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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万鹰之王×女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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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乌古论部的驯鹰队!”辽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刺破夜色,在林间响起。
白天,风青飞向辽营后,涅里塞的马队就潜伏在山脉背风处。
完颜洪亮摩挲着佩刀上的狼头徽记,冷眼看向辽国猎营:“为只扁毛畜生冒险,乌古论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涅里塞知道二哥在说什么,这队辽兵规模较小,并不是大部队,但营地中立下的旗帜又明明白白显露着这是辽国的先行队伍。
借着现在女真部人马众多,快速进攻,解决这股流窜在长白山间的小股队伍,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讯问出契丹人此行的真正目的,才是涅里塞他们现在该做的事。
可因为风青的突然飞离,涅里塞强压下了完颜洪亮的抗议,等待着进攻的契机。
完颜洪亮对此嗤笑:“妇人之仁。”
好在风青也没让涅里塞久等,她深知她们目前并未存在多少羁绊和默契。夜幕刚刚降临,风青就迫不及待地选择行动。
她成功了,风青制造的动静吸引来了契丹人,他们喝的醉醺醺的,正好方便了风青动手。
第一次见血只让风青心中泛起了些许波澜,很奇怪,就好像很久之前她似乎面临过这样的场景,鲜血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涅里塞抬手,望向天边皎洁的月,柔软的银光洒落,她看见辽营升起黑烟,火焰逐渐升腾,直至彻底笼罩辽营——这是风青用腐草点燃的讯号。
涅里塞的金铃在腕间轻颤,她伏在马背上,看着辽营的火光将完颜洪亮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二哥的佩刀已经出鞘三寸,狼头徽记在刀柄上泛着冷光。
“等猎鹰清掉哨塔。”涅里塞按住兄长的手背,指尖触到冰凉的铁护腕。
完颜洪亮甩开妹妹的手,搭箭拉弓。重箭离弦的刹那,辽军粮草垛轰然爆燃。冲天火光中,他的瞳孔跳动着比火焰更灼热的野心。
“放箭!”涅里塞的鸣镝刺破云霄。火箭如流星雨坠向契丹猎营的粮草垛,火舌瞬间吞没半座营地。
乌古论部猎鹰应声腾空,爪间抓着浸透鱼油的麻团,羽翼掀起的风里带着松脂的苦香。
混乱中,风青叼住晓晓的后颈彻底撞开了囚笼的铁闸,重新夺回了身为猛禽的自由。
完颜洪亮的重箭就在这时破空而至,箭簇上的火油点燃了青牛车帐。热浪裹挟着火油的焦香呼啸而来,将整个营地瞬间染成流金世界。
冲天的火光中,领头的少女就是这样在灼热的气浪中策马而来,闯入风青的视线。
银甲少女纵马驰骋,额间金凤坠饰与火光撞出星星点点的火星。
“轰——”车帐彻底坍塌的轰鸣声里,少女的青丝在夜风中炸成墨云,内衬的雪白狐裘在烈焰投射下泛着羊脂玉的温润光泽。
风青忽觉耳畔金鼓雷鸣化作龙吟,少女掠过火场时带起的狂风,将她鬓边吹成摇曳的星芒,强烈的色彩冲击着风青的心脏,一时周遭嘈杂暗色从眸中尽皆退去,
风青忽觉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整个天地间,瞳孔里唯余明艳动人的小公主一人。
马蹄溅起的火星勾勒出了少女侧颜的绯色轮廓,连远处冲天火柱都在此刻化作她发梢摇曳的金辉。
“喀哒”一声微响,少女马镫上的玉铃随风轻颤。
那瞬息的回眸仰视里,风青望着少女熟悉的眉眼,一时怔愣。
不知是几秒,亦或是永恒,风青回神后就看见陀尔海鬼鬼祟祟的身影从火光边缘闪过,悄悄摸进了完颜部队伍里,打开了母亲的笼门。
阿布卡赫赫抖瞥视了陀尔海一眼,抖落了下翅膀,又向前微微跳跃几步,一时踌躇。
陀尔海见壮,猛烈拍打着铁笼后部,仿佛在拉响号角,催促着战鹰的起飞。
终于,阿布卡赫赫一头钻出了禁锢,带着雄踞苍穹的气势,向着火光奔袭。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扑向契丹猎营的核心。
铁翎海东青侧身低飞,伤翅掠过了火墙。直奔驻地中央的驯鹰架,撞向白帝的囚笼。
阿布卡赫赫用喙尖为白帝解开了最后一根绳索。
奄奄一息的白帝眼中突然迸发出锐光。两头海东青一青一白同时发出高频颤鸣,像是在向天穹宣告着天空之主的重新回归。
在混乱中,晓晓被风青带着飞达到乌古论部的队流上空,完颜兀梳接住了这件从天而降的“礼物”。
她轻抚着被风青丢下的“晓晓”,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随后,她用葱白指尖吹出哨音。划破夜空。
乌古论部的猎鹰队伍全体待命,她们上马捕鹰,下马人均都是神射手。功夫身法样样不弱。她们的眼神坚定,手中的武器紧握,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另一边的风青羽翼掀起腥风,重回战场,她利用海东青的灵敏机动,在低空盘旋,寻找目标,如天外利剑时不时从天而降,每次攻击,风青总能取得不错的战果,让契丹人失去一个有生战斗力。
“咳……咳咳!”屹石烈踉跄后退,他的瞳孔正在急速扩散。显然没有预料到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又被愤怒所取代。
“你们这些辽狗,敢在我们的地盘上偷猎。”完颜部的一个女真猎手大声吼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他手中的长矛紧紧握住,矛尖直指那些辽人。
风青趁机飞到一棵高大的树上,站在枝头,俯瞰着下面的局势。她的目光敏锐而清晰,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精准和有力。她的眼睛不放过每一个细节,随时准备再次出击。
“你们这些女真蛮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镶着金牙的男人不甘示弱地回敬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酒气,显然刚刚还在饮酒作乐。他试图用言语来挑衅女真猎手,但内心的恐惧却无法掩饰。
契丹猎营陷入了混乱,而乌古论部的猎鹰们则在夜空中翱翔,它们的鸣叫声如同胜利的号角。
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经向着女真族倾斜。
而就在此时,急促的马蹄声倏忽自林间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群手持火把的辽国士兵出现在视野中。他们衣甲鲜亮,显然是有备而来。为首将领高举一面绣有鹰符的旗帜,丢出一支箭囊扔在地上,朗声道:“大胆女真贼子,竟敢半路劫杀我辽国猎鹰队,当真活腻了!”
在这一刻,整个战场的局势发生了逆转。女真猎手们瞬间紧张起来,他们虽勇猛,但面对训练有素的辽军,难免心生忌惮。
“是阿泰的箭囊!”巴雅尔用弯刀挑起掉在地上的半截皮绳,绳结上熟悉的狼牙装饰让巴雅尔咬牙——那还是他去年亲手送给阿泰的寿礼。
他以为阿泰已经遭遇不测。
涅里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面容微沉,她猛地将短刀插回鞘中,转身对风青发出一声尖锐的鹿哨。
风青心领神会,它轻轻啄了啄晓晓的爪子,示意她跟上。然后,它带着晓晓冲向夜空,翅膀强劲地扇动着,划破夜的寂静。
下方的辽军与女真猎手们瞬间惊呆,火把的光晕在他们脸上交织出错愕的光影。
鹰铃系在涅里塞的腕间,铜器相击的清越声中,风青振翅的风声清晰可闻——那是海东青即将冲霄时的战歌。
涅里塞率领的女真骑队如同离弦之箭,撕开辽军看似薄弱的侧翼。
引着辽军向着营地东侧的冰层靠近。
被冲散的辽国旗帜下,举旗的将领没有慌乱,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弧度,像是蕴藏着什么涅里塞不知道的阴谋即将得逞的快意。
“后退!撤!”
“后退!”涅里塞勒马嘶吼已迟。
轰隆!咔嚓!数辆白天女真士兵已经检查过的看似笨拙、被遗弃的青牛大车底部,寒光骤然暴起!
精钢打造的钩镰枪,带着倒刺的刃口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光,如同从九幽探出的毒蛇獠牙,精准而狠毒刺噬向女真战马柔软的腹部!
“唏律律——!”涅里塞□□那匹神骏的枣红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剧痛让它人立而起!巨大的力量瞬间将背上的少女狠狠甩飞出去!
砰! 后脑重重撞击在坚硬的冰层上,剧痛伴随着一阵眩晕和刺骨的冰冷瞬间席卷全身。
涅里塞只来得及看见一张狰狞扭曲的青铜鬼面——契丹武士特有的图腾面具,那人手中的弯刀,如同死神的镰刀,劈开凛冽的寒风,带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直取涅里塞纤细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腕间鹰铃猝然炸响,白影如坠星贯下——风青铁喙如凿,带着破空之声,精准无比地狠狠啄进了那鬼面武士暴露在面具外的唯一弱点——眼窝!
爪尖撕开了他举刀的右腕。
热血泼在冰面上,腾起猩红的雾。
涅里塞翻身滚开,腰间狐牙刀终于出鞘。
刀身映出她溅血的面庞,也映出身后的杀机——辽国人正拉满骨弓,箭镞对准了刚刚完成致命一击,正欲振翅高飞的风青那舒展的、毫无防备的翅根!
“躲开!”少女扬手掷刀的动作比思考更快。刀光精准地没入那名辽国弓手的咽喉,惊愕凝固在他的眼中。
涅里塞听见了自己腕骨错位的脆响,还没来得及蹙眉。
风青的悲鸣与箭矢破空声同时抵达,左肩突然炸开的剧痛让她踉跄跪倒。
冰层在震颤。更多青牛车从夜色中显出轮廓,车辕上悬挂的风铃叮咚作响。涅里塞攥紧没入冰层的箭杆,摸到箭羽上熟悉的雕纹——这是乌古论部猎熊用的重箭。
“阿泰……”涅里塞突然笑出声,染血的银牙咬住箭尾,“原来……叛徒比外敌更急着找死。”
风青落在她染血的肩头,铁爪刺破貂氅。涅里塞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脊背流淌,不知是鹰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当第三支箭破雾而来时,她解开了腕间鹰铃。
“去!”染血的铜铃掷向高空。清脆的铃声显得异常突兀。
鬼面武士们似乎被这不合时宜的举动惊得一愣,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就是此刻!
涅里塞无视肩胛骨几乎被撕裂的剧痛,身体猛地向侧一滚,左手如闪电般探出,死死攥住一杆斜插在冰面上、枪尖还滴淌着女真战士热血的辽国长枪!
没有丝毫犹豫!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借着翻滚的惯性,将精钢打造的枪尾,朝着白天她亲自带人秘密凿薄、并用积雪巧妙掩盖的那个冰点,像重锤砸向琉璃般——狠狠捣下!
“噗嚓!”
一声沉闷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起,仿佛沉睡的冰河巨兽被骤然刺穿了心脏!
紧接着,是天地变色的轰鸣!
“咔嚓——轰隆隆——!”
那小小的碎裂点,瞬间化作了死亡的漩涡核心!以它为圆心,早已被沉重的青牛车队反复碾压、又被涅里塞暗中削弱的冰层,再也无法承受这精准的最后一击!如同被远古冰龙狂暴地拱起脊背,无数巨大、幽深、蛛网般密集交错的恐怖裂缝,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疯狂地向上拱裂、迸溅、炸开!
冰层不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化作了惨白巨刃,裹挟着冻寒气,咆哮着被抛向墨黑的夜空,又裹挟着死亡的风声,狠狠砸落!
这里是长白山深秋的寒夜!冰层虽已凝结,但并非隆冬时节那般坚不可摧。此刻,那些沉重的、象征着辽国威严的青牛车,在剧烈的地动山摇中彻底失控!
它们像被无形巨浪掀翻的玩具,在疯狂倾斜、崩塌的冰面上剧烈地滑动、翻滚、互相撞击、碾压!冰层承受不住这集中且狂暴的力量,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嚓”巨响!
冰河,沸腾了!
巨大的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轰然塌陷!冰冷的的混同江水,如同挣脱牢笼的恶蛟,狂啸着翻涌喷溅而出!吞噬一切!
那些前一秒还站在车旁操纵钩镰枪,或者正举弓瞄准的武士们,脸上的狞笑甚至来不及转为惊骇,脚下的坚实感瞬间化为虚无!便连人带车被卷入冰冷的河水和破碎的浮冰之中!惨叫声、落水声、冰块的碰撞声瞬间取代了喊杀声。
沉重的甲胄和冰冷的青铜鬼面,成了最致命的枷锁!
当风青的鹰爪险之又险地勾住涅里塞后颈衣领,将她从急速崩塌的冰窟边缘提起时,涅里塞在失重眩晕的瞬间,瞥见了下方冰面上——自己方才滴落的、温热的鲜血,在极寒中瞬间凝结,绽开了一朵妖异而凄美的殷红霜花。
“抓紧——!”
是巴雅尔!这头忠诚的猛虎,终于冲破层层阻截的援兵杀到!坚韧的牛皮套马索,精准而有力地卷住了涅里塞的腰肢!
在身体被巨力拖离冰窟、腾空而起的瞬间,涅里塞强忍着肩胛处撕裂的剧痛,反手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臂,死死地地抱住了身旁正竭力拍打翅膀、在狂暴气流与飞溅的冰渣中艰难稳住身形的风青!
雌鹰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带得一沉,应激之下,炸开的坚硬翎羽扫过涅里塞渗血的唇角。尝到雪与铁锈的腥甜。
……
战斗的尾声,在冰河的咆哮渐渐平息后到来,快得近乎残酷。
只剩下碎冰块彼此轻撞的“喀啦”声,如同亡魂的低语。间或夹杂着水下传来一两声微弱、断续、濒死的呻吟。
火把的光芒映照着破碎的冰面、漂浮的尸骸、倾覆的青牛车、以及遍地辽国鬼面武士和少量女真战士的遗体。血腥味与冰冷的河水气息混合,弥漫在长白山的秋夜中。
冰面上,完颜洪亮所率领的士兵,正清理着最后的战场。
刀锋划过冰面,补上最后致命一击的闷响,以及偶尔响起的、确认身份的简短呼喝,是这片死域仅存的人声。
最后几声零星的抵抗和惨叫也很快平息。鲜血染红了破碎的冰面,又被新落的雪花覆盖。那些来自地狱的青铜鬼面,连同他们的主人,以及背叛了女真血脉的叛徒,永远沉入了混同江刺骨的深渊。
寒风吹过,卷起破碎的辽旗一角,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但很快,这声音就被女真勇士们胜利的、充满野性的呼号所淹没。
当马队带着涅里塞和她的鹰冲回营地时,朝阳正撞碎在白山巅,泼洒下漫天凄艳的红光。
涅里塞伏在马背上,看见老萨满捧着神鼓立在辕门前,鼓面新绘的海东青图腾还淌着朱砂,描绘出一只展翅欲飞、睥睨天下的猛禽。
一直蜷缩在她怀中的风青,忽然挣脱,冲向营地中央最高处的旗杆——那里悬着阿泰仍在滴血的头颅。
“它认得叛徒的味道。”巴雅尔一边用浸了草药的绷带,小心翼翼地缠紧涅里塞骨折错位的右手腕,一边沉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对
这只神鹰的敬畏。
涅里塞望着在云霄间盘旋的白影,肩头箭伤突然灼痛起来。昨夜风青悄悄啄松的锁链,此刻正在她心口撞出轰鸣。
祭火升腾时,二哥的马队踏着血阳归来。
涅里塞摸着重新锁回脚环的雌鹰,听见身后传来传来士兵们压抑不住的、倒抽冷气的声音——旗杆上属于叛徒的位置,尸身的眼窝里嵌着珍珠大小的冰碴。
那是风青送给乌古论部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