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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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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轻点利比安的额头,边堰学着那诡异生物的手法,轻轻剥开他的灵魂,将记忆的长线拽出。不同于边堰的记忆是呈线形的,它好似本就是纷繁杂乱的,线条上是化不开的浓稠黑色液体。
他伸向那团线团的手,就像是穿透了自己的脑袋,随着不断翻找,他脑内的精神也像是被搅成了一团浆糊。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模糊,渐渐的,视野里全成了暗红色。
“欢迎来到我的盛宴。”
带有一丝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诡异的,小孩的笑声。
暗色的“帷幕”拉开,一盏又一盏的烛台无风自起,“舞台”在眼前浮现。
他们正身处一个庞大的宴会厅里,高高的穹顶上画着一副圣母抱子的油画。这个宴会厅除了烛火以外没有任何光线,所有的墙壁前面都挂着厚重的丝绒窗帘,面前是被打磨得发亮的木质长桌。
长桌上摆满了精美的餐盘与高脚杯,只是里面空空如也。
尾椎骨传来温热的弧度,不似椅子的平直,后背贴着的不是僵硬的靠背,呼吸的起伏透过布料传来。边堰低头看向交叠在一起的双腿,沉默了。
不老实的尾巴被身后人抓起,二人的身体像是被捆在了一起,无法起身。
“好像分不开。”边堰认命地窝在杜兰德尔的怀里。
“砰!”
正中央的餐盘发出巨大声响,盖在上面的银制餐盘盖被掀开,掉落在地。
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餐盘上,赫然是,
一个婴儿。
金属轻扣高脚杯的声音在这偌大的宴会厅里响起,边堰看着正中央那个咬着手指,睡得安详的金发小婴儿,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敲击的清脆声音逐渐变得吵闹,原本空空荡荡的宴会厅现在挤满了贵族。他们轻声交谈着,脸上挂着得体的交际微笑,对于餐桌上的婴儿视若无睹。
餐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金发的男子,俨然就是他们之前所见过的国王,而在他下首坐着的却不是那位黑发的魅魔王后,而是一位与她极为相似,笑得温和的金发女人。
国王站起身,周围的交谈声逐渐变得安静。
“诸位领主,骑士与忠诚的子民们。”
厚重而低沉的嗓音在宴会厅里回荡。
“今日,神将一份璀璨的恩赐置于我们的国土之上,我的子嗣,王国未来的继承人,已降临于世。他将会是最锋利的剑,最坚硬的盾,是镶嵌在王冠上最无暇的宝石。”
他高举手里的酒杯,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
“为这新生的希望,举杯。”
说完致辞之后,国王微微抬手,示意身边的侍从。
听到指示的侍从将幕布后的六人带了进来,这六人均穿着长袍,脑袋上顶着尖尖长长的巫师帽,和玛希娅一样。
第一位巫师走向前,手里的法杖轻轻挥动。
“我将赐予他财富。”
第二位巫师紧随其后。
“我将赐予他勇敢。”
财富,勇敢,才华,力量,光明,睿智,秩序。
他们将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堆砌在了利比安的身上,边堰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利比安那恶劣的性格,倒是没人赐予他品格哈。
“咚。”
法杖重击地面的声音响起,大家纷纷转头看向来者。
那是一位不同于其他巫师的女巫,她的脑袋上不是尖尖长长的巫师帽,脖子上圈着一只瘦骨嶙峋的黄瞳黑猫,那双瞪的通圆的眸子看着众人。
“我要送给小王子一份礼物。”巫师的声音阴恻恻的,她挥一挥法杖,在餐桌的旁边变出了一个缠绕着荆棘玫瑰的,黑檀木棺材,棺身两侧镶嵌着七枚鸽血红宝石。
“将此物赠予王子用以洗礼。”
透明液体在棺材内涌出,飘荡着,倒转的神像在棺材的顶部微微晃荡。
座首的国王像是被操控了一样,将利比安抱起,轻轻置于棺材之中。女巫站在旁边嘴里念着不知名的咒语,国王宽大的手掌将怀里的弱小婴儿死死按在水下。
“愿主,保佑你。”
所有的宾客都异口同声地念着这句话。
盛大的宴会顷刻间变为一场异教徒的洗礼。
边堰看向位于国王下首的王后,她是这群异教徒里的异端,没有呐喊,没有举杯,甚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被抽走了神经的木偶,没有丝毫动弹。
他指尖微抬,视角快速转变。
“她”终于动了,边堰操纵着王后的身体,这是一具没有任何情绪的身体,这让他控制起来非常顺手。他没有急着走向洗礼现场,反而是走向了站在帷幕前的七位巫师。
他一一掀开巫师的宽帽。
第一位巫师,黑发蓝瞳。
第二位巫师,黄色的竖瞳注视着他,身后拖曳着黑色的长尾。
第三位巫师,尖尖长长的耳朵,精致无比的容貌。
第四位巫师:脸上明显有鳞片的痕迹。
第五位巫师:苍白的肤色,代表死亡的黑暗围绕在他的身边。
第六位巫师:半透明的皮肤,浓重的海腥味从他身上传来。
第七位巫师:脑袋上顶着代表恶魔的羊角。
人族,兽族,精灵,龙族,亡灵,海妖,魔族。边堰按着书上的描述一一对应着他们的种族。“贪婪,暴食,嫉妒,色欲,阴郁,傲慢,暴怒。”
“七宗罪。”
杜兰德尔的声音在他目前控制的这具身体里面传出来,不免吓了边堰一跳。他看向坐在桌尾的两具身体,明显都是失去了控制的状态。
“七个种族,代表的是七种罪行。”杜兰德尔继续说着,“所以神明消失,黑暗降临人间。”
边堰:“那大赛的奖励?”
"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的记忆里,神明早就没有踪迹了。"杜兰德尔说完就没有再继续出声了。
看来是刚刚找回的记忆,边堰看向笑得慈祥却不断将手里的婴儿死死按住的国王。
是骗局?还是人族真的找到了神明的踪迹?他控制着王后走向洗礼的棺材旁边,棺材里的婴儿睁着眼睛,却没有挣扎,一张白嫩的小脸此时涨得几乎变成了紫色。
在看到他的那刻,偏偏咧开了嘴角,露出了笑容。
“咚——咚——咚——”
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就好像整个世界突如其来的剧烈晃荡了一下。无数种情绪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他清楚的听到这句身体的心脏在强烈的跳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脸颊边隐隐感到一丝热意,源源不断的泪水就像是决堤一样从眼角滑落。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冲向棺材,双手死死掰开国王的手,没了支持的婴儿逐渐往下漂浮。明明不大的棺材此时好像深不见底一般,王后的手疯狂在水里探寻着,妄图抓住那块襁褓。
半个身子已经探入水面,窒息感逐渐加深,水底不断蔓延出猩红的荆棘玫瑰,它们缠绕着,拖拽着襁褓逐渐进入深渊。
他听见,利比安的声音。
他在说,
“妈妈。”
不是孩童稚嫩的声音,是低沉的,带有一丝清冽的,现在的利比安的声音。
身体的意识逐渐微弱,边堰被迫脱离了这具身体,他透过长桌,看向王后与棺材,她艳红的衣衫与棺材是那么的不和谐。
这不是洗礼,这是一场献祭,一场以生命为祭品的献祭。
就像那位拥有漂亮眼眸的女子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承受毒打一样,利比安想要代替王后死去,他希望在现实里死去的不是王后,而是自己。
沾满鲜血的荆棘玫瑰紧紧缚住王后的整具身体,鲜血从棺材内涌出,分不出是王后的,还是利比安的。
“愿主,保佑你。”
女巫将棺材里的利比安抱出,嘴里轻轻念着,尖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那已经趋于半透明的柔软身体。
“第一位客人来了。”
所有的异教徒瞬息消逝不见,孩童的声音再次响起,面前依旧是那一张长桌,主位空缺,位于左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女性。
那是,王后。
只是她的长发现在已经湿透了,垂落在脸侧,将整个面部都挡得严严实实。在她面前的餐盘上摆着一枚大理石制的棋子,棋子的顶部是一顶小小的王冠,和王后头上的那顶一模一样。
棋子的尾部缺失了一块,像是被吃掉了一样。
遮住光线的暗色帷幕被微微吹动,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边堰在那帷幕后面看到了,
一个洞?
很规整的一个洞,帷幕盖上去的时间很快,他并没有看清楚洞后面的内容。
长桌上,孱弱的火苗终是支撑不住彻底倒下,整个宴会厅都陷入了黑暗之中,边堰能够感觉得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小小空间。
“噔噔,噔噔。”
有节奏的敲击声响起,这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好似就在耳边。
这具身体明显不太对劲,皮肤烫的可怕,就连呼吸都带了热气,脑袋晕乎乎的。这密闭空间的空气明显不流通,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呼吸不畅。
不过边堰倒是能肯定这是利比安的身体,只是不知道究竟又是在哪段记忆了。
“嘎——吱——”
敲击声消失,微弱的光线从头顶渗入,身体的求生意志迫使他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来人的力气不大,他推动这盖子的速度很慢,哪怕再努力最后也只是挪开了一条小缝,那条小缝后面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
他听见小小的利比安在说: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