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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朱门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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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的第一场雪落在镇北侯府时,姜沐慈正在描摹萧逸尘书案上的边防图。狼毫笔尖凝着朱砂,在羊皮卷洇出朵朵红梅——与三日前毒杀侯府暗卫时溅在窗棂上的血渍如出一辙。
"慈丫头!"老嬷嬷的呵斥惊落檐上冰凌,"谁许你碰世子的墨宝?"
姜沐慈手腕轻颤,朱砂顿时污了朔州城防。她慌乱中打翻砚台,乌金墨泼在月白裙裾上,像极了那夜乱葬岗漫天的鸦羽。
"奴婢知错..."她跪在碎冰渣上抽泣,袖中暗袋里的鹤顶红药囊却稳稳贴着腕骨。余光瞥见廊下闪过玄色衣角——那是侯府暗卫独有的金线云纹。
萧逸尘踹开书房门时带进一阵朔风。十四岁的少年已初现凌厉轮廓,腰间却还挂着三年前那枚蟠龙玉佩。他目光扫过案上染血的《山河志》,突然掐住姜沐慈的下巴。
"这书昨夜还在密室。"拇指摩挲着她眼下小痣,那里结着永不消退的淡粉色疤痕,"你倒说说,侯府豢养的西域雪鸮,为何今晨暴毙在藏书阁?"
姜沐慈泪珠滚落在他虎口:"奴婢...奴婢只是来送安神汤..."她袖中银针悄然探出半寸,淬着见血封喉的鸩毒。
突然一声轻笑。萧逸尘松开手,捡起地上沾墨的《女诫》扔进炭盆:"背错一句,今晚就滚去马厩睡。"
火舌舔舐书页的噼啪声里,姜沐慈盯着少年脖颈淡蓝的血管。三年来她摸清了这里每道筋脉的走向,就像摸清侯府七十二条密道的方位。可当萧逸尘突然俯身时,她闻到他衣襟上的沉水香——与当年乱葬岗初遇时一模一样。
"哭包。"少年屈指弹她发间木簪,那是他去年猎得白狐后随手赏的,"戌时三刻前背熟,本世子带你去看朱雀灯。"
暮色渐浓时,姜沐慈在祠堂见到了接头人。供桌下藏着半块螭龙兵符,与她腰间玉佩严丝合缝。烛火将灭未灭之际,她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不是暗卫的玄色劲装,而是萧逸尘惯穿的朱红锦袍。
"慈儿好大的胆子。"少年嗓音浸着寒潭水气,却伸手接住她故意碰倒的长明灯,"偷吃供果也要挑核桃酥,粘牙。"
姜沐慈咬破舌尖,任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奴婢听说...吃了祠堂供品,就能梦见娘亲..."她将半块核桃酥捧到他唇边,指尖沾着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曼陀罗粉。
萧逸尘突然攥住她手腕。祠堂梁上传来细微响动,十九道机关弩同时对准供桌方向。姜沐慈袖中银针蓄势待发,却听见少年带笑的声音:"这么想当孝女?明日叫厨娘蒸三笼核桃酥,撑不死你。"
更漏指向戌时,侯府最高的摘星阁突然亮起万千灯火。萧逸尘拎着姜沐慈跃上飞檐时,她藏起被瓦片割破的手指。鲜血渗进腰间螭龙玉佩的裂隙,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凝成暗红血玉。
"朱雀灯要三百死士的血才能点燃。"少年指着冲天而起的赤色焰火,却没发现怀中小姑娘正用血在琉璃瓦上画符,"陛下说这是祥瑞,我倒觉得像..."他突然闷哼,后颈浮现淡蓝脉络——正是三年前银针擦过的位置。
姜沐慈仰起天真笑靥:"像哥哥猎场射中的红狐?"
雪落无声。在他们看不见的府墙外,当年乱葬岗的布娃娃正被灰衣人捡起。金线并蒂莲绽开的刹那,半块兵符映着雪光,照出来人眉间与姜沐慈如出一辙的桃花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