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曲》人间欢

5、永安

　　“慢着。”一位年老的学者拦住两人的去路，他看了眼莫弦，紧接着目光落在的戚望身上，“戚长璃?你这是…从余梁回来了?”
　　莫弦果断回答:“他失忆了。我同他见过一面，但他非要说是我旧识，你说奇怪不奇怪?”
　　“是吗……长璃失忆了?”一道温柔的声音自三人身后响起。再回头，是一位长相出众的男子，应比莫弦戚望年长，“我还想着，让你一同与我去永安镇办件事。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让你好好修养吧。”
　　戚望虽失忆，但却对眼前这人的话有着莫名的信任。他不知，眼前这位正是自己的师兄戚江雪，字江寒。
　　平日里有什么事都是他们一起完成，虽然两人之间并无话题。可对他们来说，交流不只是用对话才能完成的事。
　　除此之外，戚望还有一个师弟叫戚安在，不过早逝了。
　　“我与你一起去。”戚望回答后看了眼旁边的莫弦，迟疑后再补，“他也一起去。”
　　“什么…我?！我去干什么啊？”
　　戚望直勾勾盯着他，不再言语。
　　莫弦被他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倒也默认同意了。
　　“这样也好，这位是莫绝音莫公子吧，此次事情，与你一同门下的莫绕音也会去的，你们正好作伴了。”戚江雪看上去很乐意。他又小心瞧了眼戚望，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戚望在失忆之前，的确如同传闻中那样，拒人千里之外，单论气质、行事作风……根本没有一点风华正茂、敢想敢做的少年形象，倒是有一宗之主的风范。
　　戚江雪比他年长，见他这样，也挺无奈。
　　他觉得戚望有些过于稳重了。
　　眼下看他恰好对莫弦挺有兴趣，而莫弦又是个自在潇洒的人，瞬间觉得挺不错的。
　　戚江雪道:“我们今日下午便出发，这次一共有五人。分别是我，长璃，两位莫公子，还有一位姚公子。”
　　莫弦趁戚江雪说话的时候找借口开溜，他自己那坛酒可还没尝过呢。
　　不过比起酒，他先找到的是姚长春。姚长春双眼含笑，笑得有些阴险。
　　他率先开启话题:“你就是莫绝音?”
　　莫弦道:“是啊，怎么?”
　　姚长春道:“你在找酒对吧？”
　　莫弦道:“哦?难道这位仁兄也觉得禁酒一事是错误条令?”
　　“那是自然了，所以，我也藏了，要不正好咱俩喝一杯?”姚长春索性上去拍拍他肩膀，“你看，咱们这么有缘，对吧？”
　　“对对对！我和别人说缘分，他们还不信呢，还是兄弟你有眼力见啊哈哈。敢问这位兄弟姓甚名谁?”
　　“不必客气，姚宋，姚长春。幸会。”
　　两人就这样找出藏起的酒，在这偷喝了几杯。而姚长春手脚不干净，在莫弦身上藏了什么。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被禁用几十年有余的一种符箓。
　　魇镇符箓，是早年间一平民百姓所造。用人血赐下非正当非善意的命令后，一天之内必定完成，不论方式。
　　可惜姚长春没漏出一点破绽。莫弦不知道此人怀揣着什么心思，便真以为自己交到朋友了。
　　而在下午出发前，戚望终于想起了半点事。
　　莫弦却觉得现在有些不对，像是有什么要发生了，但迟迟堵在嘴边，又说不上来。
　　他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真是奇怪。
　　环顾四周，镇上的人依旧正常。
　　再环顾四周，也没有人跟踪的迹象。
　　他摇了摇头，决定把这些不祥的预感抛诸脑后。
　　“可能是我想多了。”莫弦自言自语着，突然话锋一转，看向同行的戚望，“这儿可不是榆林渊境，不禁酒的，戚望陪我来一杯可好?”
　　戚望只是摇头，不作回答，这人记忆已经恢复一些了，没那么好骗了。
　　倒是莫崎走在最后一个，他将莫弦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一脸“坏事了”的表情。他不理解，也不明白，莫弦这人到底怎么做到对戚长璃说出这种话的。
　　忍无可忍:“你可闭嘴吧！”
　　戚江雪倒是觉得没什么。打心底说，他确实想让长璃和莫绝音两人多待一会儿。说不定长璃哪天就愿意多讲几句话了呢。
　　即使他知晓这样的概率有多低。
　　一想到这，戚江雪不自觉地微笑了:“这里确实不是榆林渊境。”
　　莫弦挑眉:“哟，多谢了！那咱一会儿到前面那棵树那里汇合吧。”
　　他踏着欢声笑语离开了。刚走不久，戚望就觉得佩剑有异，他凝神感受——有东西逃出去了。
　　突然，大量记忆在脑中浮现，冲击着他的神智，让他脚下发颤。
　　“怎么了？”戚江雪看出异样。
　　“逃出去了。莫、他…嘶！”突然一阵头痛席卷而来。戚望闭上双目，再次努力凝神，慢慢压制着这铺天盖地的痛苦。
　　是暂时性失忆痊愈了。
　　他都想起来了，关于自己的记忆。
　　但……莫弦在禁闭室前和他的对话，却没忘记。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时机太巧了，莫弦前脚刚走，那东西就挣脱束缚，绝对是冲着这人去的。
　　他身上怕不是有什么招邪的东西。
　　戚望给戚江雪一个眼神，双方会意。
　　戚江雪道:“莫绕音公子，莫绝音公子有危险，我和长璃先去寻他。”
　　莫崎虽然讨厌这人，但还是放心不下，也跟了上去。
　　姚长春则是没什么太大反应，一副要原地等待的样子。三人闭目，使用幻眼观察四周。
　　幻眼，将自己的视野短暂移动到周遭地区，是最低级但十分有效的术法。
　　莫崎这才反应过来——坏了！莫弦这人常年从家跑出去，打小就溜得快，这些时间怕不是够他跑老远了，难办。
　　只好跟着痕迹慢慢找。
　　三人没有怠慢，都立即出发。这鬼怪级别不高，很好对付，最麻烦的一点是能让人看到幻觉，要是心神不宁的人，很容易就被套进去了。
　　不止莫崎一个人觉得，莫弦就是那个心神不宁的人。
　　只要人一中它的幻觉，就难办了。
　　莫崎清楚，莫弦不是那种深重沉稳的性子，他扛不住的。戚望戚江雪不了解莫弦，但就论初印象，也能看出来。
　　反观姚长春，他靠在树上，眼中已经有了既定的未来。
　　他们还在寻找，某人却蹦蹦跳跳走着，提着一坛酒，笑嘻嘻的。
　　“真不错啊，还是那个……名字…不知道，算了，还是他人好。”
　　突然，他停下脚步，察觉到不对劲。
　　有东西在跟着他，目的也十分明显，全是杀意。
　　同时，莫弦感受出来它不是人。一旦被这种气息的鬼怪杀死，就会被寄生神识，换言之，死去的人成了躯壳，但意识却被占领了。
　　这自然行不通啊！
　　他叹了口气:“小东西还挺贪心，有本事现个原形来和我斗一斗?”
　　接着他拔出腰间的短刀，作临敌姿态。
　　可下一秒他却突然神色大变，像是被夺走了什么，他模模糊糊的，有些晕。再回过神来看，眼前站着一人。
　　“戚望?！你怎么在这?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头痛欲裂，一下子跪在地上挣扎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
　　坏了，中幻觉了。
　　莫弦能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自己脑中与自己搏斗，这可不好受，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脑袋砸碎了才舒服些。
　　那股力量很卑鄙，似乎会读取人的往事回忆。不停的声音在莫弦脑中低语。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滚开！”
　　“谁要你的好心了，去去去！”
　　“要我说，你这不是应得的吗？”
　　“……”
　　大大小小的声音占满了脑海，男的女的，小孩大人老人……各种各样。让莫弦无法思考。
　　可他不能就被这么一个东西给吞并了，努力集中意识，接着突然找到了某个点。
　　“管你是什么，能给我恢复正常就行！”
　　莫弦强行去扩大那一点的意识，接着他脑中那股侵占的力量消失了。两分钟后他才缓过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再三确认…
　　再三确认。
　　无误。
　　怎么可能……?
　　他开始自我怀疑。
　　怎么可能呢，迄今为止没人干过这种事。
　　他将那东西吞并了……
　　可目前他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反而有种容光焕发的感觉。再试着使用原本修炼的术法力量，却发现失效了。
　　莫弦这下着急了，他又试了下。确实是真的，就连最基础的术法也失效了。
　　这可怎么办？！
　　他有点不知所措，内心想了一大堆东西:我是名门的弟子…怎么能术失效！一点力量也感觉不到了，这可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以后又怎么办！
　　就在他迷茫愣神之际，莫崎赶到了。
　　“没事吧！”