿刑部那边得了消息,定会到场查探一番,二哥不给个交代,实在过不去。”
姜阙点头:“那依你见,该如何?”
姜熠道:“四哥和刘盈都有嫌疑,不若将他们押入大牢,择日审讯。”
刘盈唰的一下抬头望向他,见他嘴角噙笑,眼眸却如覆寒霜。
刚不是还帮她作保,怎么一转脸又变了副模样?!
“这……”姜阙尤显踟蹰,他看一眼刘盈,又看看姜熠,“刚才五弟不还说月姝公主跑去男舍外是受你相邀么,怎么又说她可疑?”
吴忧也道:“是呀,五皇子,月姝公主的嫌疑已解,没必要看押起来。”
“非然,”姜熠摇头道,“若想破局,刘盈的嫌疑便不能解。”
“什么意思?”一听到“破局”二字,姜阙眼神一亮。
刘盈立刻会意:“五皇子是想给幕后凶手使个障眼法?”
“正解。”姜熠笑,“公主真乃冰雪聪明,一猜就懂。”
刘盈侧过脸,清了清嗓子,方道:“既然是障眼法,只我一人亦可完成,何故将四皇子也牵扯进来?”
“公主倒是不担心自己,反倒很忧心四哥。”
刘盈皱眉转回目光:“我并非此意,只是好奇罢。”
“那公主该是从未听说过,我大棠有这样一句话,好奇害死猫,好奇?可要不得。”
刘盈乜他一眼,转过头对姜阙道:“太子,放火之人若是四皇子,他必然不会失踪,这样只会引起更大的怀疑,得不偿失。”
姜阙看向吴忧,后者点点头,十分赞成刘盈的话。
姜阙叹口气:“我也知道必然不会是四弟,只是五弟,你为何要将刘盈和渊谨一并押入牢中?”
姜熠解释道:“既然这把火是冲二哥来的,那背后之人定然乐意见得二哥手忙脚乱,冤枉错人。刘盈是玻国公主,今早,她又受乡民惊扰,若她心怀歹念放火害人,情有可原,二哥疑心她并无不妥,背后那人闻讯也不会多有怀疑。至于四哥嘛……”
姜熠哂笑:“刘盈身娇体弱,独自在狱中难免重蹈李三等人覆辙,留四哥一同关在里头,还能帮衬一二,你说是不是,公主?”
刘盈眼珠子转了转,笑着点头道:“是这么一回事,还是五皇子思虑周全。”
看着刘盈笑弯了眼睛,姜熠眉眼里的寒霜更盛一分。
姜阙闻言亦频频点头称好:“妙啊,妙啊,制造假象降低对方的防备,再暗中调查此事,既能暂时压住这事带来的一应麻烦,又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哈哈,五弟,今日多亏有你在,不然,孤都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
“二哥谬赞,臣弟不过是先一步将二哥所想道出罢了,若二哥放心,我愿帮二哥一同揪出幕后之人。”
姜阙已然沉浸在姜熠给他戴的高帽中,想也没想,便应下:“如此甚好,事情交给你,孤再放心不过。”
“报!”殿外有人朗声道,“回禀太子,乡民具已找全。”
殿内一众屏息凝神,姜阙沉声问:“如何?”
“无一幸免。”
古泉寺夜晚并不撞钟,可此刻这一句响彻殿中,如同钟声的冗长余音。
刘盈一声叹息,她挪步到姜熠身前。
姜熠神色沉肃,他对刘盈道:“答应他们的还没做到。”
刘盈一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他困惑地看向她的手。
刘盈道:“这件事还没结束,你还有机会做到。”
姜熠颔首:“我会做到。”
刘盈收回手,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他道:“姜熠,小心行事。”
姜熠抿唇笑了下:“多谢公主担忧。”
刘盈深深看他一眼,半晌收回目光,哼声道:“我是希望你不要粗心大意,盼着你早日查清真相,好为我洗脱冤情,大牢那种地方我虽从未去过,但想来也是很不好呆的。”
“放心,不会苦了你。”
“我要好吃好喝。”
“没问题,一定好吃好喝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